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自古名将如美人(一) ...

  •   “吾得卿,谐也。”

      兴平二年,孙策到历阳,驰书报瑜,瑜将兵迎策。
      孙策正经说完这句,把笑容一展,犹如阳光万丈逼脸而来,一手搭在眉骨上作远眺状,望了望周瑜身后的兵马辎重,一手叉着腰,喜滋滋道:“耶~~~~公瑾待我真好~~公瑾若是早到,在历阳等我便是,何劳公瑾领这数百壮士北上迎我至此——公瑾这般思念为兄,为兄我呀,真是好生感动~”
      程普俯过来悄声说:“不是人家早到,是你晚到数日!如今战事纷乱,你义弟八成是看我们迟迟未到,恐我们中道遇袭,才将兵一路寻来。”
      “唉呀,”少年英武的将军挠了挠头,又摸了摸鼻子,向板着脸的周瑜眨了眨眼道,“苦了公瑾,信中约定之日,本可如期,不过……”孙策向后歪了歪头,示意自己身后的兵马,“谁料到一路南下,你义兄我,人见人爱。兵马翻了数倍,总得整编补给不是~噫,我本无意倾倒众生,怎奈魅力太高!”

      时孙策正挂着一堆折冲校尉、殄寇将军之类的名号往击刘繇去也,行至一城外三十里,军队停下歇息,天气晴好略嫌炎热,见郊野道旁有老树,冠大荫深,孙策和将领亲卫过去倚着树干坐下闲谈。有背柴老汉走过,见这支军队神轩气扬,队中多有神色亢奋的少年士兵,然而又纪律严明行止有序,再看树底下像是他们首领的小将军,一身骄龙似的黑甲,脸庞就像玉石雕凿而成一般,鼻梁通挺,眸子湛乌,嘴唇薄利,不断与身边几个年长他许多的将领说笑。老汉不认字,不识得旗上绣号,小心翼翼地向一拨兵士询问:敢问是哪家的将军啊?
      不想孙策耳力过人听到了,笑瞅着老汉高声道:“是孙郎!”
      “嗳——是孙郎!”周围的军士都哄的笑着应和。
      若是报上那一堆校尉将军的名号,人未必识得,一说孙郎,老汉悟了。
      ——啊,听人们说这个孙郎不同凡响、其中最不同凡响的就是丫那张脸——传言诚不我欺,诚不我欺!一时间老汉加紧步子,匆匆赶回家里把孙郎到来的消息跟自己俩如花似玉的闺女说了。闺女又跟闺蜜说了。闺蜜又跟郎君说了。郎君又跟基友说了。于是一个时辰之内,孙郎将来的消息不胫而走飞遍全城。
      及至军队开到,围观人群早已沿道而列。兵哥哥军纪严明,秋毫不伤;唯伯符将军一张脸杀遍全城,孙郎过处,桃花红透,血流成河。
      跟后头举长戈小跑的士兵见怪不怪还与有荣焉,互相一挤眼:帅哉,咱头儿!
      围观者中有血气方刚少年郎,回神过来不顾手里拎着锄头棒槌擀面杖便追着孙郎的踢云乌骓马:“等一等~~~请也做咱的头儿吧!”
      直到时光飞逝孙伯符将星陨落,而这些新兵成老兵,回想当年仍是泪满襟:年少无知,当年年少无知,只看他银鞍龙马走杏花,一个血气上脑,便委身于孙郎,想不到是个短命鬼,后来就是想回头,5555,也一见孙郎误终身了。
      总之就是这样,大一城小一镇,行至历阳,竟达五六千众。

