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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连理枝同死之局3 ...


  •   下一刻,二人如言出现在了七元观的藏书楼。

      楼宇有七层,藏书很多。

      第五茗徘徊于书架之间,大致浏览了这些书籍的名目。

      上至古今通史,下至千字文,这一层的书架,并没有术法相关的书卷。

      一盏茶的功夫,所有书架,她全扫了一遍,边踱步向外,边在心中呢喃道:这布局,真是太常见了…

      穿出书架,望向不远处的扶梯,她摇头叹道:“看来是都放楼上了。”

      回头,她唤道:“阮征霆,我们去…嗯?人呢?”

      四下寻不到人,第五茗急忙走到门口,见到落下的门闩,心间安下。

      她回身走向楼梯,皱眉道:“上楼也不说一声,一起来的,也应该一起上去吧。”

      这下好了,不光要找书,还要寻人了。

      于是,她一层一层地觅去。

      第二层,放了些百家杂谈,没有人影。

      第三层,收藏了不少奇闻异事,不过依旧没有人影。

      第四层,多是七元观下山解决的案卷,此处亦不见人影。

      第五层,终于有一些符纸和剑谱,但都没什么用,很是普通,照样未现人影。

      第六层,没有书架,一堆的兵器,空荡荡,冷幽幽,不仅没有人影,连温度都低了些。

      第七层…

      第五茗站在门口,眼前一亮,对里间的红衣人招手,道:“阮征霆,你怎么不等等我?”

      门栏近在眼前,她准备迈过去的脚,像是踢到了一块钢板,“砰”地一声,将她脚弹了回来。

      她大叫一声,俯身揉脚,嘟囔道:“谁设的结界啊!”

      “有没有点公德心,一点颜色都不附,哪有这么干的!!”

      “黑心黑到家了,指不定这人也是一个黑心鬼!!”

      阮征霆慢慢走来。

      他不受结界影响,穿门而出,道:“门上结界,崔道长所设。”

      第五茗惊疑道:“你…你没事?”

      阮征霆轻轻摇头,道:“它只防你。”

      第五茗愕然道:“为什么?!!”

      阮征霆道:“不知道。”

      第五茗吐槽道:“我不能进去,那上次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

      眯眼打量了一番门内,又伸指触上结界,她转念一想,道:“封印结界,不附色彩,便不能障目。”

      “那这门内之景,站在门外视物就没问题,上次该不会是你在门内,我在门外吧。”

      她不确定道:“你替我掌阅?”

      阮征霆神色迟疑,点了点头道:“对。”

      还真是这样啊!

      里面书卷定含符文法阵,阮征霆看不懂,却能进去,她看得懂,却进不去。

      两人一起来,相互的不足就能补上,第七层的书卷,如此便藏不住了。

      第五茗双手一拍,喜笑道:“我还真是个聪明人。”

      这幅身体的原主人,居然能拥有和上仙差不多的思路,能转能想,若是用在其他地方,想来能成一番事业。

      也不知道是怎么浪费了…

      天界一点消息都没有。

      指着方才阮征霆站的地方,她继续道:“你刚刚手上拿的书,可是上一次没看完的?”

      阮征霆脸色微凝,道:“你脑袋好了?”

      第五茗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嘟囔道:“我是脑袋懵懵,不是摔蠢了。”

      “我在楼下找书的时候,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独自上来,我到的时候,你又拿着那本书,看得正入迷,翻来翻去,多半没看懂吧…”

      顿了顿,她指了指里面,道:“拿来给我瞧瞧吧。”

      阮征霆道:“不看了,我们回去。”

      第五茗挑眉道:“来都来了,你不想种树了?”

      阮征霆道:“想。”

      “可你不行。”

      第五茗眉心紧拧,不服气道:“我不行,你就更种不活树了。”

      “你还是祈祷点我能行吧!”

      阮征霆不再争执,转身去取了那本书,站在门栏内侧,麻木地举起双手,在第五茗眼前一页一页翻动。

      第一页,整整一张纸,就只画了一根香。

      一根点燃的香。

      第二页,那根香不见了,一滴朱砂,自扉页上侧,渐漏形色。

      慢慢地,由上而下,随着书页翻动,往书页中心落去…

      落去…

      最后一页,缺失了。

      凌乱的齿痕,像是被小孩胡乱一把撕扯,抓走的。

      当时的动作应该很急,书的后封上,五道深浅不一的印痕,很是慌张。

      第五茗眼眸微闪,心惊而叫:血香!

