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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好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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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文川的上半个身子完全探出窗外，重心前倾，脚尖微微踮起来，感觉自己的脸离地上的巨石一寸一寸靠近。
不管是修行者，还是神秘学家，这样摔下去，必死无疑。
“晚安。”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宛如安抚。蔺文川轻轻闭上眼睛，感受夜风轻拂脸脸颊，就要这样顺势栽倒下去。
忽然，一阵剧痛攫住她的头皮，使她猛然惊醒。
是困扰了她一整天的偏头疼，如今它竟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她的自毁。
蔺文川双手猛地抓紧窗檐，脚用力蹬向墙壁，硬生生把自己甩回屋里。尾椎骨撞击地面，连带着整个后背传来剧痛，冷汗瞬间浸湿全身。而比汗更冰凉的，是她的心。
她刚才，差一点点就跳下去了。
周铃铃原样坐在窗边，一动没动，脸藏在月光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为什么不遵守约定？”她听起来很失望。
蔺文川喘着粗气，抬手挡住自己不知何时又黏在周铃铃身上的目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光明……果悦音。”
——伟大之术的密法之一。
空气中的果香似乎淡了些许，尽管周铃铃没有任何反应。
“呼吸乃灵魂的诱惑，”蔺文川回忆着自己曾经做的研究，“你为什么要对我使用魅术，铃铃？”
周铃铃仍未动作，双手乖巧地放在双膝上：“说什么呢，文川？”
蔺文川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你是不是知道我换人了？”
“换什么人？”周铃铃声音何其无辜。
“我看过她的笔记。”蔺文川必须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唇齿上，才能一字一句地说，“她有很多想和你分享的——‘这句话好有意思，小周会喜欢’、‘这作者的上一本书小周是不是学过’……你们确实是很好的朋友，但她从来没叫过你铃铃。”
而自己见到她第一眼，就叫她铃铃，因为这个名字在舌尖流淌的感觉……很好听。
周铃铃“啧”了一声，随意抓了抓头发，侧过脑袋，露出半张沐浴在月光下的脸。
“你比笨川聪明。”
她的声音不似刚才甜美，反而带着一丝尖酸。
周铃铃卸下了伪装，蔺文川感觉到施加在她身上的秘法解除了。她能够再次自由地说话：“你为什么要杀她？你们不是好朋友？”
“嗯，比她聪明，但是有限。”
周铃铃站了起来，在袖子里摸索着什么。是武器吗？
没能成功让蔺文川自杀，现在就要亲自动手了吗？
蔺文川的大脑飞速运转，明识之力开始发挥作用：“我明白了。你不是要杀她，你是要杀我。就是我——另一个世界过来的蔺文川。”
周铃铃在左边袖口摸了一圈，没找到，换只手开始摸右边的口袋。
“你知道我换了人。是平安鹤告诉你的，还是……”
蔺文川心跳加快，忽然意识到另一个可能性。
“……你早就知道？你参与了这件事！”虽然说出来也没有阻挡周铃铃的动作，但是可以帮蔺文川自己理清思绪。
周铃铃从右边口袋里摸出一根细小的金属棍，应该是银的，在月光下发着冷冽的光。
蔺文川心中细碎的线索逐渐拼凑成形：“你真的参与了。你让我挤走了她的灵魂，现在又要杀掉这个躯体……不对，不是因为恨。”
周铃铃的动作微微一顿。
“如果只是恨，直接动手就好了……”
她没有否认，手中银棍却在缓缓变化，变细、变尖、变长。
“……我知道了。她的灵魂没有消散，而是和我互换了！”
蔺文川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因为她看到周铃铃擦拭银棍的动作越来越慢：“她……在这有敌人，而你帮她逃到了我的世界。只要杀了我，这里就再无泄密之人，她也就安全了。”
“我猜对了几成？”蔺文川问。
“目前为止？全对。你真的比她聪明。”周铃铃把银棍——现在是一根长长的银针了——在手中转了个圈。
虽然得到了赞美，蔺文川的心却继续下沉。周铃铃这么爽快地肯定了她的猜想，说明今天就没准备让她活着回去。
“你……可以在别人的宗门随意杀人吗？”蔺文川试图拖延时间。
“哦，有别人会处理好的。”周铃铃轻描淡写地说。蔺文川不得不怀疑这个“别人”是她的“师弟”平安鹤。
