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厢情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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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了一圈，埃里克回到了讲台上。
他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朝他看过来，“大家都做的非常棒！给自己鼓个掌吧。”
教室里响起了掌声，等待区的管家们也加入了进来。
路州臣没什么反应，他低头检查了一下随身的背包没有遗漏东西，就准备像往常一样提前出去等闻术。
闻术喜欢第一个跑出教室，他得先出去才能最快汇合。
路州臣随意地拎起包，单肩背上，熟练地从一旁的侧门安静离开。
教室上方悬挂的古董钟表指针在滴滴答答地走着。转动的分针最后与秒针在某一处重叠，发出极其微小的卡顿声。
叮铃铃——
下课时间到。
埃里克看着消失在门后的校服背影，面上若有所思，但很快把视线重新落回面前的学生们，“这次的交易收益也会作为最终考核的一部分，但绝不是关键考核指标，我会综合评估整个交易过程进行打分。”
“所以，”埃里克打了个响指，“放轻松，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周末~”
周围的人渐渐走空，几个学生走到埃里克身旁说再见后，就和管家们离开了。
诺大的阶梯教室只剩下台上还在整理公文包的埃里克和在键盘上兢兢业业敲字的闻术。
收拾完毕，埃里克推门出去，一下子就和站在外面斜靠着墙等候的路州臣撞上了视线。
埃里克双手摊开，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又笑着指了指身后的教室，“看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说罢，他朝路州臣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路州臣有些疑惑：以往闻术在教室里不是一刻也呆不下去吗？
他走上前推开门，教室空荡荡的，只有闻术座位上的显示屏还在亮着。远远望去，只有头顶上那一小撮卷毛露在屏幕外面。
脚步轻抬，路州臣悄无声息地走上阶梯，慢慢地移动到闻术的身旁，认真地看着显示屏上那个字数不断增加的文档界面。
“这是什么？” 路州臣突然出声。
！
闻术被吓了一跳，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心脏位置，“你怎么过来都没声音的啊？”
路州臣微微躬身，凑近屏幕，声线毫无起伏地把文档上方的命名念出来，“只需10分钟，不必为默契不够而烦恼。”
他直起身，面带不解地望着闻术。
听到第一个字，闻术就迅速地捂住耳朵，“你怎么念出来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 路州臣垂着手站在一旁，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又回到闻术身上。
闻术前后左右地张望着，这才慢慢松开捂着耳朵的手，抬头问路州臣，“是啊！他们人呢？”
路州臣温声解释，“已经下课了。”
“啊，这样啊，”闻术恍然大悟。
他激动地把路州臣拽到自己身旁，指着面前的文档，急迫展示的样子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副旷世巨作，“这个！是给你的有关我的所有信息。”
路州臣看了眼被漂亮指尖捏住的校服一角，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的那个文档。
上面是闻术的个人信息，英文名、生日、喜欢的颜色、喜欢的水果、喜欢的游戏、睡前喜欢看什么漫画……等等，都被一一地列出来。
路州臣安静专注地看着，沉默不语，脸上也没有其他的表情。他看得很认真，时不时下滑鼠标的滚轮。
教室里太安静了，呼吸和吞咽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闻术现在才意识到有些尴尬。
“你……你觉得……”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路州臣已经看完了整个文档，他放下鼠标，起身，还是那副温和淡然的表情看向闻术。
“知道了。”
知道了？
什么意思？
这回轮到闻术疑惑了。
他想解释一下。
“你不记得我的生日，所以我做了这个，希望…希望你不会再忘记。”
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低到几乎听不见。
