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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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滋——”
装在裤口袋里的赛博板砖震得毫无征兆。它紧紧贴着顾默的腿，不老实地跳来跳去，像是想引起主人的注意。
“……”
顾默的注意力也很快地被它吸引而去。他把手机掏出来，却在点开屏幕的一瞬间，它停止了震动。
锁屏上，躺着一条——
哦不，是无数条。
无数条来自同一个人的未接来电。
是名字为“star”的微信联系人。
顾默眉头微微一皱。他解锁手机，打开微信聊天框，刚想发消息问对方出了什么事。而还没等他发送出去，那人的声音就抢先一步到达——
“……顾学长！”
顾默闻声抬头。
应许星站在他的面前，一手撑墙，一手扶着膝盖，正低头呼哧呼哧地喘气。还没喘两声，他就又顶着红扑扑的脸抬头，边喘边支支吾吾：“我……我想请假。”
“嗯，”顾默淡淡地垂眼看他，“请假理由？”
应许星道：“我妈出车祸了。”
顾默抿了下唇，没再说话。
他们站在一处拐角，正巧，这里有一大片阴凉的树荫。阳光洒落在应许星的身后，他逆着光的脸庞上，有一颗汗珠滑落。
“是刚刚的电话……我已经和导员请过假了，”应许星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往下道，“接下来几天……我可能都回不来。”
本身规模就大，青协里愿意来帮忙的人也不是很多。应许星清楚，他这一走，又得给多少人增添了莫名的负担。
但是他得走。
良久，应许星终于听见了对方的回复：“可以。”
“现在就要走么？”顾默微微抬起眼皮，看着应许星扶着墙，一副十分累人的模样，又开口道，“我送送你？”
“…”应许星仰起头看了他一眼，又坚定地摇摇头，“谢谢学长……但还是不劳学长费心了。”
语毕，他收回了扶着墙的手，转身就打算离开。
刚刚才运动过的身体有点虚弱，脑袋晕晕的，喉咙翻涌着血腥味，说实话其实整个人都算不上好。应许星逞强着往前迈了两步，却在离阳光还有一步之遥时，不合时宜地软了腿。
——好在，在跌倒在地的前一秒，手腕忽然被一股强而有力的力量抓住了。
应许星有点迷糊地抬眼看过去，却正好对上了顾默的眼睛。
“别逞强，”对方垂着眼睛，压低声音道，“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应许星梗着脖子，死也不松口，“谁逞强了？我可以走……”
“嗯，是，”顾默道，“再走两步就能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了。”
应许星觉得，和这个人辩，实在是没有胜算：“又不要你管……”
“嗯，不用我管。”
顾默说着，却还是抓着他的手腕，拉得应许星踉跄两步，直直地跌到顾默的身旁。
“我先把你送出去，去最近的公交车站，”对方神情带着点不容拒绝的严肃，“别急，慢慢走。”
茉莉的香气很柔和地包裹周身，加上抬头就能看见对方眼角痣的近距离，每一个都让应许星不知所措。他哽了半天，最后还是别过脸，只吐出了一个“哦”。
节假日，公交车站却意外地没有人，大抵是都回家玩儿去了。因此，顾默也很轻易地为应许星找到了一个没有太阳的、温度和光线都适宜的地方。
“先坐一会，”顾默挨着他坐下来，问他，“车票订好没有？知道这里坐什么车出去能到车站么？”
应许星点头：“定了，也知道。”
来学校的公交车虽然只坐过两次，但应许星的记忆力一向不错，这种事情还是难不倒他的。
不过，那辆车好像挺难等的。也就是说，他可能得在这儿多和顾默坐一会。
顾默没再接话，应许星便也不打算主动开口，而是静静地低头看了水面——昨夜刚下了小雨，这会儿，地上的水洼刚好能倒映出他的影子。
半晌后，顾默终于再度开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应许星不自然地揉了下脖子，没抬头看他，“还行。”
“等会坐车没问题么？”
“没问题。”
短暂的聊天后，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
一辆车徐徐驶来，停在了他们的面前。应许星抬头望了眼，见不是自己想要搭乘的那一辆，便又低下头来，重新发自己的呆。
“星星。”
“…嗯？”
“现在家里有人在医院那边吗？”
“……没有。”
“没空？”
“也不是。我没通知他们。”
应许星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有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问题也很明确——为什么？
“……我妈之前…嫁我爸的时候，家里不同意，所以就断绝往来了，”应许星垂着脑袋，看着水里的自己，“我也不想叫他们过来……等会儿给我妈添堵。”
说到这里，应许星耳旁不禁又响起了那名护士的声音。
车祸。
电话里，他并不知道他妈的伤情如何。但他知道，他总得过去一趟。
毕竟……
“那，叔叔呢？阿姨是想瞒着他么？”
“不是。”
