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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闺蜜 ...

  •   “所以,你就这样和袁叙白在储藏室里待了一下午?"

      孙一柠的吸管在奶茶杯底搅出漩涡,眼睛却死死盯着我的脸,像是要从我每一个细微表情里挖出什么惊天秘密。阳光透过"夏日泡泡"奶茶店的玻璃窗洒进来,落在她浅棕色的发梢上,镀上一层金边。

      "我们只是在修无人机。"我低头擦拭着柜台,刻意避开她探究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抹布边缘。柜台上的水渍怎么也擦不干净,就像我此刻乱糟糟的心情。

      "修无人机?"孙一柠夸张地拖长音调,嘴角扬起促狭的笑容,"田知夏,你知道全校有多少女生想和袁叙白'修无人机'吗?"

      我抓起一块干净的抹布扔向她:"别胡说!"布料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她灵巧地躲开,笑的就像一只偷到鱼的猫。她今天扎着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对夸张的星星耳环——上周我们一起去夜市买的,十块钱三对,她非要和我一人戴一只,说这样才像真正的闺蜜。

      "说真的,"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他本人是不是和传说中一样高冷?"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眼前浮现出袁叙白湿漉漉的头发和专注修理无人机时微微皱起的眉头。他检查电路板时会不自觉地咬住下唇,发现零件损坏时会发出懊恼的轻哼,修好一个部件时眼睛会突然亮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星。那一刻,储藏室昏暗的灯光都仿佛变得明亮起来。

      "其实......"我犹豫着开口,手指绕着围裙带子打转,"他挺爱笑的。"

      孙一柠猛地拍了下柜台,发出"啪"的一声响:"我就知道!田知夏你完蛋了,你居然注意到他爱不爱笑!"她的声音引来旁边几个学生的侧目,我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热得发烫。孙一柠是我最好的朋友,从幼儿园到现在,我们形影不离。她总能一眼看穿我极力隐藏的小心思,就像现在这样。

      "别转移话题,"我试图反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和篮球队那个陈默怎么样了?"

      果然,孙一柠的表情立刻变了。她咬着吸管,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手指不安地拨弄着耳边的碎发:"能怎么样......就是偶尔在食堂遇到而已。"

      我太了解孙一柠了。她表面上大大咧咧,实际上害羞得要命。自从上学期篮球赛她对陈默一见钟情后,每次提到这个名字都会变成这副模样。我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紧握杯子的手指,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偶尔遇到?"我学着她刚才的语气,歪着头看她,"那为什么我听说某人连续三周'恰好'在篮球队训练结束时经过体育馆?"

      "田知夏!"她尖叫着扑过来挠我痒痒,我们笑作一团,差点撞翻旁边的椅子。她的发丝拂过我的脸颊,带着熟悉的柑橘洗发水香味。

      这就是我和孙一柠的日常。在"夏日泡泡"打工的间隙,在课间的走廊上,在放学后的公交车站,我们总是这样分享着彼此的秘密和心事。她是我在这个学校最亲密的人,比任何人都了解我。

      "说真的,"闹够了之后,孙一柠突然正经起来,手指绕着吸管打转,"如果袁叙白对你有意思,你会怎么办?"

      我愣住了,这个问题太荒谬了。袁叙白是谁?年级前十的学霸,科技创新大赛的常胜将军,老师们眼中的明日之星。而我呢?田知夏,作文写得不错但理科一塌糊涂的普通女生,除了在奶茶店打工和写些没人看的小故事外,几乎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可能的事。"我摇摇头,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干涩,"他只是碰巧来店里躲雨而已。"

      孙一柠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叹了口气:"田知夏,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有多特别?"

      我正想反驳,店门被推开,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涌了进来。下午的打工时间到了,我们的谈话被迫中断。孙一柠冲我眨眨眼,做了个"晚上老地方见"的口型,拎起书包离开了。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温暖和酸涩。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机械地重复着点单、制作、收银的流程,思绪却飘得很远。孙一柠的话在我脑海中回荡——"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有多特别?"

      特别吗?我望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普通的马尾辫,清秀的五官,算不上惊艳的长相。可能还算好看?但学校里比我漂亮的女生多的是。我的成绩中等而已,除了语文老师偶尔夸我作文写得有灵气外,没什么特别突出的才能。

      窗外的天空渐渐染上暮色,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教学楼的尖顶后面。我收拾好柜台,和接班的同事交接完毕,背着书包走出奶茶店。

      校园已经安静下来,只有几个参加课外活动的学生还三三两两地走着。我熟门熟路地绕到主教学楼后面,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一栋老旧的二层小楼前。这是学校的旧音乐楼,新的艺术中心建成后就被弃用了,现在只偶尔用作仓库。

      我轻车熟路地找到侧门的备用钥匙——它被藏在门框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里。推开门,木质楼梯发出熟悉的吱呀声,像是老朋友的问候。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门虚掩着,温暖的黄色灯光从缝隙中漏出来。

      我推开门,孙一柠正坐在窗边的旧钢琴前,手指轻轻抚过琴键。夕阳的余晖透过灰尘斑驳的玻璃窗洒进来,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听到动静,她转过头,冲我露出灿烂的笑容,那颗小小的虎牙格外可爱。

