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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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雨裹着槐花香渗进图书馆的缝隙，沈苏缩在角落给标本册里的铃兰花压膜，听见第三排书架后传来断续的吉他弦音。那声音像被揉皱的乐谱，前一秒还在温柔分解和弦，下一秒就突然切入激烈的失真效果，惊得她手中镊子一颤，刚夹起的花瓣飘落桌面。她数着座钟的滴答声，在标本册空白处画下歪扭的五线谱，试图将这些断断续续的旋律收拢，就像她将叶片仔细压平在塑封膜里一样。
"看！音乐社新来的主唱！"白落落突然将手机拍在桌上，屏幕里穿铆钉皮衣的少年单膝抵着音箱，银链在锁骨间晃动，黑眼线勾勒的眼尾挑出凌厉弧度。沈苏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注意到他左手虎口处的茧子，和上周在食堂见他握筷子时的握笔姿势截然不同。更让她在意的是，少年脖颈处隐约可见的银色项链，链坠形状竟与她标本册里夹的枫叶书签轮廓相似。她反复放大图片，想要看清项链上是否还有其他细节，却被白落落一把夺回手机。
演出当晚的体育馆后巷弥漫着铁锈与香烟的味道。沈苏贴着潮湿的砖墙挪动，撕裂空气的电吉他声混着嘶吼扑面而来。当聚光灯扫过舞台，她看见陈述将拨片咬在齿间，苍白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完全不是记忆中那个总把校服扣子系到顶的少年。直到副歌骤响的瞬间，他转头望向阴影处的动作突然凝滞，琴弦发出刺耳的嗡鸣，像是心跳漏拍的声音。那一瞬间，整个乐队的节奏都出现了细微的错乱，鼓手慌乱地调整节拍，贝斯手皱眉看向陈述，而他很快又投入到表演中，只是每个扫弦的动作都比之前用力了些。她注意到，在演出过程中，陈述会时不时地摸向项链，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她忍不住猜测项链背后是否藏着秘密。
散场后的便利店冷光惨白。陈述把冰咖啡推过来时，指尖悬在杯沿半寸之外，仿佛触碰都会灼伤。"以前玩乐队......"他的指甲在纸杯上划出月牙形凹痕，"只是想找个地方，把心里那些......"话音被冰箱压缩机的嗡鸣切断，沈苏盯着他腕间若隐若现的旧疤痕，想起白落落说过他为救队员从舞台跌落的往事。她试图开口询问，却见他突然起身去加热浪味仙，回来时将零食袋放在两人中间，像是筑起一道无形的墙。在整个过程中，他的目光始终在货架间游移，就是不敢与她对视。
此后的清晨，餐桌上总会出现形状完美的白煮蛋，旁边压着便签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沈苏摸着便签上力透纸背的笔画，听见阳台传来收衣服的窸窣声。陈述叠校服时，每道折痕都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却在瞥见她衣角的瞬间，将目光迅速转向窗外。有一次，她故意将自己的发圈落在客厅，第二天却发现发圈被整齐地放在她的梳妆台上，旁边还多了一支新的自动铅笔。更让她意外的是，铅笔盒里夹着一张窄窄的纸条，上面用极小的字写着："这种型号的笔芯适合画标本细节"，字迹工整得近乎强迫症，却在末尾微微洇开，像是书写时手有些发抖。她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收进标本册，就像收藏一片珍贵的叶子。
天文讲座那日，沈苏数着两人之间隔着的三个座位。穹顶的星空投影流转，陈述专注地盯着模型，右手却始终与座椅扶手保持半拳距离。当讲解员提到流星雨，她偷偷侧头，看见他喉结滚动的弧度，却见他突然起身去买热饮，回来时把纸杯放在她触手可及的桌角，自己往窗边又挪了两厘米。讲座结束后，他们在走廊偶遇，陈述手里攥着印有星座图案的纪念品，见她看过来，慌乱地塞进书包，结果掉出一张揉皱的乐谱草稿，上面标注着奇怪的符号。沈苏弯腰帮忙捡起时，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背，那一瞬间，他像被电流击中般迅速缩回手，乐谱草稿也被带飞，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落在远处的盆栽里。他涨红着脸去捡草稿，嘴里不停地说着抱歉，而沈苏站在原地，感觉手背上那短暂的触碰似乎还留有余温。
暴雨突至的傍晚，沈苏在公交站台望着积水发呆。陈述撑着黑伞出现时，她下意识后退半步。他却将伞轻轻放在她脚边，琴箱背带在雨中划出深色水痕："明天还。"不等她回答，便冲进雨幕，黑色外套后摆被风掀起又落下，像只折断翅膀的蝴蝶。第二天，沈苏还伞时，发现伞柄缠着一圈防水胶带，显然是为了修复某个破损的部位。她在伞袋里摸到一个硬物，掏出来是枚小小的枫叶书签，叶脉清晰可见，边缘还有被精心打磨过的痕迹。书签背面刻着一行小字："雨天易潮，标本需密封"，字迹与便签上的如出一辙。她把书签夹进标本册，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涟漪。
深夜的阳台，月光将沈苏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咳嗽声，随后是断断续续的吉他声。这次不是激烈的摇滚，而是支不成调的旋律，像被揉皱的纸团，在夜色里反复展开又叠起。当琴声戛然而止，她发现自己的指尖不知何时也在栏杆上敲出相同节奏。她鼓起勇气敲了敲墙壁，那边先是一阵沉默，接着传来轻轻的三声响，像是回应。此后连续三天，沈苏都会在睡前敲击墙壁三下，而每晚十点零七分，隔壁总会准时传来吉他声，虽然依旧不成曲调，却莫名让她感到安心。她开始期待每晚的这个时刻，就像期待一场秘密的约会。
第二天课间，沈苏在走廊远远看见陈述靠在栏杆上。他的校服领口依旧扣得严实，却在低头调试吉他弦时，露出一截锁骨。当他察觉到沈苏的目光，手指猛地一抖，琴弦发出一声尖锐的杂音。两人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在人来人往的课间，像两尊静止的雕像，直到上课铃打破这份尴尬。从那天起，沈苏发现陈述开始在课间频繁出入图书馆，每次都会在植物区的书架前停留片刻，却从未真正借阅任何书籍。她有时会假装找书，偷偷观察他，发现他总是在看与植物相关的书籍，这让她感到既好奇又惊喜。
