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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萍水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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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一连着下了几天小雨,却总是断断续续的,似乎在诉说着这个春天独有的感情。
似梦缠绵交织在这白墙黑瓦之间,行人来往,撑把油纸伞,穿行于街角深巷,默然等候片刻,顾首相望,便是一眼万年。
梁声声正拿着相机,漫步于微微细雨中,不觉间来到了桥上,桥窄却很长,于是她便倚靠在桥上,触摸着桥沿边软软的青苔,感受着斜风细雨时江南独有的清新自然。
未尽春时,便入江南。
雨滴溅落起桥下的绿湖,激起层层涟漪,梁声声赶紧按下快门,不敢让这一瞬的美景消逝,但又很想拍一下湖中央的鲤鱼,拍下它们肆意嬉戏的姿态,梁声声只好按住桥沿踩住底下的空隙,刚准备举起相机拍时,脚底却是一滑,打了个踉跄。
退了几步,本以为要磕到另一边的桥沿,没想到最后停靠在某个人的肩上,梁声声只觉得些许温暖,而且嗅到了一股花香,与雨季时空气的清香,同样沁人心脾。还没来得及品味,耳边却传来一阵声音,低沉,但很温柔。
似水边扬起的涟漪低落,如风里吹起的叶片飘落,好像是梦里有人说的悄悄话。
梦醒了。
梁声声突然回过神,立马转过头,嘴里一句一个“对不起”,拍着这位某人的肩。
“实在不好意思,刚刚在拍这里的景,桥边太滑了,实在抱歉!”梁声声略显尴尬地说。
但当她抬起头发现,这人着一袭白衣,撑着一把油纸伞,从他眼里好像能看到江南的柔波。
“没事。”这人说完便撑着伞走了。
没有太在意,梁声声赶紧拿起跌落的相机,机身和镜头都摔得碎成一片。
“相机可怎么办?”梁声声叹气说。
刚刚那人听到梁声声的话语,于是打着伞又走了过来,看着坐在桥边的梁声声,说道,
“需要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修。”
“啊?真的太好了,谢谢你啊。”梁声声立马回应了一句。
一双手这时落了下来,洁白如雪,纤细修长,“先起来吧”
梁声声刚摸到他的手,冰凉似玉般,“谢谢。”
“你好,温耳。”
“你好,梁声声。”
雨渐下渐大,温耳轻声说,“梁声声,打我的伞吧。”
“好……”梁声声尴尬地接过伞,但不一会儿,她又还回了伞,“还是你打吧,或者我们一块打。”
温耳重新拿到了伞,还好雨虽然大,却不像微雨般斜着下,听着雨滴打在油纸伞上“嗒嗒”的声音,梁声声心里放松了一些。
看着桥慢慢显现尽头,梁声声忍不住问了句,“温公子,为什么这桥要修的那么长?”
“听我爷爷说,这桥叫长春桥,每每到了春天,不论是老少,情侣,孩童,只要是从桥那边走到桥这边的人们,都会被这里的神灵眷顾。”
“原来是这样。”
刚走到桥的尽头,梁声声就迫不及待地说,“刚我们也从桥的那边走到了桥的这边,是不是也会被神灵眷顾?”
“嗯,是的。”温耳小声回答说。
雨这时又忽然变小了些,整个街巷都被这朦胧阴雨笼罩住了。梁声声伸出手,任凭雨落在她的掌心。
也许江南就在这掌心方寸之间,一雨一落都是江南。
温耳突然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是来旅游的吗?”
“嗯……摄影家兼旅行家。”
“还是第一次碰见生活的大艺术家。”
“没有啦。”
“相机的事你不用担心,我爷爷会修这个东西。”
“那谢谢啦。”梁声声又道了一句谢。
眼前这位温公子,眉眼冷峻,鼻梁稍高,谈吐颇有一番书生气,就像是江南水乡边的一株翠柳,亭亭净植。
在这绵延无尽头桥上的不经意一瞥,谁也不曾知,又会是怎样的过往云烟与风情万种。
下了桥,行人便多了起来,耳边一阵阵商贩的吆喝声,“瞧一瞧,看一看,上等御用香包。”
温耳闻声走了过去,“老板,包一个香囊。”又让梁声声在原地等待。
“公子真是好眼光。此等香包,绣上五彩凤凰纹,粉里透红,红里透紫,又有兰花清香,送喜欢的女孩再好不过了。”
“不是……”
谁道人愁离绪,不与公子言说。
“这送你。”温耳说。
接过香包,梁声声连忙道谢,手还触碰到温耳的指尖,又立马收了回来。
“真的谢谢你,帮我修相机,还送我香包,果然人如其名。”
“人如其名?”