      策瑜先前久别重逢喜极成狂,当路拥抱交颈把臂执手,就如两个涂了胶水的人从锁骨到某部都紧紧黏在一起。此时孙策侧身退开一步,一只手犹搭在周瑜肩头,以便更好地打量周瑜。
      “你也长高了啊!”孙策好像发现什么似的,很有兴味地说。
      “这个岁数谁不长高啊。”——干什么那么意外的表情?只准义兄你长高,不准我长高么?周瑜心里小小翻了个白眼,嘴角却不住勾了起来,忽觉一见孙策,年龄就跌回舒县那会儿去了。
      “——然犹不及为兄也~”孙策这时补完了下句。
      确实。周瑜这时把孙策细细打量来,但见他这几年又蹿高一大截,骨骼身架褪去了少年的清秀,而透着青年的健劲和韧性,像一头刚成年的桀骜不驯的豹子。
      孙策又把胳膊肘压在周瑜肩上,端详了他一会儿,起手在周瑜面颊上捏了一把,笑道:“公瑾也长俊了!”
      孙策捏一把周瑜,孙策的忠心部曲们捏一把汗。咱们正需要周家少爷资助的时候——将军怎这般轻慢失礼,可别一把把这名门望族的少爷捏走了……
      周瑜肩膀一沉,卸去了他的胳膊,可也不甘示弱,伸手把孙策两边的面颊都捏住了,往外一扯,一板一眼道:“然·犹·不·及·义·兄·也~”
      一时历阳城外八千男儿齐扶额。孙策麾下的兵和周瑜带来的丹杨兵,各自看自家将军那心智幼化至总角水准的德性,都觉好生丢脸,但一看对面的兵好像比自己还要丢脸的样子,也就舒坦多了。

      ※ ※ ※ ※ ※ ※ ※ ※ ※ ※

      他们在历阳汇合了孙策舅父吴景等旧部,加上周瑜带来的丹杨精兵,声威更壮。在历阳小停了几日,整合补给,只待万事俱备,发兵渡江,攻打刘繇。
      历阳风光不错,他们兄弟重聚,在一整夜的把酒交心之后,只觉彼此依旧,意气不减,就似这些年从没有分开过一样。
      这几年孙策将兵征战,周瑜则愈发广结名士。军队停在历阳,他寻了个空,与几名有交情的历阳子弟坐车出城郊游、联络感情去也。到一碧水清溪翠亭处,一伙名族子弟且观风景,且评时事。
      时事无非天下英雄相争,这些深门大户的年轻子弟比他们的长辈更乐于评议战事,但免不了纸上谈兵,以文论武,多空妄之见。周瑜在旁听多言少,末了只笑着说:“以瑜所见,现今天下之事就如你我此刻临渊之势。”
      周瑜在这些年轻人中名声最大,声望最高,此时又投奔孙伯符入了军旅,似乎见识也最广,于是一班子弟纷纷等聆他的高见。
      却见周瑜指了指清浅溪水和那水中的卵石,笑道:“临渊羡鱼,不如下水摸鱼;作壁上观,不如作弄潮儿。若不怕湿了鞋袜,就水中求鲤去吧。”公子爷们应和道:“公瑾雄心胆略非常,然而……嗳?嗳嗳?”只见周瑜说完话便自顾站起来,将鞋袜一脱,率先走入溪水中去,还回身向他们笑道:“锦鲤难求,诸君还踟蹰什么?”
      众公子爷一愣,才明白他是真的提议下水玩去吧!他们一个个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峨冠博带的,但抬头又见周公瑾带头如此潇洒不羁,不由也被感染,跟着大笑起来,也大胆提着衣摆走下浅溪去戏耍。
      周瑜觉得与他们议论天下没趣,其实本来也不是很没趣的,但前几日跟义兄孙策重聚之后,便觉得没趣了。他们无论说什么,周瑜便忍不住想,倘若是我兄伯符,一定不会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哎呀,烦死了,快把他从我脑子里叉出去。
      周瑜听得闷,便索性搅个局,把全体忽悠下水瞎闹去,总算不那么闷了。他坐在岸边一块大石上,看着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子爷们此刻拖着华服在水里抓鱼玩,见他们始终捏不住一条,不由抚着下巴笑道:“你这样拿,拿不住的啦。”
      被他提点的公子爷直起身来:“哦,莫非公瑾擅摸鱼?”
      周瑜想了一想,道:“略懂。”
      “公瑾谦虚了。”
      “这个……真略懂。”
      周瑜伸展了一下身体,悠悠道:“我第一次下水玩这把戏,是我义兄从旁教我,尽管,瑜认为他根本无心教我,只想把我推水里解闷罢了。”
      “……公瑾?别捏了盘子碎了。公瑾汝之结拜义兄,是否坊间所传的那位孙郎?”
      “正是。”
      “哦,这孙郎果如传言那般有本事?”
      “伯符器量甚伟,志若鸿鹄,且从小就有过人之能——”一说到孙策那与自己相似的雄心大志,周瑜顿时周身沸腾,不觉忘形细数起来,“呐,能摸鱼,能捉鳖,能上房,能爬树,能打架,能单斗,能群殴,能一群殴一个,能一个殴一群……皆瑜所不擅也。”
      “……”这些世家公子爷多对孙策有成见,又不想拂逆了周瑜兴致,只得应付道:“啊哈哈,常言道‘什么都略懂一点,生活更多彩一些’,公瑾兄寥寥数言,我等已可想见这孙伯符必然五彩斑斓。”
      “这哪的常言?”
      “我有一远亲,躬耕于南阳……”

