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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热闹热闹真热闹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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噔噔噔锵锵锵…锵!锵!!锵!!
铛——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女角倾国倾城,姿态忧愁。
男角壮硕勇猛,面有疲色。
城隍庙,戏台处,因科举取缔的消息还没有散开,富绅包场的通夜戏目,也就还在继续唱着。
百来张占位子的春凳,搁置在戏台子前,场中,还零零散散,相隔甚远,坐了几对看夜戏的人。
无一例外,他们手上捧着零嘴儿,挤坐在春凳中央,半拥半抱,时而抬头看戏,时而垂头低语。
一群人回城隍庙落脚,正好撞见新的一折戏开场,第五茗寻了一根春凳坐下,拍了拍道:“有戏看哎。”
怀晓道:“京都的人喜欢凑热闹,逢年过节,重大事宜,他们都喜欢再添点气氛。”
溪亖音嘴里包着甜果子,举手道:“像刚刚那场烟火一样吗?”
安在心道:“嗯,他们就喜欢做这些事,每次把我们忙得半死,生怕他们被炮仗嘣走…”
家厚道:“别听她瞎说,每次就属她玩得最疯。”
第五茗拍了拍身旁的余位,道:“既然喜欢,就坐下吧。”
安在心一愣,瞧了隗晎一眼,拉着家厚找了一个离第五茗不近不远的地方落座,道:“这个位置好,茗道长那方,嗯…不大适合我。”
第五茗转头寻觅下一个人,原本站立的一群人,眉头一皱,两两成对,也坐了下去。
她微微一怔,对还站着的乐正词媿道:“要看戏吗?”
乐正词媿拒绝道:“天权星君那边我一直没去看过,怀晓大人若是这会儿有空,就别坐着了,随我入城隍殿,看能不能找一名凡人身份,让我寻机入天权星君的身侧。”
怀晓道:“这么急?”
乐正词媿眼眸凝了凝,道:“玩了一夜,该干点正事吧。”
怀晓登时站了起来,窘然一笑,上前道:“好吧。”
转而对第五茗和隗晎,他揖了揖,道:“我陪乐正,先行一步。”
隗晎点点头,第五茗摆手道:“去吧去吧…拉着乐正闹腾这般久,已经很为难她了。”
于是,这二人穿堂而去,绕过戏台,走向城隍庙的主殿。
第五茗耸耸肩,对唯一还站着不动的隗晎,道:“你不会现在也要走吧?”
隗晎委屈道:“天还没亮,还有些时间。”
“啪啪啪…”
再度拍了拍春凳剩余的另一半,第五茗道:“不急的话,就坐下看会儿戏。”
隗晎浅笑道:“好,听茗道长的。”
坐下之前,他先到隔壁的南泥手中,拿走了一包瓜子,才转回身,坐到第五茗身旁。
双脚一晃一晃,偶尔踢上一踢,绽开裙下花,第五茗边嗑瓜子,边望着戏台上,受戏角情绪影响,眉头微蹙,道:“这是出什么戏?”
隗晎拂掸她裙摆上的瓜子皮,道:“《霸王别姬》。”
第五茗道:“主要讲什么?”
隗晎道:“一王败于另一王,被逼走投无路,其相伴之人,不愿拖累,挥剑自刎。”
第五茗把手中的瓜子扔回袋中,瘪嘴道:“离别戏…不好看不好看。”
说罢,她欲起身离开。
那台上女角,唱道:“月色虽好,只是四野皆是悲愁之声,令人可惨…”
隗晎拉住她,弱声道:“不是我安排的。”
第五茗叹息一声,端坐回来,道:“你后面真的没空下来了吗?”
隗晎道:“牵扯到的人,不能引到这里,会坏你心情。”
第五茗侧头盯向那双近在咫尺的多情眼,心尖微微颤动,道:“一点空都没有?我当年做司命真君,也没你这样忙…一个人想偷懒,照旧能找到时间,一名仙想躲什么人,也有办法悄摸逃走。”
隗晎察觉到这一抹注视,回头迎上,惊喜道:“茗道长舍不得我?”
多情眼和泪痣,真不该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即迷人又惹人怜。
第五茗心中暗道:难道我以前在命格簿子中写过这种人?
隗七怎么想出来修如此一副样貌的…
烦。
她眼神闪躲,别扭道:“二十四年对于仙鬼来说,也没多少时日,我只是想着他们都在这里,你若是能偶尔来,他们肯定是开心的…你们的关系刚缓和一些,总不能又退了回去吧。”
隗晎话锋一转,道:“茗道长,分别的感觉是不是不好受?”
