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成熟时》自见南山

8、第 8 章

　　冯灯感觉心头顿时一松，下意识把自己手里的椰子壳递了过去，想让刘文玉也尝尝，真的是淡水，她没有记错这个方法真的可以取水。

　　结果刚递过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她才喝过的，直接递给刘文玉这样的前辈似乎不大合适，只好又有些尴尬地慢慢收回手。

　　“好喝吗？我喝一口。”刘文玉却像是没看到冯灯的尴尬一般，直接夺过冯灯手里的椰子壳，将碗里所剩不多的芭蕉水一饮而尽，随后做出一副细细品味的模样，甚至还夸张地吧唧了两口，最后才淡淡评价了一句：“比海水强。”

　　冯灯楞了一下，然后“噗呲”一声，大笑起来。刘文玉扶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冯灯，眼尾细密的皱纹慢慢重叠，目光慈爱又包容地看着冯灯随后摇摇头也笑了。

　　一行人满载而归，晚餐是椰子鸡火锅，椰子有现成的，鸡和一些素菜是用活动资金跟节目组买的。绚烂天空下，大家一起窝在由几张桌子搭起来的露天厨房，海风吹拂，冯灯抬脸越过眼前乌泱泱的镜头和工作人员，朝更远处的海天相接而去。

　　绚丽的霞光转瞬即逝，原先还浓艳的橙红色海面开始泛起一层渐变的灰蓝色，空气中弥漫着香甜好闻的食物香气，海浪滔滔。周围熙熙攘攘人声嘈杂，秦歌和刘文玉在做最后的调蘸料和收尾工作，顾晚乔紧挨着切菜的陈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陈暗也不清楚有没有听，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头，项铭羽放下身上的围裙，张着手朝海面上停泊的船只跑去，他要去叫船上医护室里修养的顾渺渺下来一起吃饭。

　　肆意的海风自由地掀过肩头的长发，冯灯努力调动自己的视觉、嗅觉、听觉牢牢记住这一刻，时间不断向前，人类能做的就是珍惜当下，将一切点滴美好牢牢印刻在心里。

　　趁着开饭前，冯灯悄悄跑到退潮后的海滩边，湿凉的海水漫过小腿脚踝，周围有不少礁石，冯灯忽然就想看看，能不能挖到底下藏匿的一些贝壳或者鱼虾之类的。

　　但很可惜，这显然不是一座物产丰富的小岛，冯灯一连翻了十几块礁石，除了一些紧扣在石壁底下长得密密麻麻的藤壶再没有其他，看久了冯灯甚至觉得自己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她干脆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脚踝处有一只海星慢慢爬过，冯灯坏坏地拽住它一只角，玩心大起地自言自语：“咦，这不是派大星选手嘛，你是在找你的好朋友海绵宝宝吗？”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嗤笑，冯灯侧转过头，就看到了陈暗和他身后站着的两位跟拍摄像。陈暗闷笑了一阵，见冯灯表情越来越冷，才似笑非笑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这么......呃，童真......对，童真。”说完不顾冯灯凉凉的目光，又沉沉地笑了。

　　冯灯把海星捧在手里，海星滑滑的吸盘爬行过冯灯的手心，软软的痒痒的，冯灯怕它干死了，又接了些海水撒在它的身上，随后站起身往回走。

　　“诶，你等等，”陈暗长臂一伸拦在冯灯面前，抬着下巴点了点冯灯手里的海星，“你养不了的，离开海水循环，你把它带走它就死了。”

　　陈暗身后有跟拍的摄像，冯灯忍住看到陈暗那张脸就想翻白眼的冲动，只好冷冷瞪他一眼，越过他的胳膊朝其他人聚集的“露天厨房”而去。

　　“你走那么快干嘛，我可提醒你，海星可不好吃。”

　　“......”

　　“还是你不吃，不吃的话难道是想养？你养不了，到时候给养死了，还不如趁现在活着做成漂亮的标本。”

　　“......”

