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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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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瑜的手术时间在早上。
周重表面大大咧咧,但在手术室外的走廊等待时,看着那些满脸倦色的病人家属,还是抑制不住地心慌。
他屁股底下有刺一样抻着胳膊腿抖来抖去,为了转移注意力,选择为难好友。
“说说你藏在家里的那个呗。”周重用大膀子撞撞谈令的肩膀,差点把阖眼假寐的人撞出长椅范围。
夜里下雨后降温,谈令开着空调裹着薄被睡觉,在闹钟响之前被冻醒,现在头还有些昏昏沉沉。
“别烦。”他啧一声,后仰靠着椅背,下巴微扬,说话时有淡淡的鼻音,“想知道什么?”
周重往他旁边挤,“说说他对你怎么样,真是全能管家家务全包啊?”
“当然是真的。”谈令抱着胳膊,用眼尾扫他,“我不可能养一个白吃饭的男人。”
狐狸精例外。
“那他为什么不跟你一起回来。”周重起身,蹲在谈令身侧空地,把位置让给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因为家里离不开人。”
“好敷衍,门锁上不就行了,还要他留在那干嘛?”周重不太信,“丑男人也要见公婆的,你别把他藏太深。”
说的什么啊,谁丑了。
谈令白他一眼,把人推倒在地,“他社恐,看到生人就紧张。想见他的话下个月自己去看。”
“那我肯定要去看看。”周重嘀嘀咕咕,正好紧张到腿软,干脆在原地坐下不动了。
谈令把口罩提高到眼睛下方,刚准备休息,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他半眯着眼看消息。
周重尽量保护谈令的隐私,控制着眼睛不乱飘,但那块屏幕都怼他脸上了,想不看都不行。
“不是,你们又不是在谈恋爱,他怎么这么粘人啊!?”
看清那占满屏幕的“好想你”,周重目瞪口呆,声音拔高,说完才捂住嘴。
其实只是正常音量,只是大家都在低声对话,才显得他的那句话突兀又明显。
沉闷寂静的空间被打破,无数双眼睛好奇地往这里瞄。
周重歉意地对他们笑,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里有点不妙的预感。
“朋友之间说话会这么黏糊吗?”他靠着墙,看了眼谈令,自顾自地喃喃。
谈令专心回消息,没管他的大惊小怪,也没注意到别人的视线。
黏人怎么了,他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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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瑜的手术顺利结束后,周重找了专业的护工阿姨照顾她,但两人还是守在床边盯着监护仪。
术后当天夜里,闻瑜疼到睡不着,一直迷迷糊糊喊着难受。周重被吓得脸都白了,趴在床边憋着嗓子哭,蚊子叫一样嗡嗡作响,硬是把人烦得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周重顶着一双肿胀的眼睛自闭,压根不敢抬头看人。
被下床活动后恢复状态的闻瑜大肆嘲笑。
医院的事告一段落,后续只用慢慢养着。谈令脑袋里绷紧的神经放松,这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被他冷落的荆雾身上。
关于他是否还会回到雾津村这个问题,尽管那晚谈令已经给了明确答复,但之后的这几天时间里,荆雾还是每天都要重复问他很多遍。
因为要陪着闻瑜,谈令不是每次都能及时回复消息,结果就是,接受更多的消息轰炸。
以及蹲在客厅的摄像头前,像留守家中的宠物一样,等着被主人发现。
谈令这个新上任的主人没有主动看监控的习惯,荆雾等得没耐心了,还会主动告诉他。
完全是谈令无法想象的行为。
这下他也彻底确定了,荆雾就是有分离焦虑,而且很严重。
放在人类身上,原因或许与婴幼儿时期没有形成安全型依恋有关,但是狐狸也会吗?
简直比上班更要让人头痛。
可能是因为谈令那晚表现出了对小狐狸的兴趣,荆雾的“好想你”中总是夹杂几张狐狸的怼脸照片。
好好的可爱小白狐,硬是被他拍成了颗毛茸茸的瓜子。
而且越看,谈令越觉得这就是荆雾的本体,或者是本体的一部分。
单方面认定后,尽管监控里被拒之门外的狐狸和荆雾会同时出现,但他仍能为自己的猜测想出一万种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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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雾已经七个小时没发消息来了。
谈令手指在屏幕上胡乱滑动,聊天框里只有自己发的几条询问,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说得好像有多想自己,这才几天啊,人就不耐烦了心也野了。
不回消息还要手机干嘛?
回去之后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再把他的手机扔掉。
“走吧。”褚宴换好衣服,朝等在走廊恶狠狠盯着手机的谈令说:“嘴怎么扁成这样,等久了?”
闻瑜已经行动自如,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病房里留周重一个就够了。褚宴今天下班早,谈令正好能应约和他一起去吃饭。
“知道就好。”
谈令煞有其事地点头,把嘴角归位,关上手机起身。
眼前的人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身形修长利落,领口微敞。
褚宴以前穿衬衫时衣扣总是一丝不苟地扣到顶端,很少像今天这样解开,谈令多看了两眼。
还挺合适。
褚宴挽着袖口的手顿住,不动声色地站直身体,“我这样穿不对吗?”