第五茗道:“嗯?”
台上男角,声情并茂,吟唱道:“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倚,眼见得孤与你就要分离。”
看向台上伉俪情深的戏角,第五茗自以为隗晎是在说这出戏,点头道:“是挺难受的。”
隗晎压着嗓子,道:“茗道长,我是在问你,分别的感觉,你是不是觉得不好受?”
第五茗一愣,也不知道是因这出戏码太过精妙,还是她这人如今有些记仇,埋怨道:“不都怪你,从城门外开始,弄得你要走的事,跟生离死别一样。”
忽地,脑海中“叮——”地响了一声,她食指戳上隗晎紧挨她的一侧肩膀,质问道:“莫名其妙地,你刚刚说这出戏不是你安排,现在想想,倒像是不打自招,快说!在城门外,你拉我去一边说小话,扬言这期间不能来此,该不会是你故意那样做的吧!”
隗晎道:“我是故意的。”
第五茗指头一折,一拳垂到了隗晎臂膀上。
隗晎闷哼一声,眉头紧拧,另一手攀附上肩膀,揉了揉。
第五茗自知手上的力道很重,尴尬地收回手,借势也揉了揉。
反瞧她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一拳,把她的手也硌疼了。
须臾,她望着戏台子上,嘟囔道:“我说嘛,以你之力,几件事而已,怎么可能受困到那般地步…”
隗晎浅浅叹息,道:“茗道长,分别的感觉是不是不好受?”
第五茗惊疑回头,道:“适才不是回答了吗?怎么又问一遍…”
隗晎的手还揉着刚才她锤到的臂膀,垂目哀愁,一副受伤无助的文弱书生样,可怜至极,宛若一只受了重伤,无人心疼的麋鹿。
怜悯之心顿起,第五茗不禁上手替他揉着那处,无奈道:“难受,难受,很难受…同这戏台上的角儿一样,痛不能忍,疼不能咽,心焉如割,不堪其忧,揪心扒肝,万箭穿心,九曲回肠,叫苦不迭,嗷嗷无告…”
说到此处,她声音戛然而止,埋头苦想还有什么词能彰显「难受」。
这时,隗晎将她揉动的手,按停在自己肩膀上,一张脸凑上前,逼迫她抬眼看他,他才情流于外,借着昏暗的戏堂,道:“茗道长如果离开了我…们,我们会比你更难受。”
“同这戏台上的角儿一样,痛不能忍,疼不能咽,心焉如割,不堪其忧,揪心扒肝,万箭穿心,九曲回肠,叫苦不迭,嗷嗷无告…亦似那女角,恨不得赴死相伴。”
他语音颤颤,声线靡靡。
第五茗猛地抽回手,呆愣地望着他,不禁心想:你们?赴死相伴??
惊愕不已,她瞧着眼前人,慢慢沉沦心神,一如之前在会仙楼,一如在「娘胎」命事中。
她遂然明白,他说的哪是什么“我们”,根本就是在借他人,言自身。
眉头一拧,根本没时间同隗晎一样心醉神迷。
第五茗转手,摁上隗晎心口,令他吃痛,令他清醒,令他断于「心瘴」之中。
霎时,隗晎眼神清明,神色正常。
他回正身子,垂首道:“茗道长又帮了我一回。”
掩于袖子下的符纸,在他趁机藏起来的一瞬,不小心让第五茗瞧见了。
清心符!
刚刚…
又是故意的?!!!
第五茗双颊白中浮红,支吾道:“我…”
隗晎自嘲一声,抬起头,打断她的话,道:“是我贪心了。”
第五茗举止无措,急忙道:“贪心?你这样的,又主动送上门,我没有不喜欢,我愿意,我愿意的…”
戏角唱音不小,戏堂又昏暗不明,其余人都沉浸听戏,溪亖音离她最近,听见她最后两声,嘻嘻笑着,回头询问道:“姐姐,你们愿意什么啊?是不是要去玩好玩的?小音也要一起。”
南泥一把扳走她的头,食指竖在嘴前,“嘘”了一声,道:“小孩愿意也没用。”
溪亖音挣扎道:“南泥我是打不过你,但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我是堂堂正正的一名女仙君!!”
南泥敷衍点头道:“嗯嗯嗯,你是你是…”
溪亖音手臂一薅,胳膊跨过南泥的脖子,顺手缠上他发尾上的发带,绕他脖子勒去,不满道:“你什么意思啊!”
