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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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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幼儿园。
姜小海未满3岁,便成了被学校栅栏圈养的娃。
因为是班上最小的,姜小海受到的欺负可不少。
这所幼儿园是私立幼儿园,妈妈一直很注重姜小海的教育,只是用力过猛。
姜小海被妈妈留在幼儿园,住宿,度过一个又一个年。
私立幼儿园的老师夸过姜小海长得标志,但是是用很奇怪的口吻夸。
“长得红颜祸水的……”
另外几个老师跟着嘻嘻哈哈地笑。
另外一个女孩,也长得很好看,和姜小海并列是幼稚园两大校花,姜小海忘记那女孩的名字了,暂且用校花B来称呼她吧。
校花B是标准的漂亮女孩长相,性格也温润,会讲话,嘴巴乖巧。
而姜小海是男女通吃,并且让老师用“红颜祸水”这种词讽刺挖苦的长相,姜小海很少说漂亮话,因为性子太直,向妈妈透露了“学校早餐只给女孩儿们舀一个饺子”,姜小海总吃不够,气得妈妈来学校大闹了一顿。
从此,姜小海便没有好日子过了……
洗澡的时候,别的小孩会有专门的挡水头套,套在头上,把头发扒拉出去,耳朵、眼睛和鼻子就不会浸水。
而姜小海,什么都没有。
洗的时候,老师也是很粗暴地对待。
“老师,水眯眼睛!”姜小海吐着嘴里的水,向老师求救。
老师扬起手,在姜小海脊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骂骂咧咧道:“怎么这么费事呢?人家都能好好洗,就你不能?能洗就洗,不能洗就滚蛋!”
姜小海挤着眼睛,洗澡的水貌似不是很干净,窜进眼睛里分外疼,姜小海重复道:“老师,水眯眼睛,你给我个头套吧……”
老师气恼地四下瞅了一眼,一只手粗暴地抓住姜小海的头发,控制住她的脑袋,另一只手在地上翻来找去,最后从垃圾桶撕起一个别人用过的头套,张开,粗暴地往姜小海头上套。
姜小海感觉头上有东西压她,把她往地底下压,姜小海两只脚站不稳,打了好几个趔趄。
“烦死,头长这么大!”老师骂骂咧咧地取下,从金属杆上随手抽下一条毛巾,怼在姜小海眼睛上,还磨压了几下,磨得姜小海整个脑袋都在晃,眼睛前冒金光。
就这样,每次洗澡,姜小海都是和其他小孩区别对待,她只能用毛巾,而不是头套。
挨过一年半,姜小海变得肌肤蜡黄,体弱多病,美人胚子的脸倒是没变,甚至越瘦越让人怜惜。
妈妈来探望了几次,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和老师沟通过,都是清一色的漂亮话,冠冕堂皇。
“我们照顾得可好了。”
“照顾姜小海,比照顾别的小孩花费的精力更大。”
“现在给姜小海舀饺子都是十个十个地舀,别的小孩都只吃五六个。”
妈妈思虑后,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得转学。
第二学年结束,姜小海和大家一起拍了照,老师特意把姜小海安排在中间的位置。
这时候的姜小海,已经被老师折磨得性格温吞,表情木讷,不敢反抗。
“往中间站,把手举起来,举得高高的!”老师指挥姜小海。
姜小海不太有力气了,长期脾胃虚弱加上支气管感染,只能把手举起一丢丢。
“把手举高点,听不见啊!”老师像很容易被姜小海气到一样,三句话没说明白,就得上手。
老师走过去,强行把姜小海的胳膊掰到半空,完全抻直。
姜小海没舞蹈功底,年龄也才四岁半,这么掰,跟掰苞谷似的,不得折了。
校花B在一旁看着,都有些心疼,可校花B一直不说话,别的孩子也没有说话。
拍其他照片也是,钻隧道,要姜小海做C位,做最显眼最抢镜的那个。
滑滑梯也是,校花B在一旁做陪衬,而姜小海则被设计最夸张的动作,甚至让校花B让妆。
从私立幼儿园离开时,妈妈拿到了“伪毕业”照片,老师一个劲儿地说明:“家长你看,你家孩子可闹腾了,比别的孩子都闹腾,瘦得很健康,骨架也大,玩游戏,别人都抢不过她……”
妈妈听着,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等老师“推销”完,冷冷地说:“姜小海晚上有两只吊瓶要打,我们现在得过去,不然太晚了,小孩休息不好。”
老师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也不知道说点什么。
姜小海离开时,校花B站在校门口冲她挥手,笑得很甜美,其他学生也学校花B的样子,挥了挥手,却略显敷衍。
第三学年,大班,妈妈把姜小海安插到公立学校的班级。
在私立幼儿园时,老师是清一色的女老师,个个活的像宫斗剧里的娘娘一样。
到了公立幼儿园,一个班配两个老师,一男一女,看着岁数都不小,男老师那脑门——
锃亮!
公立幼儿园教的东西深,也可能因为私立幼儿园质量不好,彻底“快乐教育”了,导致姜小海到公立幼儿园跟不上趟儿。
“大家看钟表指针的位置,现在是几点?”男老师儒雅的声音问所有人。
“6点半。”班上的同学齐声喊。
姜小海盯着课本上的闹钟。
6点半?为什么?
“那第二幅图是几点?”男老师接着问。
“7点。”同学们答。
姜小海盯着第二幅图,认清时针和分针对她来说,太难了!
