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番外】我的爱，地老天荒 ...
-
如果说别人的记忆是条线段，有着明确的起始和终结，那么他的记忆就是射线，起点早已遗忘在时光的彼端，终点却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
幼年时，那些人给他移植了这只眼，纷繁杂乱的记忆伴随着强大的力量涌入小小的躯体，瞬间便将他击溃。他们说，你是被六道轮回遗忘的存在。你就是暗的代名词。
他相信了。
于是任由那些黑红色的记忆将自己淹没。记忆中那暗黑的欲望、血红的暴力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意志，而他也沉浸在毁灭的快感中一步步堕向地狱最深处。直到那人将他从泥沼中拉出。仿佛被人从冗长的噩梦中唤醒，带着点动摇的怀疑和不敢置信。
他记得，在那之后他曾恶狠狠地瞪着男孩那双暖色眼眸，试图让他明白他们是不同的：“我和你可不是同类！知道么？他们说我是从六道轮回归来的厉鬼呢。”
男孩一呆，抖着牙齿结巴道：“不不不是吧？我我我最怕鬼了……”
抖了半天突然眼一闭，伸手拽住对方的脸颊猛捏了几下，而后睁开眼长舒了口气：“明明就有实体有温度是个大活人嘛！没事开这种玩笑吓唬我做什么？”
六道骸愣了愣，豁然开朗般松了口气，缓缓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想看看你会不会被吓得钻进我怀里啊。”
没错，他是活生生的人啊。那些该死的记忆和可怕的能力都是这只眼带来的，与六道骸这个人本无关联。
他渐渐从无数的记忆中找回自我，并把那些试图侵蚀他意识的记忆逼回了黑暗的角落。他是拥有诅咒之眼的六道骸，而不是被眼操控的傀儡。
在那些或黑暗或血腥的杂乱记忆中，他发现，每一段记忆都终止在了极其年轻的时候。这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对于这只眼来说或许只是暂时的沉睡，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永恒的死亡。
最近这只眼疼痛得越来越频繁，持续时间也一次比一次来得长，他当然明白这预示着什么。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疼痛折磨得失眠了。他倚坐在窗边，回想起不久前的那场告别。那时的他已经决定离开，疼痛却突然袭来让他差点露出破绽。在拥抱那人的时候他几乎就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真想就这么抱着不放手一起到地老天荒。
当那人以守护之名请求他留下时，他突然间很庆幸，庆幸对方没有像他曾经期望的那样爱上他。否则，如果那人以爱为名要他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离开。
窗台上，那盆荼蘼早已凋谢得七零八落。花盆周围布满干枯的残瓣，再也不复当初的妖冶血色。他用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拈起一瓣仔细观察，随后两指一搓，残瓣便碎成粉末飘散在夜风中。
荼蘼，多么伤感的名字。他想。美到极至，韶华成空。
有人说，爱到了荼蘼，就没有了退路。美到妖娆，爱到生死。然而荼蘼的香，有人却不曾闻到。荼蘼的美，有人亦不曾看到。荼蘼的好，始终有人不曾感受到。是不愿？抑或不敢？荼蘼的花期过了，就真的是过了。不想残蕊凋零，却也无力挽回。
他看见最后一片花瓣在枝头摇摇欲坠，终于还是狠狠地跌落。荼蘼到底是美的，即使凋零，也要坠得魅惑。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指尖残留的灰烬发了很久的呆。
**********************************无良的分割线*********************************
战场上的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灰暗。这让他想起了自家那个讨厌战争的大空。每次上战场前都会看见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就像此时的天空一般。真不知道该说他是软弱还是过分善良。
所以无论面对怎样的险境，他们从不放弃任何希望。即使在旁人看来是必死的绝境，他们也会闯出一条生路。外界都说，彭格列十代家族是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存在。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一切只因为他们不想让那人哭泣。
战斗结束后就该离开了。他踏过遍地的尸体漠然地想着。
眼睛还在疼痛，牵动着头部的每一根神经。那样的疼痛仿佛要将他的脑袋从内部撕裂开来。他却不再理会，咬着牙发动一波又一波幻术，打倒了一批又一批敌人。
眼前开始模糊，视野逐渐染上了血色。有灼热的液体自眼眶滑落，一滴又一滴。不是眼泪，胜似眼泪。落在衣襟之上，开出朵朵血红的荼蘼之花。
直到紧咬的牙关渗出丝丝鲜血，直到衣襟上的血花连成海洋，视野中终于再也没有一个敌人。他颓然跌坐在废墟之上。
已经到达极限了么？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原本打算离开后找个地方默默等待死亡的降临，奈何天不从人愿。现在这样会让你很困扰吧？
力气一丝一丝从体内抽离，终于连坐着都觉得吃力，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他目光涣散地望向上方那片灰色天空，然后费力地勾起唇角。
对不起，这回要让你哭泣了。真不甘心啊。还没能让你爱上我呢。
如果说别人的记忆是条线段，那么他的记忆就是射线，永远没有终结。即使他从不认为那是他自己的记忆。而现在，他第一次为自己拥有这只诅咒之眼而感到庆幸。它能够让记忆延续，那么他的爱也可以一并延续。
纲吉。我用记忆来爱你。直到地老天荒。
眼皮终究不堪重负缓缓压了下来。他慢慢闭上了双眼。
纲吉。等我再次从轮回尽头归来之时，定不会再让你有机会从我身边逃开。
下一次，一定要你爱上我。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番外】我的爱，地老天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