      这是稚童版的“烧血香”,那图像,通俗易懂,阵法拆解到了每一页、每一滴血上,只差最后的血与香相燃。

      第五茗有些诧异,一座凡人的书楼里,竟然有一份连仙君都不可能知晓的秘法。

      她怔然道:“我们上次来这里,看的可是这本书?”

      阮征霆道:“是。”

      第五茗道:“最后一页是我阿爹撕走了?”

      阮征霆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道:“不是。”

      第五茗又道:“你撕的?”

      阮征霆浑身明显一震,宛若被揭穿了什么秘密。

      他垂眸道:“是。”

      第五茗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道:“也对。”

      “这道术法,画得如此详细,即便没有过修行,未见过施法布阵,也能一步一骤,照搬出来。想必最后一页是术成的关键,你撕下它,是怕做不好吧。”

      她想了想,接着道:“你用这办法种树,实在是划不来啊,这法子,要的是命…”

      阮征霆道:“不是。”

      “不是我用。”

      第五茗笑道:“你不用,难道带出来给我用?”

      阮征霆目光一滞,十指发硬,道:“对。”

      “为了诓你用这法子给我种树。”

      在他话音之下,突然,第五茗感觉背后起了一阵阴风,耸肩缩脖,她分心回头,查看情况,落在阮征霆眼中,便成了她恐惧他。

      阮征霆握紧书卷,垂下双手,道:“既然识破了,我就不用再做糖葫芦给你吃了,你也不用帮我种树。”

      这时,楼梯间传来一名男子厚重的声音,道:“敏敏,他的话,你都听见了,还不回去。”

      阮征霆轻蔑一笑,举止恭敬,揖礼道:“晚辈见过崔道长。”

      第五茗看着楼梯间渐渐出现的素衣道人,道:“阿爹?”

      来人正是崔弃苍。

      比起第五茗在戏台上所见的模样,他老了几分,沧桑了几分,哀伤了几分,那副善容却是一毫改变。

      崔弃苍走至第五茗身旁,拦了她在身后,道:“阮征霆,再有小半年春分便到了,你现下还是打算留在山楂园种树?”

      阮征霆缓缓起身,直起腰,凛然道:“回道长,我意决绝,时至今日,从未有变。”

      沉吟片刻,他昂首而视,瞥了崔弃苍一眼,道:“树,我可以自己种活。”

      崔弃苍没有降罪于他的无礼,拉了第五茗,侧身站在一边,让开楼梯间的道路,道:“请便。”

      阮征霆冷冷一笑,扔了手中的书籍,走了。

      第五茗本想拉住他,却叫崔弃苍横插出来的袖袍,挡了回去。

      楼梯上踩踏的声音,越行越远,越行越轻,直至消失。

      崔弃苍弯腰捡起那本书,拍了拍灰尘,挥手打开了门栏的结界,带着第五茗走了进去,道:“过了明年春分,阿爹就让你独自进来,你是该学一点傍身的本事了。”

      第五茗由他牵扯,问道:“为什么是春分?现在不可以吗?”

      崔弃苍是修士,她担心他看出她的异常,故意装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不着痕迹地探听着消息。

      崔弃苍揉了揉她的头,道:“没什么…”

      这三个字好像不够有说服力,他语气迟钝地,又补充道:“没什么,阿爹近日有些忙,明年春分之后能得空,正好可以亲自教授你。”

      第五茗道:“原来如此。”

      顺手,她拿起一旁书架上的卷集打开。

      里面的符文法咒,对于凡人来说的确有些晦涩难懂,可在此时的她眼中,却如小孩过家家。

      她指尖绕绕,借着书楼里的灵气,缠绕出一丝金泽,比照书卷中所画,凌空涂写道:“阿爹,我可以自己看书学…不用你教,你看,我结出来了。”

      那是一道封解记忆的咒诀。

      第五茗话说完,食指向前一戳,法阵在崔弃苍的眼皮子下,向前面的书架飞去。

      “崔敏!”

      得来的不是称赞,而是崔弃苍的一声惊呼。

      须臾,第五茗便知晓,崔弃苍为何这样了。

      前面的书架,受法阵撞击,“蹭蹭”地冒出一串串小水泡,五颜六色,装满了东西,飞至第五茗和崔弃苍面前,乍地一下,爆炸开来。

      里面的东西,瞬时放映在二人面前。

      原来,阮征霆上山已经有半年了。

      崔敏与阮征霆第一次相见,便是在半年前。

      他上山求崔弃苍续命,她正在山楂园专心研究做糖葫芦。

      凑巧地,久等崔弃苍而不得见的阮征霆,误入了山楂园,稀里糊涂下,做了串糖葫芦给崔敏,让崔敏得以拿着这串糖葫芦,在崔弃苍那处,换得了一个心愿。

      「崔弃苍给阮征霆一个续命的法子」

      ——山楂园栽种树苗,活一颗,可多得一年寿岁…

      破碎的小水泡,刚好让第五茗弄明白事情的起因,便因崔弃苍掐诀施法的手印,荡然无存。

      第五茗急道:“那是我的记忆?”