南泥求饶道:“小音,男女授受不亲,你瞧你这样,哪里懂什么嘛,茗道长和他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是那种事情…”
溪亖音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手上发带一紧,道:“那种事情是什么事情?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南泥呼吸不畅,咳嗽了两声,道:“那种事情就是那种事情啊,小孩子不用懂,你瞧珪珖和路了绿就从来不打听。”
溪亖音最烦他把他们三人归置于一处。
京都皇城那六人,虽修为不高,但人情世故,样样皆通,今夜南泥和他们走一处,她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他们几人还格外碍眼,心中甚是不痛快。
此时,他又提起这一茬,她气不过,拎起他耳朵,对着那只耳洞,纠缠道:“男女授受不亲,那我和你都亲近这么久了,你就不能教教我吗?”
南泥一愣,忘记挣扎,喉间在这一瞬变得十分干涸,他张了张嘴,发现讲不出一点声音,只好自顾自地先干咽缓解。
溪亖音没等来及时的回应,哭腔渐起,道:“我不想做小孩子,我也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事,你不可以拒绝我,我不想找其他人教我如何做大人…”
一边哭诉,她扯着那只耳朵,把南泥的头,在怀中转了一度,对着那歪歪斜斜的嘴角,啃了下去。
皮破血沁,南泥瞪得老大的双眼,慢慢合上,任由溪亖音极其不专业的“胡作非为”。
他两的位置选在了戏堂的最前面,除了前面的戏角,余光瞟见“扭打”在一起的人儿,是在做什么事,后方的十几人,均以为,这二人又因为什么事,“纠缠”成这难舍难分的模样。
他们摇摇头,复而继续看戏。
溪亖音的生涩,让南泥不敢回应…
他怕吓着她。
放任她利齿肯破他的上唇皮,下唇皮,嘴角…
溪亖音发泄完,擦拭满嘴血腥,依旧扯着那只耳朵,对着耳洞,质问道:“我现在不是小孩了吧!以后不许将我扔给珪珖和路了绿,也不许将我同他们相提并论,知不知道!!”
南泥轻叹一声道:“小音,你喜欢我吗?”
溪亖音一怔,点点头,道:“当然喜欢你啊。”
顿了顿,似想起什么,她补充道:“最先喜欢的是姐姐,其次…其次不能是你,虽然小晎哥哥惹我生气了,但我还是喜欢他,也喜欢怀晓,凉离和甘歌也很好…”
这一问,太过偏差。
南泥失落,换了一问,道:“那这种事,你也愿意跟他们做吗?”
溪亖音摇头道:“不行。”
仔细想了想,她道:“目前来说,我觉得,你比较合适,其他人…”
仿佛吃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她干呕道:“不行不行!不能想!!很恶心啊…”
南泥眸光一闪,愁转喜,笑道:“下次,我教你一个更好的,你这样啃我,我很疼的…”
经他提醒,溪亖音才在昏暗的光线下,发现他嘴上的血迹。
舔舐口中的腥甜,她有一丝心疼,有一瞬慌神,松开那只扯住他耳朵的手,拉起袖襟,一点一点为他擦拭,自责道:“对不起,我果然是小孩子,太胡闹了,都弄伤你了。”
南泥安慰道:“没事,也不是很疼,是我自己愿意的。”
愿意…
咯噔——!!
溪亖音手心微微渗汗,五指一蜷,收了会来,羞赧道:“你愿意?”
南泥颔首道:“我愿意。”
溪亖音好像明白了点什么,眼神闪躲,一推一搡,手撑春凳,屁股挪动,坐到凳子的边缘。
红如余阳的脸,望向台上相拥在一处的戏角,她局促道:“看…看戏,我今天累了,不想再去玩其他的,姐姐他们想去哪就去哪吧,我不想去了…”
南泥扶着春凳坐稳,一边整理脖子上‘索命’的发带,一边道:“这一折戏,唱完估计天都亮了,也不适合再去别的地方,待会儿还有正事要做。”
溪亖音点点头道:“嗯嗯,我们把戏看完吧。”
此刻安静下来,她才想起他们二人所坐的位置,尽收于他人眼下,局促不安地,斜眼四观…
竟无人在意。
第五茗和隗晎,仍在说着小话。
隗晎心情大好,却语气遗憾道:“天快亮了…”
第五茗揣起双手,藏在袖中,抠了抠,道:“你要走了?”
