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烟淬墨》金穰

2、2

　　三天后，文艺汇演排练室。
　　青蔺同手同脚跳着「青春圆舞曲」。
　　我趴在钢琴上笑得直抖：「腰杆莫绷那么紧！要像水草一样甩——」
　　我上前拽他的胳膊，掌心热乎乎的。
　　青蔺喉结动了动：「你、你莫笑我嘛……」
　　「哪个笑你？手把手教嘛！」我故意板脸，指尖却发颤。
　　我俩转圈时撞到一起，青蔺扶住我的腰，呼吸扫过我的流海。
　　窗外偷看的同学「哟——」地起哄，我猛地推开他，脸烧到脖子根。
　　食堂打饭时，流言蜚语追着我俩跑。
　　「看嘛，发电系那个土包子天天黏着兰芝！」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哟……」
　　青蔺攥紧饭勺，闷头扒拉炒白菜。我「啪」地摔下碗：「管他们嚼舌根！走，去柳树林背书！」
　　月光下的石阶，青蔺拿树枝在地上划拉：「我、我想好了，毕业就去川西修水电站。」
　　我揪着辫梢：「那我申请川北电厂，离你近。」
　　「近啥子？隔三座山！」青蔺突然吼出声，又蔫了：「你爸妈肯定想留你在城里……」
　　我一脚踢飞石子：「我自己的命，自己挣！」我摸出块手帕塞给他，上头绣着歪扭的「芝」字。
　　青蔺掏半天兜，最后抠下中山装第二颗纽扣：「我娘说……扣子挨心口近。」
　　文艺汇演那晚，青蔺在后台直打摆子。
　　「莫慌。」我踮脚给他理衣领，指尖冰凉：「就当底下全是冬瓜！」
　　幕布拉开，追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青蔺踩错拍子撞到我，台下哄笑。
　　我突然抓住他的手，小声唱起邓丽君的《甜蜜蜜》。
　　我俩越跳越疯，踢飞了皮鞋，甩掉了发卡，最后在掌声里喘着气对笑……
　　散场后，我躲在更衣室哭。青蔺撞开门，举着摔裂的琥珀项链结巴：「刚、刚才跳舞扯断了……我拿胶水粘好了！」
　　「憨包！」我把眼泪蹭在他袖子上：「毕业了咋办？他们说异地恋都要黄……」
　　青蔺憋红脸，突然吼：「哪个敢黄？我背发电机翻山也要给你写信！」
　　月光爬上宿舍窗台时，青蔺摸出皱巴巴的信纸：「兰芝，我决定……」
　　忽然有人砸门：「青蔺！系主任喊你去办公室——川西水电厂来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