与此同时，他的耳朵尖也慢慢泛起红晕，温度逐渐升高，感觉有朵巨大的蘑菇云快要从头顶冒出。
路州臣嗯了一声，“下次不会了。”
他接受了？！
不对，他没有拒绝！
闻术的心里仿佛有棵小嫩芽破土而出，嗖嗖嗖地拔地而起，生长、开枝、散叶，都在一瞬完成，最后在已经成为参天大树的最顶端开出一朵漂亮的小花。
他开心地把脑袋转回屏幕前，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想把那朵蘑菇云拍散。
“那我发给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路州臣轻声打断，“已经记住了。”
闻术瞪圆了眼睛，惊讶道，“所有的吗？都记住了吗？”
他可是勤勤恳恳写了七大页，快把他的所有事刨了个底朝天。
路州臣双手插着校服兜，眼尾上扬，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倾身上前。
“你不相信我？”
反问的声线被拉长，不似路州臣一贯的平缓温和，倒有些挑逗和戏谑的意味在里面。
额前的碎发随着头的摆动轻轻扫过冷冽的眉，为他的眼眸增添了几分魅惑，眼尾带着笑意，睫毛在深邃的眼窝处打下一片阴影。
闻术很少见到他这个样子，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弯，仰着头磕磕绊绊道，“相…相…相信！”
“那为什么结巴？”
“我…我咬到舌头了。”
“舌头？”
路州臣又向前近了一步，伸出手朝着闻术嘴的方向递去，“我看看。”
“不用了！”闻术扭过脸，赶紧把他的手推回去，“已经好了。”
为了不被怀疑，他还特意加了段绕口令表演，“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非常完美！
“看来是好了。” 路州臣淡淡地给出肯定。
“是吧，我恢复能力一向很强。”闻术不自然地把视线下移。
“那走吧，” 路州臣转头看向教室上方的钟表，确认了下时间，“司机叔叔已经等了很久。”
“哦，好！”
关电脑之前，闻术还是选择把那份文档传给自己一份，以防之后有其他要补充的信息可以直接加进去。
屏幕上的光芒熄灭，路州臣正在把闻术桌面上的零碎东西放到背包里，拉好了拉链。
闻术看他把包背好，再把座位上的抱枕递给他，路州臣随手接过，转身朝阶梯下走。
闻术乖乖跟在他身后，跳下一个台阶。
“今天老师夸你做的交易特别优秀。”
“是吗？”
“你不开心吗？”
“开心。”
哪有人开心的时候语气这么平淡的？闻术暗自腹诽。
“你想要什么礼物？”
路州臣抬手推门，校服袖口因为这一突然的动作向下滑落，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他抵住门板，侧身让出路，示意闻术先出去。
之后，所有的感官都随着闻术的靠近而被放大，他的呼吸不经意掠过闻术的耳际，可以轻易地嗅到闻术身上的气息，是优雅的紫藤萝花的香气，明明现在是盛夏，却仿佛使他置身于春日和煦的暖阳中。
那一缕香气渐渐飘散远去，他的意识才慢慢回笼，茫然抬眼，“礼物？”
“祝贺你完成这么优秀的交易的礼物！”闻术自顾自说着，回头看到路州臣没有跟上，又赶忙折返回来。
“不需要。”路州臣的指尖在门板上滑过，松了力道把门合在身后，抬脚往教学楼外的方向走。
路州臣的步子迈得很大，闻术要小跑才能跟上去。
“为什么？”
“这是你的交易。”
“可这是你完成的。”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帮助我完成交易是你应该做的？”
“对。”
“谁规定的？”闻术停下脚步，目光直视着一步之遥的路州臣。
路州臣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下，转头看向闻术，平静地解释，“你的父亲雇佣我们母子，让我们有地方住，我们负责照顾你的学习和生活，所以这是我应该做的。”
“所以，愿意陪我一起上下课，给我做三明治，随时随地听我的吩咐，也是这个原因吗？”闻术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指甲微微嵌在细嫩的掌心，耳膜中有些嗡鸣，想要隔绝将要听到的回答。
“是。”
“愿意记住我的生日、我的喜好这些，也是因为这是你应该做的？”闻术不死心。
“记住雇主的个人信息和喜好是应该的。”路州臣还是那么温和，仿佛可以承接住他所有的情绪。
尘埃落地，这些时间出现的所有怀疑、纠结、迷茫、沮丧、害羞、开心……等等心理波动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原来对方只把他当成一个慷慨且比较好说话的雇主。
闻术的呼吸开始急促，胸口的起伏变得剧烈，胸腔里积攒的那团热气不断膨胀，似乎马上就要迸发而出。
