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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一年半载了,林袅袅总算搞清楚这算怎么一回事了。她魂穿的人的身份是这大盛百姓里最为唾弃的佞臣,众太监之首的大内总管李言,李公公。

      想来这李言一身还算有些气运在身,幼时出生在富贵人家,韶年之前在阳溪那片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好不快活。

      哪怕而后经历家破人亡,被发卖给人牙子,也因习得字读过书被当时最不受宠的九皇子买去给自家儿子做玩伴。

      哪成想太子薨,兄弟阋墙,只剩个老实本分的九皇子,于是皇子变皇帝,皇孙变太子,伴玩变亲信。

      后来九皇子薨,太子登基称庆硒帝,而这李言也从一个小小的太子伴玩摇身一变成了人人忌惮的李公公。

      坊间传言,在大盛不是帝王一怒浮尸,而是这李言眉头一蹙,这大盛都得抖上抖。不过没有人把李言同庆硒帝往男女之事想。

      毕竟除了庆硒帝一人知道这大盛响当当的人物李言不是男子,竟是女子。

      原是这庆硒帝疑心重,不愿让男子成为自己的亲信,哪怕是净了身的男子也是不许的,毕竟历朝历代还是有过宦官□□后宫也不是什么奇闻。

      于是思来想去便让这苏雅怡乔装成男子化名为李言,进宫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林袅袅裹着被子将李言这些年来的遭遇都细细梳理了一遍,生怕怕那天说错话就被嘎了。要知道现在这副壳子里装的可不是什么老谋深算的宦官权臣李言,而只是个老实本分的林袅袅。

      思来想去,就一夜无眠,天泛起蒙蒙光亮,林袅袅就起身穿衣洗漱了。门外候着的小太监听见屋内的响动,瞌睡也醒了大半,想起身为老祖宗漱穿衣,推开门却发现林袅袅早已穿戴整齐,顿时燥红了脸。林袅袅倒也没在意,向小太监招招手,示意跟着去侍寝。

      出了直房,宫道上到处都是扫雪的太监宫女,看到披着大氅拿着手炉取暖的林袅袅,齐声问老祖宗好。

      林袅袅简单回了句好,又看向提着灯笼的小太监:“现几时”听见林袅袅问话,本在前领路的小太监侧过身来:“回老祖宗的话,现卯时三刻”

      “卯时三刻”林袅袅喃喃自语后,神色陡变,收回迈出的右脚,思索停滞片刻,又迈出左脚:“时间还早,万岁爷近来因北方战事多有忧思,鲜有歇息,你先随我去太和殿瞧瞧,再去伺候也不迟。”小太监嗻了声就跟着林袅袅往左离去只留下直房外稍显凌乱的脚印。

      一到太和殿就乌泱泱沉沉的一片,什么吏户礼兵刑工,牛鬼蛇神都钻了出来。不过也该,毕竟穿来的一年半载,这大盛多多少少发生了些天灾人祸,也是啥都沾了点。大臣们齐站静待,帽檐须发皆白,一见她来,都急吼吼涌来。

      兵部尚书曾松浩是个耿直人,虽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载,可性子却有着当兵的血性与急躁。看只她和一个小太监,就知今日这朝怕又是上不了。

      当下就没了好脸色,语气更是不怕砍头的嘲讽:“今儿陛下又生哪儿的病,上不了朝,让你来这儿”

      这话实在是太冲了,冲到林袅袅都有一瞬间楞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很快还是反应过来了:“瞧,曾大人这话说的。提前过目奏折,为陛下分忧,本就是我们司礼监的本职,何来这一说。这么多年,曾大人性子也该改改了。不然就今日之事传到陛下耳中,怕你我都过不好这年。”

      “你你……”曾松浩还要在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内阁首辅崔子成给拦住了,“那就有劳李公公了。不过近来战事已让陛下多有操心,你我几人拌嘴这点小事就不好再让陛下分心,况且,你我共事都有十余载,曾大人这个性子你又怎会不知。哪懂什么弯弯绕绕,是个直肠子,说话做事全一股脑往外钻,不计后果的”

      不愧是当首辅的人,三言两语就将此事画圆,明是曾松浩的不对,可从他嘴里一出来倒成了她的错。再说了这句话不仅是对她说的,还是对在场所有人的人说的。

      毕竟皇上已为战事多有忧思,谁要敢去边上乱嚼舌根子就是存心不让皇上不好过,不让整个大盛好过。

      “不过同为我大盛做事,为我陛下做事,哪儿还用分什么你我,您说对吧,李公公。”

      “当然,当然。”

      “那就好,既是如此,我等就先行告退,还望李公公早些呈递给陛下,这样我等才好继续商议北边的战事南方的涝灾该如何。”