“江南傍水,取三点水,日月精华,器皿盈润,是为温,耳边细雨,声声慢,其曰耳,名为温耳。”
“到了。”
温庭院落,笙歌传响,折柳寄情,佳人为伴,点点落花,无声胜有声,无情似有情。
“进来吧。”
“哦,好。”
跨过这门槛,眼里是翠柳相依,白墙青瓦。耳边是风铃清音,此时桃花正开,落满庭院,于此,便是一抹江南。
温耳的爷爷听见响声,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说道,“阿温,带客人回来了。”
“阿温”?这个称呼似乎降低了温公子给人的距离感,莫名有一些亲和温柔。梁声声心里想。
“是的,爷爷。”温耳带着梁声声走进了庭院。
“女子?”温爷爷诧异地问道。
“你好,温爷爷,我叫梁声声,是我在桥上不小心撞到了温公子,他好心答应帮我修相机,所以……”梁声声连忙解释说。
“声声,坐吧,让阿温给你倒茶。”
“不用了,温爷爷,我……”
“不用客气,难得阿温带客人回来。”温爷爷褪去了刚刚严肃的神情,一脸微笑地说。
品一杯清香茗茶,燃一盏幽幽古炉,铺一卷墨色书画,典雅端庄,此情此景,江南不足为奇。
“茶。”
梁声声接过茶,闻去,茶香四溢,香远益清。
“嗯,谢谢温公子。”
“声声,不必过于拘谨,阿温虽沉闷,但性情很温和,和我一样叫阿温就行了。”
“好,温爷爷。”梁声声略显尴尬地笑。
转头一瞥,此时温耳正铺开宣纸,手执墨笔,在写些什么。雨停了,恰好光线透过窗,照在宣纸上,时而温耳的手掠过有光的地方,手指更显得白皙修长,那一席白衣,隐隐被风吹动,容颜倾心,只此惊鸿一瞥,便与千种风情。
“阿温?”梁声声不自觉小声喊出来。
“怎么了?”温耳的声音就像是穿过石涧缝隙,惊起滩边鸥鹭,即使身处人间烟火,也能缓下心来,慢观这人间的岁月尘埃。
蓦地,一转眼,回身,难相忘。
这时,梁声声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小声嘀咕着“阿温,阿温”,竟没想到温耳真的听见了,自己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什么。”梁声声回应了一句,然后轻轻抿了一口茶。
在这方小屋里,远处的竹香与近处的书香,扑鼻而来,空气潮湿,积雨一点一滴从屋檐落下来,打在屋阶上,声声作响,映入眼帘的还有温耳执笔写下的文字,不羁洒脱。
温耳应该是一个温柔、宁静、向往自由的人吧。梁声声心里想。
而自己呢,逃避、庸俗……
“声声啊,雨停了,让阿温带你出去转转吧,这孩子除了沉闷,不喜欢和人交流,什么事都藏着心里,其他的都很好,别看他对你不理不睬的,其实心里……”温爷爷笑着说。
“爷爷……”温耳却是打断了温爷爷的话语。但又继续说道,“要出去吗?”
“嗯。”梁声声望着温耳,只是小声笑了笑。
回想起刚刚桥上,“需要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修”,忽然觉得,眼前这位公子,也并非是高冷薄情,甚至有些……可爱。
“想什么呢?”
“没什么,快走吧。”梁声声攘了攘温耳的肩,推着他一并走出了庭院。
下过雨后的江南,空气些许潮湿,微风微微吹动温耳的碎发,明眸清澈,从这双清澈的双眼中,梁声声似乎看到了……
青山,鸿雁,苍松,在黑与白的世界里交织,融合……
载满船星辉,在波澜不惊中放声,归去。却道悠悠不见江南愁。
或许等明天,春日的风拂过,会散去了这短暂的阴霾,留下一滴滴时间的眼泪,最终凝结成如星光般的碎石,铺在昨日一起走过的桥上,任凭行人的脚步停留在这里,眺望远方的无尽归途。
归途在哪儿?梁声声还不知道。
她应该是想问问温耳,但总觉得温耳像是不染世俗羁绊的清澈少年,梁声声生怕自己身上的污秽沾染到他半点……
毕竟萍水相逢,难知将后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