他冲到路州臣的面前，从他的肩上把背包拽下，重重地甩在自己身后，又抢过来路州臣手里一直拿着的抱枕，后退一步，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那我现在不需要你跟着了，你自己回去。”
放完狠话，闻术转身就朝教学楼外的停车场方向快步跑去，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车身旁边立着的是等候已久的司机。
路州臣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掌心，等到闻术快要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他才缓缓走到走廊的柱旁。
透过柱子间的窗隔，他看到闻术在和司机叔叔说着什么。
车门被打开又被关上，闻术的身形彻底隐没后，他才安静地朝走廊反方向的尽头走去。
——
走廊的尽头是教学楼的背面，那里有一大片开阔的草坪，年轻而又充满活力的大学生们会选择三五成群地聚在草坪上聊天、分享美食，顺便晒晒太阳。
路州臣挑了一块空地，拉开校服的拉链脱掉，把它随意地丢在草坪上，然后直接躺了上去。
现在的阳光不似中午那般强烈，但还有些刺眼。
他阖上双眼，把一只手臂横搭在额上，试图遮挡些光线。但阳光还是透过眼皮间的缝隙投射在他的视网膜上，光圈慢慢放大，放映出刚刚闻术转身的场景。
遇事一贯冷静的他现在心里突然起了些烦躁。
他并非不擅长处理类似的状况，就像他的母亲，总是会在他面前突然情绪失控，在把所有的错误归结于他后，又后悔地向他道歉请求原谅。
一开始幼年的他还不理解，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想要更加地努力去祈求她的一丝温情。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做，好像永远也达不到她的标准，她的责骂、忽视和厌恶更像是一种无止境的发泄。
好在，这些情绪失控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回应，而是顺其自然地去承受，反倒让他获得了久违的宁静。
但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因为闻术不是控制不住情绪的人，恰恰相反，他是极为积极、热情和有礼节的人。
除去第一次见面时的误会，之后的相处过程中他从未感到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可以说比和他的母亲呆在一起要更为轻松。
所以，难得出现的被丢下的状况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更重要的是，以往的处理习惯对眼下的他来说，并不是最优解，他需要先搞明白闻术为什么生气。
他轻叹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让瞳孔适应光线的涌入，再用手肘撑在草地上支起上半身，手肘压在曲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从裤子的侧兜里掏出手机。
摁住开机键，屏幕亮起，上面显示已经是下午4点了。
他单手点开搜索引擎，输入问题：
雇主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底下很快就跳出回答。
第一条：
你是不是背后骂老板被告状了？都说了骂老板小心些，下次注意！
路州臣果断略过这条。
第二条：
应该是能力不够，你没达到雇主要求。
路州臣回忆起闻术夸他交易完美的话，再次略过，接着往下滑。
第三条：
说错话了吧，好好想想从哪句话开始你领导脸色就不对劲的。
滑动的指尖停顿在这条上，路州臣垂眸思索，确实是这样。
好像从他说“帮助完成交易是他应该做的”这句话开始，闻术的态度就出现了很大转变。
他返回搜索栏，重新输入：
为什么不能对雇主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一条回答跳出：
啥啥啥都是你应该做的啊？你有没有点边界，不该你做的你也做啊？
下面还紧跟着另一条回答：
老板想听的是你做的事情给他带来多大价值，而不是你一句应该做的就结束对话了，后续成果跟进呢？
路州臣沉默地看着这两条回答，眉头微簇，似是确认这些回答的准确性。
忽地，他抬眼看了看周围，天色逐渐变暗，草坪上的人所剩无几。
他起身，拍了怕身上的草屑，拎起校服一角搭在肩上，关掉手机放进口袋，朝校门处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一厢情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