“我不会和别人说一句话！我会假装原来的蔺文川，一辈子！”蔺文川把手放在胸口保证。
“抱歉，死人的嘴巴最安全。”
“如果她还在我身体里呢？如果她的灵魂被你一起杀死了呢？”
“我和你说这些话，不就是为了确定你不是她吗？”周铃铃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悲伤。她看居高临下地着蔺文川，好像回忆一位许久不见的老友，又好像在和老友告别。
“等一下！”
周铃铃的手还未做动作，但蔺文川知道等她动一下就来不及了。
“如果她还能回来呢？！”
这句话喊出来，周铃铃漂亮的大眼睛骤然眯起，纤细白嫩的手猛地用力握住银针，手背上暴出明显的青筋。
“什么意思？”她声音非常低沉，简直和刚才换了一个人。
果然，最强的武器不是威胁，而是希望。
“如果，”她小心翼翼地说，生怕说错一个字，“我把这里的威胁解决了，然后我们又能换回去呢？”
周铃铃嗤笑一声。
“天真！你知不知道追杀她的是谁？如果有一点办法，我们至于送她走吗？”长发少女的语气突然变得凶狠，“如果你不死，但凡消息泄露，他们甚至会追到那边去。”
蔺文川透过这凶狠，听到的却是她声音中的颤抖和无力。想必这个世界的蔺文川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吧。
“那，”蔺文川安静地说，“如果她想回来了呢？”
“如果她在那边也遇到危险呢？”
“你要毁掉这具身体，断掉她的唯一的希望和退路吗？”
银针离她的眼球只有不到一毫米，蔺文川的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周铃铃。小姑娘的手非常稳定，银针没有一丝颤抖，就像蔺文川坚定的目光一样。
二人僵持。
三秒。
五秒。
十秒。
最后，周铃铃一甩手，银针收入袖口。
女孩叹了口气，摇着头说：“看来不管是哪层历史的，麻烦的人永远麻烦。”
蔺文川咧嘴一笑。
“我也不知你哪来的信心。但下次你爹妈找上门，你最好先找准时机自尽。”周铃铃不装的时候说话很直接。
蔺文川的瞳孔猛地收缩，比刚才被武器指着时更为惊恐。
“爹妈？我在这个世界也是被爹妈追杀的？”
“……喂。”周铃铃脸色一沉，“什么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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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文川前世的人生，虽然没有这些打打杀杀，但也算不上顺利。
她的父母在她刚出生后就被拘捕，因为两人想要吃了她。
对，吃了。
在护士第一次将襁褓中的婴儿递到母亲怀里时，那位一向温柔理性的女子竟猛然低头，死死咬住她的脖颈，留下的齿痕直到三岁才完全消退。护士尖叫着把啼哭的婴儿从母亲怀里抢下，一转身，又撞上准备伸手把她掐死的父亲。
她的父母入狱，而她被送到富裕的小姨家寄养。监狱能关他们一时，却没法挡住他们汹涌的欲望。初中那年，小姨不愿再冒险，将她送往英国读书。
在那里，在神秘学的发源地，她第一次接触到了“伟大之术”。
蔺文川坐在原地，缓缓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周铃铃也在她对面坐下，抱膝倾听。魅术消散，杀意不再，此刻的她看上去就像个有些刻薄的普通女孩。
“天孽。”周铃铃轻声说。
蔺文川点点头。正是这个词，引导她走上了研究神秘学的道路。
服侍司辰的仆人不被允许繁衍。如果两个强大的侍从互生情愫，生下孩子，他们的后代将成为无法控制的诅咒——天生的祭品。
血缘的羁绊并不会催生温情，相反，这些父母会被无法遏制的本能驱使，不惜一切代价去吞噬自己的孩子。
他们会追自己的骨血到天涯海角。
“原来在你那层历史里，蔺文川也是天孽。”周铃铃怔怔地望着她，神色暗淡，“我还挑了个看起来最安全的。”
“什么意思？什么那层历史？你看到过我生活的世界？”蔺文川敏锐地感觉到，周铃铃知道得比自己想象的还多。
周铃铃好像不耐烦了，站起来拍拍裙摆：“当然看过。你不也也读过我写的书了？”
《修仙界第一团宠》？是周铃铃写的？或许她的作品可以连接两个世界……或者用她的说法，两重历史？
身着白纱的女孩走到窗边，再次半坐在窗沿上。月光下，她身上的白衣不知何时变成了无数的羽毛，宽大的袖口化作翅膀的轮廓。
“你在这里，最多能再躲三个月。在他们找到你之前，你得搬去另一间书阁。”周铃铃转头嘱咐道。
还没等蔺文川回应，她已然翻出窗外。夜风撑起她宽大的羽翼，白色的女孩像大鸟一样飞走了。
三个月……另一间书阁……
原来庇护她的，是这间残破的建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