      公子爷平日坐惯了车,走惯了大道,不一会儿,有人一脚踩偏在溪中高起的石块上,崴了脚,一下子坐倒在溪水里,嚎得跟产妇一般。这脚踝扭伤,是很常见的伤痛,只要没伤骨头,不算大事,唯伤到之时是痛彻心扉,以及之后需要静养十数日,行动不便。
      一群公子爷全围了上来,手足无措,有人提议赶紧揉一揉消肿,有人提议坐着保持不动半个时辰,然谁也不敢伸手。周瑜分开众人挤进来,伸出手去把着他脚踝前后左右轻轻扳动了一番,呼痛声本已低下去的公子爷顿又大叫起来。
      “公瑾兄!你这……”
      周瑜淡淡道:“无妨,此伤无碍,唯痛耳。先推挪片刻,是确定筋骨是否有损。”说罢手上不停,又动了几下,听着耳旁的杀猪嚎,一面还不无揶揄地谑笑道:“一时之痛而已,小事,小事,老兄何至于此?”
      “想不到公瑾兄还懂得治理跌打损伤~”旁边其他的公子爷说。
      “略懂而已。”略懂一词谦逊而不失大气,周瑜觉得真好用。
      “哪里,公瑾兄沉着冷静,看起来颇有经验的样子。”
      周瑜悠悠道:“见笑了。只不过瑜年少时亦伤过此处,义兄为我治理时顺便向我讲解了一些要领,尽管,正是他切磋太较真把我弄伤的。”
      “……公瑾?别捏了脚踝碎了。以及,今日听公瑾所言,倒让我们颇想结交一下这位让公瑾倾心的孙郎。”
      “瑜愿引见。”周瑜正觉得孙策缺少与这等豪族大姓的结交,这一提议正中周瑜的下怀。
      “那着实好。倒要见识见识这传得三头八臂的孙家虎子有什么值得称道之处。”
      周瑜听他们言辞,知道他们仍旧自恃身份对孙家有轻慢之意。不过……这也无妨,周瑜悄悄背过身点着嘴唇发笑,一般来说,孙策总是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有意或无意间打动人心,赚这几个公子爷……想来不在话下。