      摁了摁脑袋,她试图抓住方才看见的一切,焦灼道:“你封了我记忆?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阮征霆一生何时到终?他种树是为了续命?世间哪有这种法则?”

      然而,崔弃苍手上没有任何停歇。

      他肃然道:“敏敏,阿爹都是为了你好。”

      “他不是你良配,他会要了你的命,等过了春分,你想做什么,阿爹都依着你。”

      第五茗不知为何,头痛欲裂,心口也在一阵一阵地抽搐。

      她无缘由怒吼道:“我不要!不可以等到来年春分!!你不可以这样做,你明明都答应了…啊!痛,好痛啊!!”

      许是第五茗替代了崔敏的神识,此刻,她连痛苦的情绪,也一并承受了。

      无暇思索,剧痛占据了全身。

      崔弃苍面色担忧,手下却一分不见舒缓。

      他劝道:“敏敏,你不要反抗阿爹,这法咒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痛…

      为何如此撕心裂肺地痛。

      第五茗心中十分不解。

      崔敏和阮征霆不过是半年前才见面,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只是一段记忆而已,这记忆究竟承载了什么,能啃噬她身体,如万蚁过境。

      疼…

      比之白日里从树上跌落的酸疼,时下,躯体宛若适才破碎的小水泡,正被四分五裂。

      噗——

      一口鲜血喷出,第五茗眼前模糊,不由自主,朝前倒去。

      迷蒙间,她的双唇不受控制,张合道:“阿爹,我要帮他种山楂树。”

      接住她的崔弃苍,已经停止催动法诀,嘴上仍旧不松口,道:“不行,你不可以帮他。”

      第五茗晕了过去,唇齿还在继续阖动,道:“阿爹,我要学术法。”

      崔弃苍言辞拒绝道:“不行,他离开之前,你不能碰这些东西。”

      第五茗的声音,还在响着,像是完成任务一般,道:“阿爹,我要下山。”

      崔弃苍眼漏沮丧,道:“不行,你再执着一千遍,一万遍,我都不许你步我们的后路,我不会让你因为一串糖葫芦,丧了此生。”

      第五茗的小嘴,微微张着,本是还有话要说,可一只大手,稳稳覆在上面,压住了她的最后一句。

      鸟叫,虫鸣,树叶沙沙作响。

      第五茗还没睁开眼睛,便先感受到了四周的境况。

      头疼。

      手疼…

      腿酸?

      怎么回事!

      她浑身十分酸疼,双手更是肿胀难忍,双腿又软又麻,动弹不得,好似刚从高处摔了跤一样。

      一个少年的声音,冷中带了一点点主动,突然充斥了她整个脑袋,道:“要我拉你起来?”

      那声音很熟稔,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将将掀开一条缝,看见满树的红果子,忍不住道:“山楂…”

      那声音再度开口道:“山楂没压坏。”

      第五茗稳稳坐起身,看看手,看看脚,呢喃道:“我没事…”

      不远处,少年苦笑应着她的话,道:“我们不熟。”

      “山楂园的树不高,下方是草地,寻常人摔不出什么大事。”

      随着这又苦又淡的声音消失,一双点了泪痣的多情眼,闯进了第五茗的眼眸中。

      她顿时忘了疼痛,激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这是第几次见面?”

      “你不会是我夫君吧?”

      少年的神情,瞬息万变。

      久久,方答了她一个问题。

      他道:“我叫阮征霆。”

      末了,他主动把她漏掉的问题,补答道:“这里是七元观山楂园,我要去种树,你要去做糖葫芦。”

      第五茗点点头,爬了起来,身上山楂掉了满地,她却不在意,乐呵呵道:“我帮你种树吧。”

      阮征霆一愣,道:“为什么帮我?”

      第五茗脸色漠然,瞧着像是丢了魂一样,道:“需要理由啊…”

      阮征霆道:“想去藏书楼?”

      第五茗闻声仰头,疑惑道:“啊?藏书楼?”

      须臾,她猛猛颔首,道:“对,想去藏书楼。”

      “你说我想去藏书楼,那我肯定是想去的…嘻嘻嘻…”

      阮征霆道:“可以去,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第五茗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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