校园艺术节的筹备公告贴出那天，沈苏在音乐教室外驻足。透过百叶窗缝隙，她看见陈述独自调试效果器，黑色电吉他斜倚在墙角。当他将拨片夹在琴弦上时，腕间的银色护腕滑落，露出闪电形状的疤痕。有女生红着脸递报名表，他后退半步接过，指尖始终保持着谨慎的距离，像触碰易碎的玻璃。女生离开后，他盯着报名表上的字迹，眉头微皱，最后用橡皮仔细擦去了某个写错的标点。这一幕被路过的几个男生看到，他们开始在走廊上窃窃私语，话语中夹杂着对陈述的调侃和对女生的嘲笑，沈苏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想要为陈述辩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贝斯手阿Ken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微妙的平衡。某个黄昏，沈苏在储物柜前被堵住时，对方晃着银色骷髅头戒指嗤笑："陈哥最近怎么总走神？不会是被哪个小丫头勾了魂吧？"话音未落，陈述的黑色琴箱已挡在身前，他垂眸盯着地面的裂缝，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离她远点。"阿Ken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两人，突然伸手去抓沈苏的书包，陈述几乎是瞬间抓住了他的手腕，两人僵持间，琴箱上的涂鸦贴纸被蹭掉一角，露出底下陈旧的划痕。阿Ken松开手时，故意撞了撞陈述的肩膀，低声威胁道："别以为退出乐队就能撇清关系。"陈述站在原地，看着阿Ken离去的背影，脸色阴沉得可怕。沈苏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默默地站在他身边。
这次冲突后的一周里，沈苏发现陈述开始刻意绕开她常走的路线。他在食堂吃饭的时间提前了半小时，放学也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但沈苏偶尔还是能在图书馆的书架间，发现被人翻动过的音乐类书籍——那些书的借阅卡上，总会出现他工整的签名。有一回，她在一本《摇滚音乐史》里发现了一张夹着的银杏叶标本，叶脉间用极细的笔写着一些音符，她对照着标本册上记录的旋律，发现这些音符竟能拼凑成一段完整的小调。她把标本小心地收好，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不知道陈述为什么会留下这样的线索。
五月的阳光开始变得灼热，班级组织课外实践去城郊的植物园。沈苏和陈述被分到同一组，负责记录不同树种的生长形态。全程两人保持着半米的距离，当沈苏踮脚去够高处的枫叶时，陈述下意识伸手去扶，又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衣角时猛地收回。回去的校车上，他们中间隔着一个空座位，窗外的梧桐树快速倒退，像极了两人之间无法言说的心事。在植物园里，沈苏专注地观察着植物，记录着它们的特征，而陈述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偶尔会指出一些她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他们虽然没有太多的交流，但这种默契的配合让沈苏感到很温暖。
回到学校后，沈苏在整理标本时，发现自己的笔记本里多了一张便签，上面画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植物图谱，旁边标注着："此植物夜间会散发特殊香气，或可用于标本固香"。而陈述的课桌里，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本被翻旧的《植物香气提取与应用》，书页间夹着沈苏标本册里掉落的花瓣，每片都被小心翼翼地压平。沈苏看着这些花瓣，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陈述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她的爱好。从那以后，她在制作标本时，总会不自觉地想起陈述，想起他认真的模样，想起他为她做的这些小事。
校园的广播里开始播放艺术节的宣传歌曲，沈苏在路过音乐教室时，又一次听到了陈述的吉他声。这次的旋律不再那么凌乱，而是多了一些温柔的感觉。她站在教室外，静静地听着，直到上课铃响起。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寻找陈述的身影，会在意他的一举一动。而陈述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关注，两人在相遇时，眼神交汇的时间越来越长，但谁都没有勇气先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一天下午，沈苏在图书馆整理标本册时，发现里面夹着一张音乐会的门票。门票上没有任何字迹，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陈述留给她的，但她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把门票小心地收好，期待着音乐会那天的到来。在等待的日子里，她的心情既紧张又兴奋，她不知道在音乐会上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面对陈述。
音乐会当天，沈苏早早地来到了现场。她坐在座位上，看着舞台上忙碌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期待。当陈述抱着吉他走上舞台时，她的呼吸都停滞了。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在聚光灯下显得格外耀眼。音乐响起，这次的演奏和以往都不同，旋律中充满了情感，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故事。沈苏听着音乐，看着舞台上的陈述，心中的情感再也无法抑制。她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进了陈述的世界，而这个世界，比她想象的更加美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7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