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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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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阁此刻灯火通明。
膳单是庄主一早就照着少主的喜好拟好的,厨房众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用膳的正厅也按少主的喜好将描了竹叶的灯罩换成了女儿家喜欢的芙蓉宫灯,案上用青花细颈净瓶盛了新采摘的莲花,往日庄重的厅堂便立时多了几分柔情。
暮合将一切打点妥当,最后不忘让侍女多往阁外挂上几盏红灯笼照明。
待沈青云与沈玉谣净手后在膳桌坐下,侍女们便端着菜品鱼贯而入。
沈玉谣看着一道道上桌的都是她爱吃的菜,什么蟹粉煨火腿、九转鱼肚、雪底芹芽和酒酿清蒸鸭之类,最后侍女将长寿面摆至她面前。
她愉悦地弯起眉眼,待师父动筷后方执起箸枕上的象牙筷,夹起一筷长寿面细细吃下。
玉碟上突然多出一块片鸭,上面还缀着玉兰片,她抬头看向对面的师父。
师父正专注地夹下翡翠鲫鱼的鱼肚放进她的玉碟里。
厅内立在一旁的芙蓉宫灯是暖黄的色调,为师父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睫密如扇、眉尾斜长入鬓,薄唇轻抿,只觉俊美出尘如谪仙。
沈青云察觉她停了筷子,朝她看来“怎么不吃了,今天胃口不好吗?”
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总不好说是看师父看得呆了,便忙去挑碗里的长寿面掩饰道“没有,方才想到过段日子要离开师父去水潇门出神了。”
他听罢想起另外一件事,将手中的筷子放到箸枕上,对她道“今日起,你便十四了,须得打算着亲事了。”
“亲事?和谁的亲事呀?”她被师父的话惊到。上个月大厨房的春厨娘和三十一师叔成亲了,当时自己也跟着乌泱泱一群人去观礼了,还得了一袋红彤彤的喜糖,但她并没有想要成亲的人。
“可有喜欢的人吗?”沈青云温和看向她。
江湖上无父无母的,婚事多为师父之命、媒妁之言,但沈青云不想过于干涉徒弟的亲事。他希望沈玉谣能嫁给两情相悦之人,只要武功高强且品貌端正即可,银钱权势皆不是问题。高嫁则陪嫁整个玉影山庄,便是低嫁,玉影山庄也能保她一世无忧。
自己已经打算好,待她成婚,便将庄主之位传回。自己代管玉影山庄多年,成亲后她应当也能独当一面了。
“师父,您指的喜欢是什么?”沈玉谣不懂。
沈青云沉吟片刻“就是你想与之共度一生的人。这世上,只有你日后的夫君能与你相伴一世。”
“可是我只想跟师父永远在一起,师父便是我最喜欢的人。”沈玉谣听罢便这样回答,心里虽觉得这样说好似有些不大妥当,但这确实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沈青云有些好笑,他耐心解释道“师父和夫君是不一样的。我与你是师生之情,你跟夫君则是男女之情。”
沈玉谣皱眉“师父,我不明白。”
他顿住,不知该怎么跟面前的小女郎进一步解释爱意和成亲,便只得道“罢了,如今还早,过段日子再说吧。”
“可是师父为什么没有成亲呢?”她这样想着,便也问出了口。
“这些年一直事情比较多,不适合成亲,待过段日子,会打算成亲的事。”
*
一个月后,夏七月初六。
正是午后时分,沈玉谣从与书阁顶层一处房间的软塌上醒来。
与书阁是庄内专门放置藏书的地方,阁顶的数个房间均供于庄内弟子阅书之余休息。
她掀开身上盖的薄毯,起身到琉璃窗旁伸了个懒腰,外面日头还很大。
不久后便得前往水潇门,她想起曾在与书阁看到过掌法入门的书籍,便来寻找了一番。有了困意后便想着小憩片刻,不想竟沉沉睡了过去。
她略作整理后下楼,继续翻阅未看完的书籍。
到了傍晚时分,夕阳逐渐照进书阁,阁内渐渐暗了。她将书合拢放回木架上。
暮合踏进书阁,柳木地板上的脚步声引得她侧目看去。
暮合拱手恭敬朝她行礼“少主,庄主说明日佳节与您一道去离州城赏灯,请您申时在玉隐门等候。”
沈玉谣眼眸亮了亮,惊喜应下。
第二日,沈玉谣早早地便坐在玉隐门旁的藤椅上等候。
