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阔》晴天l

16、第 16 章

　　院子里的柚子树随风摇曳，枝条轻轻拍打着窗框。

　　我走上前锁紧窗户，顺带拉上窗帘。

　　夏夜的热气被我困在房间里，但此刻也顾不上闷热了。比起汗流浃背，心理上的不适才更让人难以忍受。

　　目光不自觉地钉在对面的分户墙上，淡黄墙纸的花纹在床板阴影下扭曲成古怪图案，既让我不敢靠近，又诡异得移不开眼。

　　想到那个女孩可能就在这堵墙的另一边结束生命，或许她的怨念正透过墙壁……这个念头让后颈渗出冷汗，连带脑袋也昏沉起来，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向来没有贫血的毛病，身体也算健康。所以这莫名的头晕目眩，只能是恐惧作祟吧？

　　明明白天还能坦然坐在床边，入夜后却连靠近都不敢。封建迷信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我苦恼自己的软弱，却又没用勇气去克服，只能像根木桩似的杵在原地。

　　就这样对着空气僵持了片刻，房间内突然响起歌声。

　　毫无预警的旋律吓得我膝盖一软，险些跪在地上。慌忙扶住墙壁稳住身体，这才发现声音竟是从我裙子的口袋里传出来的。

　　手机？

　　我隔着布料按压在不断发出声音与震动的口袋上，被自己吓得发懵的脑子这才反应过来，这歌声不就是我的手机铃声吗？怪不得越听越熟悉。

　　不过说到铃声——该不会是那什么经典桥段吧？

　　掌心下的震动持续敲打神经，那些恐怖片里的经典画面不受控地在脑海浮现。

　　如果我现在拿出手机接听，从里面传出声音是：“你好，可以拿些止血绷带来隔壁一趟吗？”之类的请求，我该怎么拒绝？

　　铃声顽固地持续着，震动贴着大腿传来阵阵酥麻感。我咬紧下唇深吸一口气，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裙袋边缘，小心翼翼地拿出边震边唱的手机，迅速退到靠近雪华房间的角落里。

　　低头半眯着眼睛暼了一眼屏幕，看到来电的备注是‘妈妈’时，一股说不出的安心感突然涌了上来。我连忙用力戳向屏幕上的接听区域。

　　“妈，妈！我住的宿舍隔壁好像有鬼。”

　　「……」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误触了静音键时，她居然直接挂断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什么意思？灵异电话？

　　胡乱琢磨着，手机又响了。还是妈妈打来的，我立刻接通。

　　“干嘛啊？为什么要挂我电话啊？”

　　「原来真的是你啊…」

　　母亲松了口气的声音里带着无奈：「我还以为串线到精神病院去了。」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女儿的啊？”

　　「那你呢？张口就是见鬼，恐怖片看多了吧？」

　　她不等我解释就开始说教。上次一起来办转学手续时我就提过这事，结果被她一顿数落，现在还是这套说词。

　　「别整天疑神疑鬼的。我读大学那会学校后面几百米还是殡仪馆呢。半夜哀乐天天响，我们都当闹钟用。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鬼，你怕什么？再说了——」

　　妈妈喋喋不休的发言突然卡住。这我知道，她每次和我讲道理时都会瞪我一眼然后再继续。现在我不在她身边，这个固定流程完成不了，所以才愣了一下。

　　「…再说世上哪来的鬼，都是自己吓自己。你马上就是大学生了，成熟一点好不好？」

　　这套强势的逻辑让我憋屈得要命，可偏偏挑不出毛病。毕竟从客观角度来看，她说的确实句句在理。

　　“…当我没说行了吧？”

　　「最好是没说，以后也不许提！」

　　“…知道了。”

　　我撇着嘴应了一声，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接着她又问了些学校的事和我的身体状况，我一一作答。听到我说住处安顿妥当，身体也没异样时，她才放心说了句：「那就好。」

　　“外公呢，好些了吗？”

　　我问出在意的事。电话那头传来苦涩的轻笑，声音跟着低了下来：

　　「老人家的身体…哪能说好就好啊…」

　　“……”

　　胸口突然发闷。我明白这话的弦外之音，却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沉默。

　　原本今天该是妈妈陪我来学校报到的日子，牟清也说好会来车站接我们。可就在出发前一晚，外公病情突然恶化住院，外婆腿脚不便，独自照顾实在力不从心。

　　虽说二老除了我妈外还有一对儿女，但他们都在外地工作不方便回来。妈妈没办法只能请了长假去照顾外公，让我独自坐车前往天草。

　　所谓祸不单行——外公住院当晚，牟清也来电话，说这段时间请不了假，不能来车站接我了。

　　坏消息像约好了一样接二连三地传来，我的心情变得很差，出发前不仅和妈妈吵一架，还赌气把牟清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