应许星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句，语气却很平静：“我爸去世了。”
他看到，顾默很轻地怔了一下。
“很多年前，他就去世了，”应许星喃喃着，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所以……我必须要回去一趟。”
毕竟，他妈只有他了。
他不回去的话，还有谁在意她呢？
很久，他才听到顾默道：“抱歉。”
应许星抿着嘴摇摇头：“没事。”
他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别人说他没爸，习惯了别人说他爸没有作为，也习惯了别人说他是可怜的小孩。
“你接下来……”想到这里，应许星没忍住自嘲般地笑了声，“不会也要觉得我可怜吧。”
“…没有。”
应许星没信。他嗤笑一声，低下头，重新去看水洼里反射出来的自己，轻声道：“顾学长，你在撒谎。”
这种话，无论是谁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貌似是所有人公认的，可怜又可恶的孩子。
“……星星，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伴随着一声轻叹，应许星感觉到，对方貌似离自己更近了一点。
“那好啊，”应许星回过头，用一种不屑的语气道，“顾学长，你会给我什么样的评价呢？莫非——你觉得我是可恨的？”
“那倒也不是很新奇的评价呢。反正我这种人，是不会讨人喜欢的。”
他的语速很快，没有给人任何辩驳的可能性。顾默却也没急着开口，而是淡淡地看着他，等待着他自己画上句号。
应许星总算是把自己说累了。他低下头喘了口气，随即又做了个总结：“总之……不是什么很好的评价，对吧？”
什么“喜欢”，什么“朋友”，什么“真心”，比起他人的唾手可得，却对他而言，都是奢望的宝藏。
什么评价之类的，他早就……
不在乎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失控的样子吓到了，总之，顾默没有第一时间回复。那双墨色的眼眸深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他刚刚的问题。
“星星，”不知多久，顾默才终于开口，“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吗？”
“……”
应许星抿着唇，淡淡地垂下眼来。
他想知道吗？
想知道，但又害怕。
他害怕还是那句话，还是那个词，还是只留他一人。
他不想回答顾默的这个问题。
“虽然我不知道……这些话都是谁说的，这些结论你又是怎么得出来的。但是星星，就算你再不相信我的话，我也要这么告诉你——”
“任何词汇都不能用来代替你。你就是你。”
有一辆公交驶过，轮胎滚进水洼，激起了一片涟漪。
而在倒影里，应许星看见，有一颗泪珠从自己的眼眶里溢出，又顺着脸颊，热乎乎地滚落。
他嘟囔着：“骗人……”
“没有骗你，”对方轻声道，“是真的，小应。”
“对我而言，你就是你。”
眼前的一切忽然被液体给淹没，世界变得模糊不清，连同着顾默的声音都有些遥远了。应许星忙抬起手，捂着自己的脸转到旁边去，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异常。
只不过，这样做，好像更明显了。
“……你哭了？”
“…没有！”应许星捂着眼睛，任那些热乎乎的泪沾满了掌心，支支吾吾地道，“沙子……沙子进眼睛了…”
“是么？”
他听到顾默轻轻笑了一声。下一秒，他的一只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光透了进来，那个模糊的世界，再度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应许星松了手，泪眼朦胧地看过去——
顾默道：“我给你吹吹。”
公交车进站了。车尾气吹起一片尘土，热热的风带着足矣让人晕车的气息，吹起应许星额前的刘海，吹干了脸上的泪珠，留下了两道不明显的泪痕。
茉莉的香味久久地萦绕在身边，驻足着不愿离开。应许星把柔软的纸巾抵在掌心，近乎慌乱地推开了身旁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不……不用了，”他有些支吾，“车到了…我该走了。”
“嗯，”顾默也没勉强他，而是跟着他起身，“去吧。”
又是那股香味。
应许星低着头，背着双肩包，连“再见”都没说，就如同逃跑般，擦着顾默的肩膀跑了过去。
车门缓缓关闭了……
脑袋昏沉得发疼，却又无比清醒。眼泪还没完全干透，心脏倒是跳得欢快，砰砰，砰砰，随着呼吸一起乱了阵脚。
“叮咚——”
在心脏还未完全平静的间隙，手机上，又飞来了两条消息。
【.：别急着回来。】
【.：青协那边的事，我会想办法。】
应许星没有回复。他靠着窗，拳头抵着脑袋，无声地蜷起身流泪。
心脏不会骗人。直觉也不会。
顾默、顾默……
喜欢。
他就是……喜欢顾默。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