“没啊,非常斯文败类。”
谈令和他并排走,走廊尽头是扇窗户,夕阳将两人的背影染上蜜色。
“你以前那样穿才不对。”他抬手在脖子上比划着,“扣子扣到这里,我看着都呼吸不过来。”
褚宴失笑:“难怪你每次都盯着我的衣领看。记住了,以后都这样穿。”
晚餐地点在一家位置隐蔽的意式餐厅,环境复古又温馨,人不算多,谈令以前经常和褚宴一起来。但最近几年被某位探店博主带火了,再来吃饭还需要提前预约。
好在主厨依旧是以前那位,菜品味道没什么变化。
褚宴酒精过敏,最后的提拉米苏依旧是交由谈令解决。
嘴里咖啡和朗姆酒的香气浓郁醇厚,谈令慢吞吞地吃了几口,看着窗外的夜景,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荆雾上次做的好吃。
他敲敲没有动静的手机,还不回消息,不会被人抓走了吧。
荆雾是家养的,如果真的有人跑到他家里强制偷他的狐狸,算不算私闯民宅?
“困了?”见谈令眼睛都快闭上了,褚宴笑着问。
谈令托着下巴恍恍惚惚应声:“不,我喝醉了。”
不然怎么会忽然闻到了荆雾身上那股独特的草木气息,让他一秒钟从意大利穿越到雾津山。
褚宴看了眼他手边的杯子,“你的鸡尾酒里没有酒精,怎么醉的?”
“谁知道呢?”谈令嘀咕着放下勺子,指指面前的提拉米苏,“说不定是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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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离褚宴的公寓很近,但到隐江园还有段距离。
褚宴拒绝了谈令要自己坐地铁的要求,把他塞到副驾,翻出眼罩耳塞和毛毯,尽可能降低他乘车时出现应激反应的概率。
谈令无奈地把自己裹起来。
总觉得身边这些的人反应比他要严重多了。
褚宴开车很稳,谈令尽量放松身体,靠着窗户昏昏欲睡。
驶到小区附近,谈令被那股刚在餐厅出现过的气味叫醒了。他掀开眼罩,皱着鼻子在车里左右嗅闻,但没找到气味来源。
“你是不是喷香水了?”他问褚宴,“木质香调的。”
“没有,可能是你毯子上的味道?”褚宴没用过香水,也没在车里闻到什么香气。
谈令抱着毯子摇头,那是哪里来的?
车靠边停下,他扭头往小区门口扫了眼,骤然僵住。
小区外的路灯很亮,照得站在休息区处的人影身形轮廓格外清晰,身上的衣物也很熟悉。
那些都是他在某个午后买下的,应该穿在某人身上的。
手里的毯子软趴趴掉到腿上,隔着车窗,谈令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身影,平稳了一路的心脏撕开束缚,在他的胸腔里急速跳动。
是荆雾。
荆雾来找他了。
车子刚停稳,谈令就迫不及待想下车,连安全带都忘了解。
“怎么这么着急?”褚宴笑着帮他解开,循着他的视线往外看时,注意到了正往这边走的陌生男人。
谈令已经完全听不到褚宴的声音了,手指颤抖着,几下才打开车门。
他愣愣地在路边站稳,嘴唇动了动,无意识地稍抬手腕,被几步靠近的荆雾一把锁在怀里。
荆雾的手臂在身后扣得很紧,两人的身体相撞,带来更深更重的渴求。
“你怎么来啦?”谈令声音闷闷的,放松地把头埋在他胸前,缓解忽然出现的委屈。
荆雾将他抱得很紧,鼻尖蹭进他柔软的发丝里,喟叹着:“我说了,我很想你。”
所以我找来了。
荆雾两年前来过这座城市,但那时他更像是一道影子、一片雾气,没有实体。
是随着一阵风飘过来的。
这次离开雾津山区域,带着身体出行,只能用人类的方式。
昨晚拿到证件后,他连夜学习如何买票坐飞机,磕磕绊绊地在机场折腾。
然后在飞机起飞和降落时的颠簸中想着谈令的脸。
下飞机后荆雾的手机没电了,在路人的帮助下打车来到这个小区,从下午等到现在。
“你不是没有证件吗?怎么来的?”谈令揪着荆雾的衣服,把两滴眼泪擦在他身前。
荆雾稍稍松了手臂,从口袋里摸出身份证件给他。
谈令吸吸鼻子,借着路灯看。
证件是真的,上面的人像照也的确是荆雾的脸,冷漠地看着镜头,完整露出的五官很有攻击性。
这也能变出来吗?
他仰起脸,靠得近了才看出荆雾的脸色很苍白,唇色浅淡,看上去格外虚弱。
“生病了吗?”谈令眉头紧皱,抬手摸摸他的下巴,体温还算正常。
荆雾眯着眼蹭他的手,“没有生病,不用担心。”
只是因为离雾津山太远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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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抱了许久总算分开,谈令回过神来才发现,褚宴的车还停在路边。
而褚宴本人就站在他身后,一向温和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哥,这是我朋友荆雾。”谈令心里乱乱的,面对褚宴审视的目光有些紧张,下意识喊了以前常用的称呼。
没注意到身边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异样。
只是朋友吗?
褚宴如他所愿,暂时退回到无血缘关系的兄长的位置,礼貌伸出手,“你好,我是谈令的哥哥,褚宴。”
荆雾掀起眼皮和他对视,是以前听过的名字。
谈令的手还在戳着他的腰,似是催促。荆雾于是也伸出手,和对方虚虚握住,眼神漠然嘴角上扬:“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