　　冯灯加快脚步，想要甩掉身边喋喋不休惹人厌烦的声音。陈暗人高腿长，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轻而易举跟上了冯灯的脚步，并刚刚好和冯灯保持着差不多的行进速度。

　　“我跟你说，这玩意做标本可容易了，趁活着的时候，开水烫两遍烫熟，之后用工具将海星的内脏挑出来，最后就是晒干......”

　　陈暗正要演讲如何快速制作出漂亮的海星标本方法时，冯灯倏地顿住脚步，“说够了没？”

　　很奇怪的，冯灯也搞不清楚这会儿身边的这人莫名其妙发什么神经，越不理他，他似乎越贫。冯灯蹲下身，把手里的海星悄悄放归大海。

　　陈暗这才注意到，此时两人已经离开了礁石群，刚好站在靠近海边的湿软沙滩上，原来她是想放生，陈暗想。

　　这个想法涌进脑海，陈暗反而什么话都说不出了，这一天不管他做什么，脑海眼前都是冯灯冷脸说“我不需要争”时的表情，明明更恶毒更怨恨的猜测都曾对她吐露过，如今心里却狠揪着这段，怎么甩也甩不开。

　　他说不清，只觉得，当时自己似乎看到什么，她当时好像真的伤心了，他想。

　　冯灯不知道陈暗此刻别扭奇怪的心理，只以为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再一度恶化，所以直接反问道：“怎么？很意外？在你心里不择手段，丝毫不顾及身边人的我，竟然没有残害一只无辜的海星？”说完她自己也凉凉地笑了。

　　不，他不是这个意思。

　　“无所谓，随你怎么想，”冯灯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海面，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了陈暗的耳中，“因为我也讨厌你，陈暗，我也讨厌被毫无道理的误解。”

　　话语裹挟着海风，凉凉吹进陈暗的耳朵里，说完冯灯也不再理会身边的人，径直朝刘文玉秦歌她们走去。

　　晚上是难得丰盛的一顿，主菜是秦歌的椰子鸡火锅，旁边还放着一盘新鲜的鸡块和蔬菜，每人面前各放着一小碗蘸水。顾渺渺伤口还没长好，以防万一她的蘸水就是一小碟清澈的椰子水鸡汤，导致她全程只能一边没滋没味地小口喝汤，一边眼馋地瞅着项铭羽那碗放满辣椒碎、香菜碎和蒜末的蘸水。

　　“别看了，你伤口还没好呢，我是不会给你吃的。”项铭羽说着从清澈的汤底里捞出一节黄玉米递给顾渺渺，自己则捞了一勺刚煮好的黄色鸡肉，脆弹新鲜的鸡肉浸过鲜香微辣的蘸水，一口咬下只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了。

　　“尝一口，也不行么？”顾渺渺用低低的气声轻轻问道，确保没有被对面的大姐刘文玉和秦歌她们听到。

　　项铭羽咽下嘴里的鸡肉，低低一笑露出一侧浅浅的梨涡，嗓音压低，带着某种引诱的意味问身旁的顾渺渺，“真的想吃？”

　　顾渺渺瞳孔闪亮，连忙点头，想想想，非常想！

　　项铭羽挑眉，小心将手里的蘸水放下，顾渺渺开心地瞪圆眼睛，放下手里寡淡的椰子鸡汤，要去接项铭羽手里的蘸水。

　　结果...还没有碰到，就被项铭羽一个胳膊肘往里拐，直接收了回去，不仅如此他还十分欠揍地笑着说道：“不行，你真的不能吃，但是...”项铭羽故弄玄虚地拖长音调，钓了下顾渺渺的胃口，结果下一句更是欠揍，“你可以看着我吃。”说完又是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鸡肉。