隗晎点了点头,提起另一话,道:“茗道长,我刚刚所言之意,绝非妄言。”
长舒一口气,他接着道:“我自知我做的事,能瞒他们,可时间久了,却是瞒不住茗道长你的。”
神情哀求,他道:“不奢求你配合,但愿你不要拒绝。”
“茗道长,别让我尝受那份痛苦,求你了,我比他们更经受不起。”
是他,不是他们。
如此直言不讳,第五茗倒是认真了几分,担忧道:“你先说说,你做了什么事?”
生生把煽情的氛围,驱散得当然无存。
隗晎道:“不能说。”
一脸就事论事的表情,他也肃然道:“茗道长很聪明,很快就能知晓的。”
嘿!
还较上劲儿了…
第五茗双臂一抱,呛声道:“万一,我不愿意呢?”
隗晎一愣,顿时失了所有力气般,弱弱道:“我没有任何办法。”
美人服软,是个正常人,都会跟着软下心来。
何况第五茗太吃隗晎这副模样了,瞬间柔声柔气道:“可会违背天地,忤逆天命天道?”
隗晎提起一点劲儿,眼中融进一缕光,道:“不会。”
美人动容,可令君子色昏,更何况第五茗这个女鬼。
她束手无策,道:“可会牵连到你们?”
一刹那,隗晎浑身笼于光中,眉目闪烁,道:“不会。”
美人倾心,天地动荡。
第五茗也是这一刻方得以看懂,最后问道:“可会伤害他人?”
隗晎终于喜笑开怀,道:“算不上伤害。”
第五茗道:“好吧,我答应你,若探知你所为,不拒绝。”
隗晎欣然道:“谢谢。”
第五茗也跟着笑了,蓦地,不太大方,姿态扭捏道:“你…偷了闲,便下来休息休息吧。”
隗晎应道:“好。”
第五茗道:“虽然仙鬼不知劳累,但也不能太紧绷了,你别太苦了自己。”
隗晎道:“好,听茗道长的。”
第五茗道:“一年能来一次吗?”
隗晎细细数了数,道:“应该不止。”
第五茗:“…”
眼皮眨眨,目光涣散,张口结舌,她似像没听懂那句话。
隗晎道:“一年不止一次,我会尽量每月下来一回。”
第五茗:“…!!”
这算哪门子的离开!!
她心中咆哮不已,隗晎却情真意切,自言自语道:“不能时时留在这里,真的很难熬…”
第五茗:“…??”
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性子了?!!
难道…智者入爱河,真会变智障????
不要啊…
那只是以前在簿子里随便写写的命事,这样的隗七会变得不值钱的!
寒战不停,她翻了一个白眼,咬紧牙口道:“京都皇城有这么好吗…”
隗晎整理身上的文衫,哂笑道:“有你在,此地甚好。”
第五茗终于忍不住道:“你…你是又入心瘴了?说话怪怪的,要不把清心符拿出来用了吧。”
隗晎一愣,摇头笑道:“不用。”
指了指身上的衣衫,他解释道:“小游戏,不入局,怎能全身心享受…”
第五茗:“…”
“看来今日,就是你我分别之日啊!”
“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倚,眼见得孤与你就要分离。”
“忽听战马声嘶…马僮,将马牵上帐来!”
“乌骓啊…乌骓!想你跟随孤家东征西讨,百战百胜,今被围垓下,就是你,也无用武之地了!”
晨光破雾,男角唱音回荡,戏未演尽,隗晎叹息道:“天亮了,我得走了。”
第五茗以手遮目,望着半空落进来的日光,道:“今日太阳出来得真早…”
隗晎望着台上,道:“这一回,算是看不完了。”
第五茗神情遗憾,却道:“不过也正好,看不见离别,就不用分别。”
应她话声,隗晎手中飞出几道符纸。
铛——!!
咚咚咚咚咚!!!
钟音余绕,鼓声躁动,台上戏角怔愣一瞬,随这一阵响动,停了接下来的戏码,相拥退回了幕后。
台下看客,纷纷从故事中惊醒。
不明其由的凡人,骂骂咧咧,齐齐跑去后台,讨要说法。
然,城隍戏台规矩,一幕戏前鸣鼓,一折戏前顶钟,长鸣钟,急舞鼓,示意暂停戏文。
白跑一趟,这群人,又骂骂咧咧,离开了此地。
看完这一场热闹,第五茗再回头,身侧已经少了一人身影。
对着空气,她笑着责怪道:“任性。”
忽而,半仰头望天,她喃喃道:“还要回来,难道就不用道别吗?”
容不得她独自哀叹,一群人,蜂拥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