      晴空万里,这边军营之中处处刀兵,白刃尖上顶着太阳的反光,更显雄魂。操演间隙,一些士兵在呼喝着蹴鞠玩,阳光晒得沙土地烟尘飞扬,然而这些士兵依然乐此不疲。
      高台上站着黑袍黑甲的少年将军,没有戴兜鍪,手里转着一把短戟来消耗他过剩的精力,看样子颇有点无聊的苦闷。蓦地眼角划过一道人影,黑甲的少年立刻挥着短戟朝那边高喊:“嘿!舅父~!舅父,准备事宜如何?可否渡江了?”
      那吴景也大着嗓门回过来:“你着什么急啊,你那队里,那么多新兵,铠甲都不会穿!总要教一教吧。臭小子,也不知道怎么给你拐来那么多良家妇男!”
      孙策抱着戟嘿嘿地笑了几声,道:“舅父尽快,我技痒难耐。”
      吴景也嘿嘿道:“我在这儿打张英樊能打了一年多还没下来,你这小子倒底气十足,要是让你一打就打下来了,我这老脸多没处搁。”吴景嘴里这么说,脸上倒是一股对这小子期待的神色。
      孙策道:“嗳~一鼓作气,再衰三竭,舅父与敌相峙连年不克,欲克难矣。倒是外甥我新到……”孙策把短戟耍了一个花式,从右手抛到左手。
      吴景大笑,喊道:“反正你给我小心一点,战前好好休养生息,别动个没完,小祖宗。对了,你有书信,好像是陆家两个小子写来的,你得空快去看。”
      孙策好像只专心在玩短戟上面:“哪个陆家?哪两个小子?”
      “上回被你围城的,太守陆季宁,有个小儿子,还有个族孙。陆家在江东影响不凡,你且看他信中作何说,莫要怠慢。”
      “哦,”孙策两道秀刀似的眉毛拧了起来,“他们有书信给我是作甚么?”不过转眼又挂起个瞧着见痞的笑容,闲散道,“呵呀~总不会是给我下战书来,要找我单挑报仇吧~”
      “屁啦!两个奶娃子,一个十二岁,一个八岁,谁跟你单挑?你当人人都像你一样,十五岁就单挑爆掉山贼小队长啊?!”吴景这样说着,脸上却毫不掩饰流露出为这外甥骄傲的神色。
      “我知道了。”孙策把玩着那柄短戟,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们这些人,说起事来最喜拐弯抹角,虚话连篇,要看明他们说什么就得费半天劲。一会儿让公瑾替我看去,直接把重点跟我说了,我再做定夺。”
      吴景丢下一句“精力过剩睡觉去”便匆匆走掉,孙策把戟一扔:舅父啊,给精力过剩的人出主意“睡觉去”,您倒是有想法。他东面远眺,江上布着他的战船走舸,不算多,但在他看来要打垮对手这些实在已经太多了。他伸手一比,描画了一下这些战舰冲往对岸的样子,然后觉得无聊,心想要不去打猎。
      他也不好好走台阶下高台,展了展手脚,矮身往台沿上一撑,直接跃落下来,背着一天阳光,真如个神龙将军一般从天落下。一边蹴鞠的士兵看见了,都跺着脚大声喝采起来,谁料那球冷不丁滚了过去,正在孙策落脚处,孙策高处跃下踩了个高低,狠狠崴到了脚脖子,痛得咝的倒吸一口冷气,顿时一跤坐在地上。
      “将军!”“将军!”“头儿!”
      士兵呼啦啦涌了上来,把孙策围了两三圈,只见他右脚踝迅速肿了起来。
      周瑜抱着一堆书简,带着三五个想结交孙策的公子爷施施然回来,猛看到一群士兵心急如焚脸色惨白地围在一起,又看到被围着的是悻悻坐在地上的孙策,顿时几位公子爷身前只余“啊”的一声惊喊和一堆飞上天的竹简。几位公子爷忙不迭地左兜右迎帮他接住了全数书简,只见周瑜已经拖着绕了一层层的布料教人叹为观止地大步流星跑至孙策身旁跪下来抓着肩膀问:“怎么回事?喂,孙策?!”
      孙策眉骨上挂着疼出来的汗水,却扯开嘴一笑,自顾摇头:“运气不好啊~”然后一指脚踝,“公瑾,义兄我英勇挂彩啦。”
      周瑜一看,真是肿得惊天动地。帮周瑜接着书的公子爷从后面凑上来:“唷,又一个!正好,公瑾懂治、公瑾懂治。”
      孙策朝围了他几圈的士兵挥挥胳膊:“行了,这种伤算什么伤,我待片刻便生龙活虎给你们看,散了散了!”
      “可是将军……”
      “可是什么,该操演了快去。一会儿我提枪逐个找你们单挑,输了罚。”
      “头儿你真的……”
      “好得很好得很叫你们快去啦!”孙策一挥手让他们滚蛋,然后仰天深吸了一口气,满头大汗地朝剩下的周瑜挤眼一笑:“要是让他们大惊小怪去跟我舅父说了,”他指了指耳朵,“那我就惨了。”
      “你现在就够惨了,义兄。”周瑜看着那肿块,预计没有一个月以上没法完全恢复过来。
      “公瑾,你看你哭丧着脸,瞧着比我还惨。”
      周瑜照例伸手去托住他脚踝,小心转动以检查是否伤筋动骨。才一动,孙策悠悠地叫了一声:
      “哎呀~痛!”
      周瑜惊得一把撒了手,连带着向后一仰,一跤坐倒。身后公子爷嘘声一片,学着他方才的话说:“一时之痛而已,小事,小事~公瑾何至于此?”
      周瑜狼狈地拍了拍衣服,怒瞪孙策,指道:“你唬我?!”
      孙策六月飞雪,两手一摊道:“公瑾冤我,你自己也伤过,这痛可是假的?真的很痛啊!”
      周瑜忿忿地继续替他看伤,一面说:“不都说你孙伯符骁悍擅战,勇冠天下,身被数创也不皱一下眉头,作甚这样大呼小叫?”
      “啧,将士面前自当豪迈。”孙策一面咝咝吸气一面笑嘻嘻道,“不过现在唯与公瑾相对,还忍什么,小时候被我娘拿扫帚揍得呼天抢地的时候公瑾又不是没看过,哦呵?”
      周瑜身后的公子爷又是一阵嘘:“——‘唯与公瑾相对’,当我们是死的哦?”
      孙策笑道:“看几位俱都少年英雄,又是公瑾朋友,想必不会笑我!”
      他们也都笑了起来,一向只听闻孙家父子轻狡狠辣又凶残好战,今日实见,只觉眼前这少年全然不像想象中青面獠牙,反倒亲切得紧,一时间就已添了不知多少好感。
      “我看你得瘸一个月。”周瑜结论道,“我叫人来抬你回去卧床,再打点凉井水。”
      “嗳慢着,”孙策牵住了周瑜衣袖,周瑜一回头,又是一张满不在乎的笑脸,“不准叫人。眼下开战只在朝夕,主将受伤,岂不有损军心。公瑾要替我保密,不许声张。”
      周瑜点点头。唔是啊,主将还是以这个方式非战斗性受伤,确实够三军扶额的了。
      “还有,咱舅父那边,”孙策扯了扯周瑜衣袖,眨眼道,“公瑾可要为我挡驾。——对,他要是想找我,你就说我‘在睡觉’!”
      “再有么……只好有劳公瑾……”孙策嘿嘿地紧了紧手里的袖子,“亲自背我回去啦!”

