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从我的梦里出去吗》昱岩青

4、第4章

　　暑假说快过得确实快，当校门口的梧桐树渐渐褪去葱郁而沾上秋的味道，懒散而躁动的假期结束了。

　　“时宋，你真的不考虑做我同桌吗？”

　　祝今词撑着头，坐在时宋身边的空位上，在盯着他的侧脸看。

　　长长的眼睫很轻地眨着，时宋眼眸低垂，神色认真，依然在看着面前的习题。随手写了个答案后，他没抬眼，只是敷衍道：“你不是有同桌，陆行韬挺好的。”

　　听他这么说，祝今词沉默了几秒，有些不高兴地把脸埋在了臂弯里，声音有点闷：“可你明明就知道，我只想和你一起。”

　　时宋的笔尖忽地一顿，墨突然断了。他把答案又描了一遍，看着干净的卷面上那唯一不自在的笔迹，转过头和祝今词对视：“你也明明就知道，我从来没同桌。”

　　是的，祝今词知道，时宋从小到大一直都没有同桌。

　　他是个喜欢安安静静做题的人，所以一直拒绝有同桌。常年霸榜年级第一，老师都把他捧成宝，有求必应，非但没给他安排同桌，每次还都给他选择最不受打扰的位置。

　　祝今词知道时宋有自己的理由，但他每次都忍不住要问，在得到“不是只拒绝他”后，他就会很高兴。

　　对视的那几秒祝今词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眼睛又圆又大，眉眼弯弯的样子很好看。

　　时宋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扭头又继续做题了。

　　因为那个笑，时宋又心软了。

　　从暑假开始的那场梦仍然未停，那场梦就仿佛打开了时宋感知的大门，这些天他突然意识到，他做梦的原因极其可能是：他和祝今词的关系有些过于亲密了。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准备着和祝今词说清楚，不需要太过刻意保持距离，时宋只希望他们可以减少些没必要的接触，尤其是肢体接触。

　　但现在，时宋还是放弃了那个想法。

　　问题出在他这，祝今词没必要因为他而无端做出改变。

　　大课间时间长，祝今词就一直趴着安静地看着时宋做题，数着他眼睫毛的根数。

　　时宋的眼睛很好看，深黑的瞳孔看起来冷静而清澈，像一汪正在融冰的湖水。

　　祝今词正看得出神，忽地，一只手突然拍在了他的肩上。

　　陆行韬刚打完球，整个人汗淋淋得：“不是吧阿祝，怎么每次看你，你都在纠缠我们宋哥？”

　　祝今词看见他就不爽，到现在为止他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时宋介绍给了陆行韬，就算他以后老的什么都记不得了，他也会为当初的决定后悔。

　　祝今词没好气地打掉了陆行韬的手：“别吵，无聊就去十班找严辰许玩。”

　　这次升高二，祝今词，时宋和陆行韬都在十二班，估摸着是因为十二班班主任是严辰许他爸严梁，严辰许被分去了十班。

　　对于祝今词的态度，陆行韬很不可置信地“哇”了一声，说道：“阿祝，这可是我第一次和你分在一个班哎，你怎么能对兄弟这个态度？”

　　这么说着，陆行韬转身在时宋的另一侧蹲了下来：“话说学霸做题就这么好看吗？每次我课上要和你说话，都只能看见你后脑勺。”，他狐疑地学着祝今词的模样也开始盯着时宋做题。

　　他凑得很近，时宋不由得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皱着眉头真在看题，就纵容地笑了笑也没赶他走。

　　祝今词“啧”了一声，起身就去拎陆行韬的领子：“看什么看，赶紧滚蛋。”

　　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陆行韬压根不能反抗，委屈地不行：“我不就看看题目吗，允许你看，就不许我看啦，这世界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啊！”

　　求天不行，叫地不灵，陆行韬脑瓜一转，转而冲着时宋喊疼：“呜呜呜疼，宋哥，你发小欺负人了，你管管他！”

　　时宋停了笔，觉得莫名其妙：“他是我发小，又不是我奴隶，我能管得住他？”

　　陆行韬：“宋哥，现代社会奴隶已经以另一种形势存在了。在我家，我妈一生气，我爸屁都不敢放一个。”

　　时宋笑了笑，觉得他的形容越发离谱起来了，但他也不能放任祝今词在班里拎人领子，就瞥了他一眼。

　　看时宋当真着了陆行韬的套，祝今词“哼”了一声才松手，时宋就是太好说话了。

　　祝今词看着陆行韬狐假虎威的模样越发生气，他转身去拉时宋的手：“时宋，你别听他瞎说，我根本没用力，他就是个骗子…狐狸精！”

　　陆行韬眼看着祝今词抓着时宋的手晃来晃去的，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靠！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啥样！说实话要放几年前，我都不敢相信你是祝今词。”

　　时宋闻言甩开了祝今词拉他的手：“要上课了，都滚蛋吧。”

　　上课铃声像是为了附和他的话，准时地响了起来，两个人老实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陆行韬一坐下来才发觉周围的人都在讨论着一件趣事，这事是班里小灵通方万豪传出来的。

　　知道了消息的人全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我靠，方万豪你这消息是真是假啊？”

　　方万豪一脸严肃：“笑话，我在老师办公室亲耳听到的！”