      "来啦?"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我找到一首新曲子,弹给你听。"

      这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去年冬天,我们偶然发现了这个被遗忘的角落。孙一柠从小学习钢琴,虽然初二就放弃了,但弹得一手好琴。而我,则成了她最忠实的听众。

      琴声在空旷的教室里流淌,是一首我没听过的曲子,轻柔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孙一柠弹琴时总是特别专注,眉头微微皱起,嘴唇轻轻抿着。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她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舞动,像两只优雅的白鸽。

      我靠在窗边,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听着琴声在空气中荡漾。这一刻,所有的烦恼似乎都远去了——48分的物理试卷,下周的英语演讲,还有...袁叙白。

      "好听吗?"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后,孙一柠问道,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美极了,"我由衷地说,走向钢琴,"是什么曲子?"

      "《梦中的婚礼》,"她轻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在琴键上轻抚,"理查德·克莱德曼的。"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远处传来放学铃声,提醒着现实世界的存在。

      "知夏,"孙一柠突然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我今天和陈默说话了。"

      我立刻坐直了身体,钢琴凳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真的?说什么了?"

      "他...他问我借物理笔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绞在一起,"我说我的笔记很乱,不如去问课代表。"

      "孙一柠!"我忍不住惊呼,"你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把整齐的马尾辫弄得乱糟糟的,"我一紧张就胡说八道!后来他果然去找了李媛——那个物理课代表,你也知道她一直喜欢陈默。"

      我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闻到那柑橘味混合着钢琴木质的香气。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我感觉到她呼吸的起伏。

      "下次,"我轻声说,手指梳理着她弄乱的头发,"直接把笔记给他。什么也别多说。"

      她靠在我肩上,轻轻点头。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夕阳完全消失,暮色笼罩校园。钢琴的黑白键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分明,就像我们此刻的心情——既明亮又黯淡。

      "知夏,"沉默良久,孙一柠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如果有一天我们喜欢上同一个人怎么办?"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我一时语塞,心跳莫名加速。钢琴凳似乎突然变得狭小,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和轻微的颤抖。

      "不会的,"我最终回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我们品味差那么多。你喜欢运动型阳光男孩,我喜欢的类型是......"

      "是聪明又有点书呆子气的学霸?"孙一柠狡黠地接话,转过头看我,眼睛在暮色中闪闪发亮。

      我作势要打她,她笑着躲开。我们像两个小孩子一样在空旷的教室里追逐打闹,直到累得气喘吁吁地躺在地板上。木地板冰凉坚硬,却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说真的,"孙一柠望着天花板,声音突然变得认真,"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对吧?"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回答,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掌温暖而干燥,指腹有长期练琴留下的薄茧。我们的小指像小时候那样勾在一起,许下无声的誓言。天花板上有一块水渍,形状像一只展翅的鸟,我盯着它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

      离开音乐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校园里几乎没有人,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我们并肩走在林荫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像是要把我们的青春无限延伸。

      "下个月就是期中考试了,"孙一柠叹气,书包带子滑下肩膀,"我妈说如果数学再不及格,就停掉我的零花钱。"

      "我可以帮你补习,"我提议,帮她扶正书包,"虽然我数学也不怎么样,但至少及格还是没问题的。"

      孙一柠感激地捏了捏我的手:"你最好啦!"她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让我想起无数个她这样拉着我奔跑的场景——冲向食堂的最后一份糖醋排骨,奔向图书馆的最后一个靠窗座位,跑向公交车站的末班车。

      我们在校门口分手,她往东,我往西。走出几步,我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喊道:"一柠!"

      她回过头,路灯的光落在她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风吹起她的马尾辫,发丝在空中舞动。

      "那首曲子...真的很美。"我说。

      她笑了,冲我挥挥手,转身消失在夜色中。我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完全看不见,才继续往家走。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孙一柠今天说的话。我们认识十四年了了,从幼儿园
      到高二,几乎形影不离。她见过我最狼狈的样子——被初恋拒绝后在操场大哭;我也见过她最脆弱的时刻——钢琴比赛失利后躲在我家衣柜里不肯出来。

      我们约定过太多事情:要一起考上大学,要做彼此的伴娘,要老了以后住对门,每天一起晒太阳。这些约定有些幼稚得可笑,但我们总是很认真地计划着每一个细节。

      孙一柠是我青春里最明亮的色彩,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一颗柠檬,酸酸甜甜,清新又鲜活。没有她,我的高中生活将会多么黯淡无光。

      我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星星,突然很想给孙一柠发条消息。掏出手机,却发现她刚刚发来一条语音。点开,是她哼唱的《梦中的婚礼》片段,跑调得厉害,却莫名让人想笑又想哭。

      我回复了一个大笑的表情,然后打字:"下次还是弹琴吧,别唱了,救命!"

      她立刻回了一连串愤怒的表情包,我们就这样隔着屏幕斗起图来,像往常一样。

      这就是我和孙一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高中女生,有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烦恼和快乐。但在这个星光黯淡的夜晚,我突然觉得,能拥有这样的友谊,已经是世界上最不普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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