      林袅袅扯出职业微笑从崔首辅手里给过待批的奏折,就看见被崔子成扯走但还骂骂咧咧的曾尚书,领头的都走了,余下的虾兵蟹将也都没有留在这儿的理由了,全都一窝蜂的往外。

      拿完奏折后,林袅袅拦住了想去通知司礼监的其他人的小太监后,就往皇上在的乾清宫去。在殿外候了一炷香的时间,看着天色已大亮,她才示意让两太监去将门轻轻移开,两太监也是熟能生巧竟没发出什么大的响动。

      门打开的一瞬间,哪怕已经过了一年之久,林袅袅还是有些窒息,毕竟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真的很讨厌。白白的光亮顺着她的脚步一点一点往这日渐腐朽的宫殿里渗透。好静,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龙榻上乌发浓眉一脸威严像,绣着五爪金龙的黄袍傍身的男人映入眼帘,林袅袅才有些实感。大殿里半人高得的薰笼就有四个,分别摆放至嵎夷,南交、昧谷、朔方几地方。

      薰笼里明明烧着炭火,却没任何青烟升起。原来是烧的由薊州、易州、宛平、大兴等地的硬实木材烧制“红罗炭”。这种优质木炭,乌黑发亮,燃烧持久,火力旺盛,既不冒烟又没有气味,不污染空气,毕竟是皇帝,用得也自然是最好的。

      四个薰笼还是过于热和,所以庆硒帝一般都是遣人替自己摇扇歇凉。空气里还泛着淡淡的安神香,想来应是因战事劳累,伤了神。

      林袅袅先是接过烧火太监手里的东西,翻转了几下,看着细缝里亮起红红的光亮,才又渡步到庆硒帝身旁接替了替皇帝摇扇的工作后,最好再遣散了其他宫女太监,边摇扇要说到:“万岁爷,今寅时二刻后溪宋副将军送来八百里急递,说支天一战,胜负既分,无需半月,支正必破。”

      本斜靠在榻的庆硒帝,听后正襟危坐,眼珠一转后,是勃然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我大盛军,这等英勇无畏,待宋副将军凯旋而归,朕必有重赏。”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凯旋而归,今有宋副将军,支正必破。有此良将,是大盛之福分,也是陛下之福分。”

      “好你张巧嘴,心思都花在这上了。不过爷喜欢,待宋副将军归来之日,你也有赏。”

      “奴婢在此谢过陛下,恭祝陛下早日夺得天宗一带。”

      榻上的庆硒帝是越笑越开心,还示意林袅袅将补汤给他递去。望见黑漆漆的补药,林袅袅面色如常的将补汤呈了过去。要问为何才而立之年的庆硒帝每天都要喝下两大碗补汤,还能为啥,不就是那档子事。

      早些年,先帝还在时,对庆硒帝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希望他能做个善于治国,爱护百姓仁君。那时,庆硒帝也是个狠人,每每寅时二刻就起床温书习字,卯时三刻就候在乾清宫给先帝请安。

      朝堂之上坊间传闻没有一人对他不满,可这样的时光持续到先帝薨。

      刚开始庆硒帝还会装一下,虽没此前那般勤,但也不至于像现在十日才上一次朝。事情的转变在某日。

      那日,皇帝正批奏折时,对身边的李言说了句,父皇,今日还未抽我治国之策。吓得李言还以为皇上是被什么邪祟附身了就直接跪下,,直到一转念想陛下可有真龙护体,没什么邪祟敢上身,才哆哆嗦嗦的回了句,万岁爷,先帝已薨。

      听了李言的话,庆硒才回过神了,喃喃着,对,对,眼里闪着奇异的光。从那以后,日日上朝不贪女色的庆硒像是换了个人。

      隔三差五才上一次朝,每隔个十八半月更是要人从大江南北搜刮貌美秀女,自己这样就罢了还纵容自己手下的宦官也这样干。

      这不,现在林袅袅想起京外院里还有七八个美貌娘子,宫内还有一两对食的小宫女。她是真不知道,这李言哪来的这么好的精力。

      见皇上咕嘟咕嘟将一大碗补汤喝下后,还是悦色,林袅袅这才敢把今早在文华殿拿的奏折递上:“还有,万岁爷,这些奏折是今早在太和殿里从崔大人和曾大人手里收的,还等着爷您过目呢?”

      听闻此话,庆硒帝放下手里的瓷碗,没伸手接,而是看向一旁低头递折的林袅袅:“李言,这些事向来不都是你们几个决定的,今儿怎么想起让朕过目呢?”