从未去城内看过灯,她昨夜兴奋地直到三更天才睡着,晨起眼下青了一圈,施了好些粉黛遮住才去玉影堂练剑,这会不免有些困倦,闭目安静地倚在紫薇树旁。
她今日穿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衫、外罩一层同色的轻纱,又取了一枚生辰时师父送的银钗绾了流仙髻,这打扮让她褪去了几分稚气,平添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申时,沈青云准时来了玉隐门。
远远地便见她倚在紫薇花旁打盹,脑袋前后轻点着,不由轻笑,上前捏着她的秀鼻。
沈玉谣登时呼吸不畅起来,蓦地睁开了眼。
入目便是一身玄色衣袍的师父,正好整以暇地瞧着自己。
她顿时有些羞赧,起身朝师父行礼。
师徒二人的轻功皆是上乘,便是放眼江湖,也难寻敌手。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到了离州城门口。
七夕佳节,城内极热闹。天色还亮着,便已有了许多摆着花灯的小摊。更不必说叫卖香囊扇坠之类女儿家玩意的摊子,点心糖人之类也极畅销。
沈玉谣看得眼花缭乱,最后驻足在一处卖糖画的小摊前。那糖画能勾勒出真人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之前只常见捏做的小泥人。
“喜欢这个?”沈青云见沈玉谣停住脚步,引颈越过前面一排站着的人往一处画糖人的小摊瞧去。
她眼瞳亮亮的,点头时眼睛也不曾挪开。
那摊主将盛满的糖勺在灯火上炙烤滚烫后,便对照着摊前的一对佳侣描摹形状,摊前站着的是一位年轻公子和一位貌美的女娇娘,待糖画冷却定型,那女娇娘便握着下面的竹签,笑盈盈地与那公子离开了。
沈玉谣瞧着那二人携手远去。
“小女郎,你也是要买糖画吗?”
“是。”沈玉谣回神。
“想要什么形状的?”
“就要方才那样的。”说着解下腰间挂着的荷包,取出十个铜板,方才见那位公子便付了十个铜板。
摊主看向沈青云“是跟这位公子一起吗?”
“是。”说着便将铜板递过去,之后凑近师父与他并肩站在一处,满心期待地看着那摊主浇糖。
那摊主许是难见二人这般风姿的人物,描的时候多看了好些次。
沈青云侧脸看向沈玉谣期待的神采,眼底蕴上柔软。
不多时,照着二人浇制的糖画便做好了。
沈玉谣伸手接过竹签,欢天喜地地顺着人流继续往前方逛去。不时用指尖捏住竹签轻转以细细观赏。
沈青云便笑着道“你再不吃,这糖人便要化了。”
沈玉谣听罢才不舍地轻咬下一角,边吃糖人边继续朝周围的小摊看去。
立时便察觉不时有女娘朝她这边含羞带怯地瞧过来。
她们……是在瞧师父吗?
沈玉谣扭头朝师父看去。
师父今日的穿戴其实与往日很是不同。那玄色衣袍的袖尾与袍角皆金线密织凤尾纹,与面上戴的半枚金色面具相得益彰。那面具虽掩住了眉眼与半边脸颊,但还是能从露出的部分联想到俊美的全貌,甚至半露不露更加拨人心弦。
沈玉谣心中有丝丝不快,用力地咬下一大块糖人,她把这不快归因为那些女娘们眼神露骨得玷污了师父。
“快到酉时了,便去前面的翟羽楼用晚膳吧。”
“好。”
现下正是用晚膳的时辰,不时便有路人从街道两侧进到翟羽楼门口去,马车亦在门口停了好几辆,生意看着很是不错。
想翟羽楼非寻常人能消费得起,沈玉谣才踏进门便这样想。入目的装饰多贴金箔不说,连门内接应的管事亦打扮华美。
那管事看着不过双十年华,紫红色的衫裙衬得肌肤如玉,腰间用同色的腰带勾勒出细腰,发间簪了四把金步摇,极具风韵。
那管事看到沈青云先是一愣,随即喜笑着迎了上来。
“沈公子,好些年岁不见了,我们掌柜常提起您呢。”
视线触及一旁的沈玉谣,笑赞道“这位小女郎好生娇美,便是我日日与人打交道,也难见这么美貌的小女郎。”
沈玉谣羞赫地笑了笑。
“这是我徒弟,还坐之前的位置就好。”
那管事亲自迎了二人至里间大厅后穿过景桥,到一处雕了游鱼戏水的桌椅坐下,又唤人上上一盏玉台春茶方才返回门口迎客。
那雕了游鱼戏水的桌椅也是应景,只因这翟羽楼的大厅是建在一方水榭上,便引了那湖水进楼。厅内建有数道景桥,桥下流水潺潺,有红鲤游戏其间。这处桌椅便就在其中一道景桥旁。
最中央还有那说书先生在说着新近的奇闻异事。
小厮端了玉台春茶上来,还并有几碟点心和楼里的膳单样式。
那单子也制得十分精致,面上描了雍容的牡丹花,每样菜式都做了详细的注释。
“客官请先看看单子。”小厮斟上茶后方退至不远处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