      “……义兄重!”
      孙策自得道:“这叫结实。你看我瘦,其实肌腱紧实着。不像有的人山似的一坨,那肉都是松的,比力气跟我差远了。”
      “义兄重逾泰山,瑜不能胜,请执义兄一脚,倒拖而行,可乎?”
      “公瑾若舍得,为兄便准了;公瑾若不舍,就快别闹了……”
      于是一个周瑜背着一个孙策,旁边是数位公子爷保驾护航,一路往孙策的营帐去。周瑜方与人聚会归来,穿得衣冠楚楚,那一身连大步子都迈不开,一面步履维艰,一面咬牙切齿。
      离得近了,只见多有兵将营间往来,周瑜正精神一振觉得总算到头了,孙策在他耳边吹一口气,低声说:“公瑾快停,快停快停。公瑾忒糊涂了,要是让他们看到我这副样子要你背着,小伤也成大伤了。”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
      “小心前行,避开他们,别让人看到。”
      “……”

      “快走左边……绕到帐后去……转角有人,公瑾且停住……快躲到那木桩后面……”
      于是孙策一条胳膊勒着周瑜脖子,像指挥着千军万马冲锋陷阵一般指挥着周瑜迂回前进。
      “…………义兄,我好想揍你啊。”
      “揍脸不行,揍脚不行,其他,随意。”

      ※ ※ ※ ※ ※ ※ ※ ※ ※ ※

      《南乡子笠京口北固亭有怀》1.0版: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南乡子笠京口北固亭有怀》1.1版: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南乡子笠京口北固亭有怀》2.0版:天下英雄谁敌手?孙周。生子当如孙仲谋。
      《南乡子笠京口北固亭有怀》2.1版:天下英雄谁敌手?孙周生子,当如孙仲谋。
      孙权椎几大奋:“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干系?!!”

