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拂袖上尘》踩着拖鞋的马甲

4、第二章 又见炊烟 中

　　好不容易下得树来，已经不知是第几日后了，衣衫褴褛、浑身挂彩的苏悦饿的前胸直贴后背。这几日命悬一线的日子真不是人过得，她到现在心脏还一悸一悸的颤抖着。
　　她很有理由怀疑这几天遭受的非人虐待已经让自己患上了心疾。
　　她不敢往回走，那妖怪在把她抛出去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很霸道的鹊巢鸠占，圈地为王了。
　　无家可归的苏悦，只得往林子深处走。这深山老林里也不知道暗藏了什么玄机，直叫人觉得四周危机重重。
　　总是绿荫蔽日树缠藤，走到后面的苏悦发现前方根本没有了路，数日努力一下子成了徒劳，只得又沿路折回，再朝另外一个方向摸索进军。这鬼地方兀的诡异，一林子寂静无声不说，枝叶也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动也不动。林间开遍奇花异草，处处妙景美不胜收，可此时的苏悦很难腾出心思来欣赏这一簇簇花开遍地、泉水叮咚了。
　　越入山林，风景虽越奇秀，然而可以吃的东西却越来越少。看似娇艳欲滴的七彩花儿吃了会让人顷刻昏迷，翠绿绿的草叶有的食下只不过腹痛一两个时辰，有的却是可以让人浑身奇痒满地打滚到太阳下山也不见好转。
　　苏悦也算是体会了一遭神农尝百草的艰辛，按惯例说有这样的经历后都应该练就一身百毒不侵的功夫，可惜这样的美事自然没有发生在苏悦身上。
　　毒草毒花毒果在她身上总是屡试不爽，该什么症状就什么症状的很有效果。苏悦尝尽酸甜苦辣滋味，嘴里生出厚厚一层舌苔，味蕾也早没有任何感觉的罢工了。
　　山中气候无常，时时是东边日出西边雨，朝来急雨晚来风。下雨时苏悦还可以披着荷叶上阵，刮狂风时就寸步难行了。山上风大的出奇，肉眼都能看见一个个黑色的漩涡带着人力无法抵挡的力量肆意掠行。
　　小小的苏悦自是不敌，只能躲在树洞中，瑟瑟发抖的抱臂等待着风雨过去。
　　夜里山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苏悦跌跌撞撞双手抓着碗口粗的老树藤，脚踩在山坳处，心惊胆战的吊在半空的山崖璧上。身前这座大山明明气势恢弘，可苏悦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这似乎是即墨的最高峰了，苏悦心想，只要攀上它，想必就能看到即墨外头是什么光景了吧。
　　只是这山，高耸入云，山壁又陡峭，苏悦绕着大山背面的山谷地都走了好几圈了，也只能望着与地面几乎垂直的险峻山崖直叹气。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抓着爬满山壁的绿色藤萝一点一点向上攀岩，这藤也不知什么名字，又粗又扎实。苏悦从日出便开始登峰，到现在天黑的一点光也不剩了，虽不敢回头向脚下望，可她昂起头仰望云烟缭绕的神秘山巅，也估计出自己应该已经爬了大概有四分之一的路了。
　　偶尔她没抓紧蔓藤，也会脱力的向山下滑去。耳边是呼啸风声，脚下是万丈悬崖，摔下去必定烂成肉泥。
　　苏悦吓得牙齿打颤，手却没闲着，不顾一切的抓向山壁上生长的一切她可以抓住的植物。现在在她心中，哪怕一根稻草也能救命！
　　终于止住下落势头，望向崇山峻岭间那最高处，苏悦差一点在心中泪流满面。
　　山间日月星辰交替无声，她细瘦的手脚磨出无数水泡，后来一个个被磨破的水泡又流出脓血。脓血干了后在鞋和脚板间结了厚厚的痂，手掌也溃烂肿成熊掌，早分辨不出原先模样。如此这般，种种辛苦已不必说，小小苏悦兜兜转转，终于在落大一个山峦叠嶂的即墨摸索到了出去的路。
　　山麓下景色又是一番决然不同，方才还在山中领略狂风骤雨的苏悦此时只见灿烂的阳光把大地洒上了一层金色光泽，羊肠小道弯弯转转，直通不远处一座小小村落。
　　苏悦攀上一块大石，背倚着奇峰怪岩、直插天际的寂寥高山，眺着远处的炊烟袅袅。这才应该是人间该有的景象，到处透着人气，再不像山里头魑魅魍魉的骇人！
　　苏悦连奔带跑跌跌撞撞才好不容易把自己的一只脚踏在了小村庄的土地上。听着此起彼伏的鸡犬之声，苏悦心中大喜，再放眼四周，看见村子里阡陌交通好一派热闹，更是两眼放光，胸腔里说不出的激荡。
　　天啊，天啊，她过尽千帆，终于等来老头开眼了！瞧瞧，这鸡叫的多动听，那狗追在耗子后头跑的样子也实在可爱！
　　自然也有村民瞧见浑身上下都惨不忍睹只一张小脸兴奋的发光的小苏悦。这孩子莫不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吧？怎么这样的脏乱，泥土遮面，五官都看不清楚，头上还插了枯枝败叶，好不滑稽。可邋遢虽是邋遢了些，那样小的小小身躯配着一脸的生动表情，却又委实惹人心怜。
　　乡野淳朴，立刻就有不明就里的善良好人上前来投递关怀“孩子，你这是打哪儿来呀，怎么年纪这么小就一个人跑出来闯荡！快快坐下来歇息歇息。”
　　苏悦大张着水汪汪亮晶晶的一双眸“叔叔，可不可以借我碗水喝？”
　　被她换作叔叔的中年男子立刻唤来自家婆娘，为苏悦端了水和点心来。苏悦朝着端水给她的身材很富态的大娘连连道谢，她不记得是谁教她的了，做人要有礼貌。
　　这大娘也和大叔一样一看就是好心人。
　　大娘看见这般大点的孩子一个人孤苦伶仃流落在外，还落魄成这副可怜模样，顿时母性爆发“哎哟我的天哦，孩子啊，一定受了不少苦吧？今晚有地方住没有？没有就在大娘这里住下来，大娘去帮你烧水，让你好好洗个澡。”
　　苏悦正愁没有地方落脚呢，一听大娘的邀约，立时间心花怒放，一脸表情也随之绽放“我可以吗？不会打扰到大叔大娘吗？”
　　“不会不会，我家地方虽不大，可正好有间屋子空着，收拾收拾就能住人。”旁边的大叔也说“别看现在太阳大着，过不了一会天就黑了。我们这地方和别处不同，天黑了后外头分外凶险的，你一个小孩子在外头会有危险。这家里就我和你大娘两人，日子简单，你瞧你一身伤的，要是不着紧赶路尽管放心的在我家里住到伤都养好了再做打算不迟。”
　　一阵暖流涌过苏悦的四肢百骸，她心中感动难言，只能双眼含泪猛朝着这一对好心的夫妇点头大谢。
　　这一路遭遇不少艰难险阻，没曾体会过半分温暖的她之前还对人世全无概念，时常怀念自己原先梦中做为一条鱼的时光，却没有想到自己才一走出即墨，就立刻感受到了人的诸般温情。
　　看来还是做人好，人才有血有泪有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