　　陆行韬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兴趣十足：“什么事啊？”

　　前面的女生开学到现在还没和他说过几句话，有点被他吓到了，犹豫着没开口。但方万豪这事确实有意思，她没忍住还是告诉了陆行韬：“……听说临华一中的年级第一转到我们学校了。”

　　陆行韬“卧槽”了一声，就算他成绩不好也知道临华一中。

　　临华一中，临华最好的高中，和他们所在的清川一中在全国排名上一直分不出高低，每年竞赛的成绩也是你追我赶，常年纠缠在一起，对外称是好的对手，但两所学校的学生一直恼于被拿来比较，早就互相看不上眼了。

　　一群人在悄悄地讨论着，陆行韬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祝今词。

　　陆行韬激动地两眼冒光：“卧槽阿祝，这下可有意思了。我刚才听他们说那个转学生可是冲着清川的年级第一来的。”

　　祝今词没说话，他对那个转学生如何并不感兴趣。

　　陆行韬还想说什么，班主任严梁的声音突然出现：“好了！安静些，这都上课了，整层楼就我们班还在吵！”

　　底下的学生叫着冤：“老严！这你就错怪我们了，我们明明安静地等了你好一会呢。”

　　严梁难得的没因为他们的顶嘴生气，反而一脸藏不住的笑。

　　“确实是我晚了，但老师也是有事情要忙。”

　　说着，他朝教室外看了过去，温声道：“来，子楚，进来和大家打声招呼。”

　　教室外的人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是个戴着金框眼镜、模样很端正的男生，他一进门，教室里便发出了几声惊呼。但他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一双丹凤眼上扬，里面是和别人不符的稳重，隐隐还藏着些许的骄气。

　　在黑板上写下名字后，那个转学生很礼貌地开口道：“你们好，我叫程子楚。”

　　讲台下展开了不小的讨论：

　　“卧槽，这是那个转学生吧，长得居然还挺帅的。”

　　“老严跟校长什么关系，怎么把转学生要来了。这其他班老师不得哭惨了，咱班两个大学霸。”

　　“你不觉得恐怖吗，他可是冲着年级第一来的，那他对时宋……”

　　“高二十二班的第一场腥风血雨要来了。”

　　本就不对付的两所高中，两名霸榜年级第一的人如今却聚集在了同一个班。

　　一瞬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轮转在了时宋和那个转学生之间，连班主任严梁都有意无意的在看着时宋。

　　气氛一时间凝固了。

　　时宋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祝今词走后他就一直低着头在看书，看的倒也不是他平时看的那些辅导书习题册了。

　　他在看《梦的解析》，书里说梦是潜意识欲望的表达，而梦的内容常常与梦者的生活、经历…相关。

　　时宋皱眉，果然还是因为他的世界充斥着太多祝今词吗？

　　注意到大家都在看另一个学生，程子楚也看了过去。他这一行为让所有人都吊起了一颗心，觉得又担心又刺激有趣。

　　会怎样呢？

　　当场立战书，冷漠地表现出不在意，还是装作礼貌的问好？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们看见这个宣称要拿下清川年级第一位置的转学生忽地开口了，语气甚至有些惊喜：“时宋，你也在这个班？”

　　时宋闻言才抬起头。

　　在看到程子楚的那一瞬间他也有些意外，在看到黑板上写的名字后，他才确切地想起来他是谁。

　　因为竞赛，时宋几乎每年都会碰到他，两人性格相像，都喜欢独立做题，所以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

　　关系还行，时宋有他的联系方式，不过也不聊天，极少情况下程子楚会发意思的题目给他。

　　时宋回他：“好巧。”

　　程子楚确认是他后，面上终于有了表情。他一眼就看到了时宋身边的空位，说道：“是很巧，正好你旁边有空位。”

　　时宋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程子楚很快向严梁申请了座位，严梁没有同意，让他询问时宋的意见。

　　程子楚问道：“时宋我能做你同桌吗，班里就你那里空着。”

　　时宋本想拒绝他，但看着面前的书，时宋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个想法。

　　也许，他确实应该主动去接触些别的人了……

　　在他犹豫的几秒内，时宋感觉到了旁边的一道视线，直勾勾的，像在试探，在疑惑。

　　在这一道极具压迫的视线下，时宋脑子一懵，又或者是他太想解决梦的问题，和祝今词回到以前的模样了。

　　时宋听见自己回答了：“好。”

　　听到他的回答后，所有人都意外了，他们没想到这个转学生和时宋的关系竟然会这么好。

　　陆行韬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推了推祝今词，开玩笑道：“宋哥居然和这个转学生这么熟吗？我还以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呢，没晓得宋哥校外还有情呐。”

　　祝今词偏过头，没理会陆行韬调侃的话。

　　他当然是时宋最好的朋友，这一点毋庸置疑，那些挑拨离间的话对他没用。

　　但不可否认，祝今词的心情在变得很差。

　　和所有人一样，在程子楚喊出时宋名字的那一瞬间，他看向了时宋。

　　但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他注意到，在看程子楚的时候，时宋的眼睛忽地亮了一下。

　　这是一个轻微到甚至可以用“看错”糊弄过去的细节，但祝今词莫名就是很在意，他很讨厌看到时宋露出那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