      烽火无情,刀兵无眼。渡江在即,孙策把母亲与幼弟幼妹打了包装进马车,着人保护着徙往阜陵。临别的时候那个年龄尚小一张脸却已有成人面相的老二在一车妇幼中间颇有家主风范地聆听孙策的叮嘱,而不过三四年前孙策还正处于他这个位置。
      马车行道,入夜淫雨霏霏。马车本欲加紧行往下一城镇,不料前方道阻,车不能行。孙权让弟妹待在车中,自己与母亲撑着伞下车查看,发现倘若弃车步行,尚可小心绕过障碍,唯离村镇尚有距离,若弃车,怕是要在夜雨中走上一阵子了。
      无独有偶,这一夜扬州牧刘繇的儿子家眷也装了一车,同此路过,无奈也勒马停车。只是这两家孩童妇孺互不相识,自然不知道正是旁边这家的老爷与自家老爷隔着江跟那掐架,孙权彼时当然也不知道这车里坐着的,有刘繇家花朵一样的大少爷刘基。
      所以当那个垂髫小朋友天仙一样从车中走下来,黑夜里呈出一张白皙俊俏如雨夜狐仙一般清稚的脸蛋时,十四岁的孙权并未有什么“宿命的相遇天上的明月送你来到我身边”之类的绮思,只是呆呆地觉得“这个妹妹很好看的”。
      孙权小朋友回神过来才发现“这个妹妹”好像没有伞,于是不知怎的就走近了一点,让自己的半面伞遮住他的身子。
      “这个妹妹”好像有点冷淡的样子,只是很严肃地称谢。他一开口孙权才恍然觉得“哦,这个好像不是妹妹的”。
      最后孙权决定照顾母亲与弟妹为上,打算让马车调头换往别处落脚;刘家公子则决定步行往前,待天明再找人来除去障碍。两边各要行开的时候孙权小朋友省起什么,便欲将伞赠与要冒雨前行的刘家小朋友。
      不想刘家小朋友真个有几分小冰山,居然只是很客气地表示“无亲无故不敢受之,君自留用”然后自顾翩然走远了。
      于是小权子看着那个夜雨中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觉得很怜爱的,心里想“他淋雨了,下次一定不能让他再淋雨的”。
      无独有偶,无偶有三。刘家的公子们刚刚离去的时候今夜被阻的第三驾马车在孙权身边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两个正太,一个大正太,一个小正太,大正太跟孙权差不多大,眉宇间很有些隐忍的苦大仇深的味道,小正太却撅着嘴一张冷脸好似正生闷气。
      雨夜寒凉,于是大正太看了看夜幕,把自己的裘子解下来给小正太披了,自己瑟缩了一下。大正太还把小正太的手牵着,小正太好像老大不高兴,甩了几下,于是大正太很无奈地说了声“叔父……”,还是把他的手拉着了。
      于是孙权无端地觉得“这个弟弟很贤惠的……”。模仿兄长广交人才的孙权于是涌起一股与子同袍的冲动,当下把自己的裘子脱了,上去要送给大正太。
      显然被孙权上来便脱衣相赠的举动震住的大正太呆滞一会儿,答非所问,无措地说:“啊…阁下这是……我……我与叔父是前往拜访孙将军……”
      只听小正太冷笑一声:“蛮野武夫,岂可相与……要去你自己去。”一甩手便走。大正太无奈唤着“叔父”追将去也。孙权一句“找孙将军可以找我呀”还未及说出口,大小两正太已不见踪影。孙权怅然立于雨中,只得先上车绕道往阜陵去。一路上只觉遗憾深深,心想脱下来的裘子都还未及送与他……啊,若是日后有机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自古名将如美人(一)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