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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狐狸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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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令的听力在五分钟之后恢复。
得知他还要继续去看小鹅,荆雾边整理他沾了草屑的衣角,眉头皱到能夹死蚊子,“确定没事了?”
谈令揉揉发烫的耳朵,点头,“真的没事,小问题而已。我房间有上个月的体检单,回去拿给你看。”
荆雾明显不信。
但没用。
耳畔有蚊子在飞,忽高忽低不断接近。
谈令噤声,眯起眼搜寻后锁定目标,视线追随着蚊子的飞行轨迹,看它抖着腿嚣张地停在荆雾的眉骨上方。
他动了动手指,思索着最佳的攻击路线。
荆雾垂眸,眼前人浓密睫毛微微颤抖,在眼尾处连成一条上扬的线,唇瓣也无意识地抿紧,像极了只蓄势待发的猫,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啪!”
清脆的声响在两人间炸开。
人没扑过来,巴掌倒是猝不及防印上了他的额头。
“你打我?”荆雾整个人怔住,受不住力一样踉跄后退,声线颤抖,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还演起来了?
长了张生人勿进的冷峻酷哥脸,性格却让人捉摸不透,装可怜扮无辜得心应手,有时又稍显强势。
谈令抬眼,看着这个身高体型都比他多出一截的男人,勉强按捺下要翻白眼的冲动。
他把手心里的蚊子尸体展示在荆雾眼前,语气冷硬:“别碰瓷,我这是在帮你。”
而且他根本就没怎么用力,只是声音听起来大了点。
人随宠物,都是碰瓷的好手。
“可是好疼啊。”荆雾捏着谈令柔软的掌心,把蚊子尸体擦掉,佯装抱怨:“是不是红了?”
“我看看。”不确定这狐狸精是不是又在装,谈令抬手扳过他的脸下拉,荆雾就乖顺低头凑近,自然而然地蹭着他的手。
空气瞬间凝固,两个人都愣住了。
荆雾喉头滚了滚,不动声色地观察谈令的表情。
他刚才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半夜蹭人蹭习惯了,一感受到熟悉的体温和触感,脸就巴巴地自己挨了上去,找主人一样。
谈令似乎没察觉什么不对,很快回神,只是拍了拍他的脸,留下一句“没红”,便重新戴上口罩抬脚往鹅舍走。
留下荆雾站在原地,捂着被拍过的地方调整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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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会攻击耳朵的小鸡,谈令更喜欢呆头呆脑浑身毛绒绒的小鹅仔。
他把手伸进隔开的笼子里,小鹅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挤成一团蹭着啄着他的手指。
谈令看着鹅,眼前却恍惚出现荆雾的脸,脸颊贴着他的手心磨蹭时,像只粘人的大型犬。
这样的动作有种超出他们关系的亲密,透出的意味不分明,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所以迅速逃离。
是动物的本能吗?
荆雾的本体可能是狐狸,狐狸又属于犬科,和家养的小狗一样,所以喜欢蹭人类的手。
谈令弹开一只想欺负同伴的鹅,不确定地想,荆雾这样是把他当成饲主了?
他以前也很想养猫养狗,但爸妈工作忙,他也要上学,有点假期一家人就四处旅游,真的养了宠物也无法照顾。
虽然可以用喂食器,但谈令始终认为宠物和人一样,除了物质上的满足,同样需要有足够的陪伴和爱,不能保证负责的话,只会伤害到它们。
所以养宠计划一再搁置。
旁边蹲下一个人,谈令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他在想,或许,可以把荆雾当成宠物偷偷养起来,他一定会是个非常非常负责的主人。
反正已经住进他家了,狐狸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小狗,也算是实现以前的愿望了。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他的原形。
荆雾被谈令古怪的眼神看得眼皮一跳,“我脸上还有蚊子?”
“没有啊。”
“那你怎么忽然看我?”
谈令像摸小鹅一样摸摸他短硬的黑发,理直气壮:“看你一眼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被摸了。
荆雾薄唇紧抿,黑沉的眼底凝着浓郁深重的欲望,他手指攥成拳用力抵在腿上,好控制自己不抱着眼前的人失态发疯。
“想你的鹅吗?”谈令收了手,忽然没头没尾地问。
荆雾痴痴地盯着他的手指,“什么鹅?”
“你养的那只啊?”
“我没养过鹅。”说完,看到谈令疑惑的表情,荆雾立刻反应过来找补,“那不是我养的,我们只是一起住了几天,它是野生鹅。”
提到这个荆雾就发晕,怎么就头脑一热变成了鹅,变就算了,还因为用不好翅膀和腿,让谈令扭到腰。
虽然这也给了他住进来的理由,但荆雾预想中两人的相遇没有这么狼狈,至少不会让人受伤。
他想吃后悔药的时候,谈令心里也在嘀咕。
荆雾装可怜要住进来的那天,可不是这么说那只鹅的。
眼角余光瞥到向青两人推着东西的身影,他扶着荆雾的肩膀站起身,问:“它们是不是该吃饭了?”