　　太欠揍了，欠揍到连一向好脾气的顾渺渺，都忍不住趁黑给了项铭羽两脚。

　　项铭羽乐归乐，闹过玩过了，也放下手里有滋味的蘸水，改盛了碗清淡的椰子鸡汤陪顾渺渺慢悠悠地吃着。

　　“干杯？”项铭羽举着椰子壳碗，小意讨好地要去碰顾渺渺的碗。

　　顾渺渺看清他碗里是和自己一样寡淡的椰子鸡汤，抿了抿唇，又甜甜地笑了。

　　节目组带的食材也有限，所以他们购买的鸡肉和素菜的价格，几乎是外面正常价格的五到七倍，所有食材里最便宜的依旧要属方便面，刘文玉和秦歌以防大家吃不饱，又找节目组换了两大袋泡面。大家边吃边聊，他们中午本就没吃午饭，下午又经历了长时间的劳动，不多时七人就将两盘鸡肉和一些素菜扫荡干净。

　　冯灯主动起身为大家煮泡面，考虑到顾渺渺需要忌口的缘故，专门分了两个锅煮，另一口锅是专门找节目组借的，就是日常很普通的那种不锈钢汤锅，岛上没有没办法搞到泡面的标配鸡蛋和火腿，冯灯便往里放了多多的蔬菜，勉强当个欺骗的健康餐吧。

　　大家虽然饿但也怕第二天早起水肿上镜难看，所以基本每人吃个小半碗也就不再动筷了，除了项铭羽和顾渺渺这两个捧场王，最后的小半锅泡面都被两人包圆了。

　　“冯灯姐，这样煮的泡面真好吃，”顾渺渺脸上挂着油，说完又是一口。

　　秦歌坐在顾渺渺的右手边，人上了年纪新成代谢基本就慢了，所以她基本是所有人中晚饭吃得最少的。看着顾渺渺埋头苦吃，浑然未觉脸颊上被溅上的油脂，秦歌笑着递纸给她，又掐了掐她肉肉软软的脸颊肉，内心感慨了一下，还是年轻好啊，想吃就吃。

　　冯灯看着顾渺渺另一侧的软软弹弹的一鼓一鼓小脸颊，也有些手痒，也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了顾渺渺的脸颊肉，淡淡感慨道：“你天天吃试试？你如果有试过吃一个月的泡面，保准你以后看到泡面包装都生理性反胃。”

　　项铭羽吸溜完最后一口，下意识反问道：“吃一个月的泡面？我记得姐你不是，主演第一部的电影就直接获了大奖？”

　　怎么还会有落魄到天天吃泡面的时候吗？

　　冯灯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借口给篝火添柴走远了，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顾晚乔悄悄看着冯灯走远的背影，确定对方彻底走远，跟拍摄像不在附近后，才用一种关心又八卦的口吻和众人悄悄八卦道：“你们都没听过她和前公司的解约风波吗？”

　　项铭羽刚想接话，就见陈暗放下筷子，侧头望着冯灯已经走远的方向，没太所谓地回顾晚乔：“不就是被因为不想续约，被前公司告上法庭，娱乐圈里这也不算新鲜事。”

　　顾晚乔听陈暗说完，眼底的笑意更盛，颇有些神秘地压低声音，“那你知不知道那可不是一场普通的解约？”

　　顾渺渺担心地迅速反问道：“怎么不普通了？”

　　顾晚乔笑着卖了下关子，目光扫视一圈，触碰到陈暗的目光同样好奇地望向自己，顾晚乔压抑住内心萌生的窃喜，小声解释道：“听说是让她赔十倍的违约金？十倍违约金什么概念，几乎是让她一个人承担当年耀华传媒一整年的盈利损失。”

　　“什么，十倍！”顾渺渺惊讶到几乎没有控制住声量，还是项铭羽扫了扫周围，确定没有惊动周围的工作人员，才扯了扯顾渺渺的袖子提醒到。

　　顾晚乔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并且继续补充：“而且我听说当年不单单是因为不肯续约，好像还和当时耀华大股东，娱乐圈的金牌经纪人，李行有关。”

　　一听李行两个字，陈暗目光瞬间冷却，目光不受控制地又望向了黑暗中冯灯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