姜小海课本上全是红笔划的叉叉,一个都没对。
每天到饭点,班上的同学会自组织轮班发餐具。
姜小海坐在教室最前边,值班的学生会把消好毒的勺子和碗发给大家,每人一套。
有些勺子是弯的,因为是薄金属打造的勺子,弯得离谱。
姜小海拿起勺子,定定地看了好久。
“换一下吧。”后边一个女生探头探脑,用自己完好的勺子敲了敲姜小海的背。
姜小海转过头,看了女生一眼,长得一般,皮肤有些绒毛,偏黑。
“我不介意的。”女生把姜小海手里弯到离谱的勺子夺过去,把直到不能再直的勺子递给姜小海,姜小海反应慢半拍,女生把直柄勺插到姜小海虎口里,以便姜小海能方便地捏住勺柄。
姜小海不太明白,暂且把这女生称为“黑毛”吧。
她脸上真的有很多小毛毛。
黑毛对姜小海真的很友好,早饭是土豆块炒饭,饭底有很多油。
“这简直是油泡饭!”姜小海的男同桌抱怨道。
黑毛拍了拍姜小海的后背,关切地问:“小海,你碗里有油吗?”
姜小海把碗侧着,用勺子一篦,渗出半碗菜油。
黑毛把自己的碗呲出去,“你把油倒我碗里吧,我爱吃。”
姜小海瞪大了眼睛。
妈妈给姜小海的教育是,自己的碗自己吃,别人都是有细菌的。
这黑毛怎么完全反着来,要吃姜小海碗里的油。
姜小海的男同桌怔了一下,把碗递出去,对黑毛说:“我的(油)也给你。”
黑毛不乐意,把碗往姜小海身边挪了挪,“我只吃小海的,不吃你的。”
男同桌又怔了一下。
大班的就读日子像车赶车,姜小海学的囫囵吞枣,可能到大班毕业还没学会钟表怎么认。
转眼升到小学,姜小海的外公到城里住了,看起来比以前佝偻了许多,走路要拄拐杖。
姜小海经常看到外公在校门口晃悠,戴个黑色鸭舌帽,穿一身蓝黑色的棉衣,拄个拐棍,显得有些吃力。
姜小海看见外公的第一眼,其实有点陌生的,几年没见,姜小海也不知道和外公再聊些什么,只指着路边摊的辣条,给外公一个劲儿地介绍:“外公,这辣条五毛钱一包,这家的店铺小,但辣条的量是最多的。”
外公停下来,很认真地走到零食铺门口,像探一家古董店,把辣条袋子捏起来,摊在手掌,反复观赏。
“五毛,便宜的,买给孙女吃。”店老板说。
外公伸手从衣兜内侧掏呀掏,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角钱,还有两枚硬币,凑了五毛。
姜小海拿过辣条,拆开包装,破天荒地问外公:“外爷,要吃吗?”并且把辣条递到外公嘴边。
外公往开闪了闪,两只眼珠挤在一起,看着姜小海手上那搓辣条,摇了摇头。
“那我自己吃了。”姜小海把指头噙在嘴里。
“嗯。”外公重新回正脸,拄着拐杖,望着路面很远的地方。
姜小海一路吃辣条,一路搀着外公往家走。
家里只有姜小海一人,现在又多了个外公。
姜小海是留守儿童,留守到自己管理自己,妈妈偶尔回来,所以没有把姜小海的名字登记在留守儿童簿上。
但姜小海每天回家,都是一个人。
她很习惯这件事。
外公耳背,佝偻着腰坐在床边,时不时吧唧嘴,人老了,动作也会慢很多,像树懒一样,说话可以一直说,姜小海都跑出去溜达一圈了,回来还听见外公在讲她出去时的事。
“这叫‘bian yi’,是便宜的意思,我小时候就学过这个词。”外公指着字典,眯起眼睛,费老劲儿地看。
姜小海没有说话,她记得老师教她这个词读“pian yi”,可外公说这词读“bian yi”。
妈妈说外公年轻时学富五车,很受人尊敬,村里所有孩子不会的东西,问外公,外公都知道。
对此,姜小海坚信不疑。
所以,姜小海觉得这个词应该是个多音词。
姜小海班上的学生大多闹腾,最后一排尤为严重。
姜小海一年级是班上的特优生,回回考试满分,自然对教师最后一排十分鄙视,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叫什么名字,姜小海一概不知,也不屑于知道。
直到有天上语文课,老师问黑板上的词,“便宜”两个字怎么读。
姜小海被点名,站起来,盯着黑板上的两个字,自信满满地回:“bian yi”。
后排一个女生尖锐的声音划破教师天花板。
“她说这个词读bian yi,哈哈哈……”女生的笑和教师的安静氛围格格不入。
姜小海回头看了一眼,是个留短发的女生,长得很精致,和她的男同桌对视了一眼,男同桌长得惊为天人,有迷你版胡歌的感觉,眉眼间炯炯有神,又温柔似水,关键是头型很好看,很少有人关注别人的头型,姜小海也是因为那男生长得太好看,所以忍不住关注了一下。
老师盯着笑得很放肆的女生,“那你说这个词读什么?”
“读pian yi呗,还能读什么?”女生的表情很猖狂,颇有坐在教室最后排不服管教的垫底辣妹的样子。
姜小海心里突突的,她也记得这个词读“pian yi”,可外公说这个词读“bian yi”。
很有可能是外公错了。
老师低头翻了几页书,又抬头,用教棍敲了敲黑板,“这个词如果按姜小海刚才的读法,也对,意思是行事方便,但这个读音现在一般不用,太老套了。”
教室后排的女生又尖声笑了一下,吐槽道:“老人味太重了。”
之后,便引起了全班同学的侧目。
女生的帅气男同桌用胳膊顶了顶女生的肩膀,示意她收敛一点。
女生便用手掌捂住嘴笑,眼睛眯起来,睫毛打在下眼睑,像个橡皮娃娃。
姜小海愣着头,看了女生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