付玉点头,拍拍旁边的铁桶,“鸡鸭已经喂完了,就剩它们。”
谈令一愣。
看他欲言又止,向青挤过来,“付老板要看它们的状态,顺便喂的,这是售后服务。”
付玉和谈令差不多高,却比他要强壮得多,力气也大,能轻松提起高度到大腿还满满当当的桶,“喂个鸡而已,累不到我一点儿。”
谈令脸上的不好意思瞬间转成敬佩。
“只用喂这个吗?”他凑上去看桶里分不出原材料的东西。
“对,它们各自都有专用的饲料,贴了标签堆在外面的屋子里,按我发你手机上的注意事项来喂就行。”
付玉利索地挖了勺饲料,倒进宽口浅盆里,小鹅一窝蜂地围了上去。
荆雾站起身和她们一起。
桶里没其他工具,谈令没事干,便换了个不碍事的位置站着,边拿出手机看付玉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几行字。
“就这些?”
付玉笑说:“重点就这些,发多了谁还想看?”
谈令抓住飘到眼前的一片绒毛,再吹飞,暗自点头。
那倒也是,以他现在的耐心,只会看第一行和最后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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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令和荆雾回到家,天色已经很暗了。
两人先各自回房间洗了澡换了衣服,谈令下楼时,主厨早就穿上围裙在厨房准备晚餐了。
餐厅桌子上有倒好的温水,他端过杯子,窝在沙发上拆荆雾带回来的战利品,手时不时地划拉脖子后面的蚊子包,勉强压压痒意。
小树林的植被太茂盛,蚊虫也多。只是走回来这短短几分钟,他就被咬的不成样子,特别是后颈和背部,隔着衣服都要被袭击。
洗完澡后谈令对着镜子数了数,七个通红肿大的蚊子包,异常明显,这还不算他胳膊上的。
“好烦啊。”他把手里的东西扔一边,拧着眉毛爆锤抱枕。
蚊子包已经涂了药,黏糊糊的,不能挠。
谈令本来是想做点其他事转移注意力,但愈发强烈的痒意让他心烦意乱,看什么都不顺眼。
“怎么要哭了?”
荆雾擦着手走过来,从他手里救出工龄很大、还要承受主人怒火的抱枕。
他不问这一句还好,一问谈令就有点忍不住了。
手里没东西捏,谈令垂眸卷起衣袖,给手臂上的蚊子包挨个掐上封印图案。
但玄学止不了痒,更何况还有荆雾这个没被咬的人在眼前乱晃。
明明是几个人一起走,凭什么只咬他自己,是因为本地人的血喝腻了,又不敢惹妖怪,所以欺负他尝尝新口味?
谈令扁着嘴仰头,心里生气又委屈得要命,眼神化作实质性的小针,咻咻咻地射到荆雾身上,仿佛他有多么十恶不赦。
“是我的错?”
荆雾这才注意到谈令手臂上几片肿起的红色,在白瓷般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他眼神一沉,伸手捞过谈令的手腕,指腹轻轻拂过腕骨旁的红肿,重新确认,“是我的错。”
荆雾承认了错误,为了弥补,主动请求要帮人涂药。
“可我已经涂过一遍了,没用。”谈令抽回手,掐着蚊子包,神色郁郁。
荆雾手里藏着东西,故作神秘不让他看,“我这个更有效,我保证。”
谈令看他半响,“那就试试吧。”
院门紧锁,客厅窗帘也拉上。
腰背连着后颈都被咬了,衣服卷起来不方便,谈令索性脱了睡衣,趴在沙发背上背对荆雾让他涂药。
“怎么这么严重?”荆雾呼吸稍滞。
眼前细腻单薄的脊背一片狼藉,几个蚊子包肿成大片,边缘红痕出有斑驳的红点,看起来触目惊心。
“毒蚊子咬的吧。”
后背的确比胳膊更痒,谈令扭着头往后看,又被人捏着后颈转回去。
“可能是,涂完药就好了。”他再次保证。
荆雾折起的衣袖里钻出根深色藤蔓,摇头晃脑想往人背上贴,被他掐断头部,挤出几滴浅绿色的汁液。
冰冰凉凉的东西触到皮肤的瞬间,谈令忍不住瑟缩一下,肩胛骨微微绷紧,敏感的身体反弓出柔韧线条。
“疼?”荆雾指尖微顿,低低问道。
“……不是。”谈令低下头,盯着睡裤上的纹路,哼哼唧唧催促:“你快点,我肚子饿了。”
“好。”
后背和手臂上红肿的皮肤被一层薄薄的汁液覆盖,在灯光下泛着水盈盈的光泽,不过片刻,蚊子包尽数消失。
“好了,还痒吗?”
藤蔓缩进袖口,荆雾伸出手在谈令后腰处比划,好窄,他一只手就能掐住。
谈令反手自己摸了摸,触到的皮肤光滑平坦,手臂上也一点痕迹都没有,“真的不痒了,你用的什么药?”
荆雾给他看手里的东西,“这个,药箱里拿的。”
谈令接过,扫了眼外包装,很眼熟,和他刚才在浴室用的一模一样。
骗子。
他缓慢抬起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和探究,无声地剖开荆雾的从容。
狐狸精刚才又用妖术了?
还是说涂在他背上的东西是血?
“怎么了?”似乎是察觉到什么,荆雾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下,侧过头笑着问他,一副无辜人夫样。
“手伸出来我看看。”
荆雾伸出两只手,任由他翻来覆去一寸寸看过,“看出什么了?”
手是热的,没有伤口,那就是妖术。
谈令把睡衣扣好,站起身往餐厅走,轻飘飘留下一句:“不想说。”
带着抓到把柄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