      林袅袅听后,心中也只能暗骂,这该死的李言,在太监里一言堂就罢了,还敢想掌皇上的权,做万人之上,一家之主。

      现好了,他死了,遭罪的就只有她这个可怜人。

      但主子问话做奴婢怎么能不回话,只好清清嗓:“哪里,哪里,万岁爷这是折煞奴婢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奴婢能得如此福分为爷分忧,是奴婢和奴婢家人吃斋求神几辈子得来的运。”

      “好好好,李言这么多年就属你这巧嘴最讨朕的欢。这事就到此为止无须再议,剩下的奏折你和王林看着商议就行了。朕等会还要同贵妃用膳。你要无事就替朕去狱瞧瞧那林国阳是死是活。”

      待庆硒帝离去后,林袅袅才又向一旁候着的小太监吩咐跟着自己,出了乾清宫,抽出袖里的密信,瞟了眼,就快步向厂狱走去。

      瞟完后,林袅袅面上虽是不显,可心里却泛起惊涛骇浪。这死鬼李言,死了就死了吧。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替这人擦屁股。这死鬼究竟何时做起了这种腌臜的勾当,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结党营私,揣测圣意,赌太子何人。

      瞧见刚才庆硒帝的问话,想必也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然也不会让他同王林两个人商议着来。明明司礼监除开他们两人外,还有个高阳。应该也是知道自己同高阳同为梁丘乡生,知晓他能得此地位,必有自己一份工,便将他踢出商议人员。

      这下好了,这王林是出了名难对付的主。想当初李言被外派出京,宫里风言风语都在传王林是李言的接班人。

      那时,就好像圣意也是如此,李言一日不归,日上加日,传言也愈演愈烈,宫里的太监宫女也暗地把他当老祖宗来对待。现如今要她同王林商议,不就是在敲打她,这次就先饶你一命,如有下次,这宫里有的是人可以取代你。

      林袅袅心里是愈加窝火,袖口的都抓起了皱褶,厂狱也到了。门口,守在旁的狱卒见她来,满脸谄媚的问李公公好,不知公公到这儿有何安排,只是脸上的五官因油水太足而过于拥挤,不太像卖好求荣的,倒像是上门讨债的。

      林袅袅现心里烦躁不已,没心思同这些你来我往,就叫他们别油嘴滑舌,赶紧给她带路。几个狱卒能在这灾情连连的日子,吃得这般肥头大耳,自是不缺那点眼力劲,瞅见林袅袅面色不好,就老实本分起来,连忙给人领路。

      领路的,看起来像是刚才那几人中的头,边给她带路,嘴里还说着这林国阳落在他们手里算是倒霉了。他们几兄弟有出了名的折磨人的法子,不论嘴多硬的人只要受了他们这秘方,连肚里的苦水都会吐个一干二净。

      林袅袅停下脚步,领路的人没听见声儿后,立马回过头来,见林袅袅不说不动,也有些心惊,生怕自己哪里不小心惹着这尊大佛了,到时候除了皇上能保住他。可他一个小小狱卒又哪来的资格面见圣上,真是一个头来两个大。

      林袅袅冷静会儿,也清楚,几个小小的狱卒敢这么对三品大臣,无外乎是受了人的指示,这人是谁,看刚刚领头喋喋不休邀功劲儿就知道肯定是李言这厮,而李言现如今还不是她自己。好了,推推拉拉一翻,错的还是她自己,总不可能将自己杀了给那林国阳报仇吧。

      话虽是这么说,可亲眼见到林国阳的惨状,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一打眼扫去,她心里只剩下‘惨’这个字。

      污糟斑驳的墙面上已经看不出来有些什么东西存在了,躺着的男人蓬头垢面,囚服上全是斑斑血迹,干瘦肌黄,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是没一块好的,但最严重应算上男人腿部上那块乌青泛黑的肿块,一靠近就散发出阵阵恶臭,混着诏狱里弥散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林袅袅实在难以在面前一滩暂称做人的东西与记忆里那副殿试场上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少年郎摸样对上。身后的小太监见此也露出不忍直视的神情,但男人全然对此无感,似五感皆失,死尸模样。若不是男人面皮前的头发被清浅的呼吸吹起,林袅袅都怀疑男人是否活着。

      直到边上都狱卒一句李公公到才让这滩死水泛起丝涟漪。林国阳似乎对李公公三字有着很深的执着,李字一出口,就睁开双眼,直直的盯着林袅袅看,似要将她盯穿不可。意识到她可能真的是李言后,先是一阵大笑,然后恶狠狠的放话,声音不大,但足以听清:“李言,你个佞臣害死多少忠良义士,就是将你五马分尸也不足为过。还敢来这,你不拍被你害死的忠良今晚就给你来个魏徵斩龙王,想你个奸贼也无神灵护体,定死无葬身之地。”

      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换作是李言早就叫人将他舌头给拔了。但林袅袅却知晓眼前这男人是何等的清廉忠正,二十来岁就成了进士二甲,在官场摸爬滚打十几载,好不容易从一五品官做到三品大臣。却因看不惯宦官掌权,上书参奏,便被睚眦必报的李言随便找了个罪名,关进这不死也得扒成皮的厂狱里。可就算如此,他也不肯低头。

      所以林袅袅就只一板一眼将圣旨转述出后,交代没有皇上的圣旨都不可随意滥用刑具就离开来了。一番话下来,是听得几个狱卒胆战心惊,齐齐点头应好。脑子笨的还以为今儿的李公公撞邪了,脑子不清醒被人指着鼻子骂还一声不吭。脑子快的早就去找大夫开药,替狱里不成人形的东西抹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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