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约》杳数

27、炎夏

　　江城气象台发布了今年第七个高温红色预警。

　　窗外的知了叫得撕心裂肺，仿佛也在抗议这反常的炎热。

　　盛亦声瘫在工作室的沙发上，像只脱水的猫，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我觉得我要融化了。”他有气无力地抱怨，手指拨弄着T恤领口散热，“这天气简直是要杀人。”

　　陆怀远从电脑前抬起头，看了眼温度计——室外41℃，室内虽然有空调，但老厂房改造的办公室制冷效果有限，温度计显示31℃。他的后背已经湿透，黏在办公椅上。

　　“今年厄尔尼诺现象特别强。”陆怀远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起了层薄雾，“全球气候变暖导致...”

　　“陆工程师，”盛亦声打断他的科普，赤脚踩在水泥地面上走过来，“我现在不需要气象学讲座，我需要冰淇淋，或者冰镇西瓜，或者...”他俯身凑近陆怀远，鼻尖几乎相触，“一个能让我忘记炎热的吻。”

　　陆怀远摘下眼镜，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三个选项。

　　盛亦声的嘴唇因为炎热而格外灼热，但舌尖却带着一丝清凉的薄荷味。

　　——他刚才肯定偷吃了冰箱里的薄荷糖。

　　一吻结束，盛亦声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还是热。走吧，去买冰的。”

　　“现在外面是41℃。”陆怀远提醒道。

　　“所以我们才要买冰的！”盛亦声已经抓起遮阳伞和钥匙，“再待在这里我会变成人干的。”

　　陆怀远无奈地合上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未完成的代码可以等待，但盛亦声在高温下的烦躁情绪显然已经到达临界点。

　　走出工作室大门，热浪如同实体般迎面扑来。

　　盛亦声立刻撑开遮阳伞，拽着陆怀远躲进那一小片阴影里。

　　阳光直射在水泥地面上，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远处的建筑物在热空气中微微颤动。

　　“我记得便利店就在...”陆怀远的话被一阵灼热的风打断。

　　“五百米，但感觉像五公里。”盛亦声哀叹，却紧紧挽住陆怀远的手臂，像是怕他被热气蒸发掉。

　　街上行人稀少，偶尔经过的几个也都行色匆匆，寻找着最近的荫蔽。

　　行道树的叶子蔫蔫地耷拉着，连影子都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便利店的自动门刚滑开，冷气就如救命稻草般涌来。

　　盛亦声发出一声幸福的叹息，直奔冰柜区。

　　陆怀远则走向水果区，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圆润的西瓜，用手指轻敲时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我要这个！”盛亦声举着一支双色雪糕兴奋地宣布，“芒果加椰奶的。”

　　陆怀远拿了支传统的绿豆雪糕，又往购物篮里扔了几瓶冰镇矿泉水。

　　收银台前，盛亦声突然眼睛一亮：“等等！”他跑回去，又拿了两支雪糕，“备用的。”

　　“会化掉的。“陆怀远提醒。

　　“所以我们得快点吃。”盛亦声理直气壮地说，扫码付款的动作行云流水。

　　走出便利店，热浪再次袭来。

　　盛亦声已经迫不及待地撕开雪糕包装，咬了一大口：“天啊...太幸福了...”

　　冰凉的雪糕让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陆怀远也咬了口自己的绿豆雪糕，久违的童年味道在舌尖化开。

　　他们站在便利店屋檐下的一小片阴影里，争分夺秒地享用着这短暂的冰凉。

　　“你的嘴角...”陆怀远突然说，然后俯身舔去盛亦声唇边的一点芒果雪糕，“沾到了。”

　　盛亦声耳根一热，但很快反击：“你的也是。”他凑上去舔掉陆怀远下巴上融化的绿豆雪糕，“嗯...比我的难吃。”

　　陆怀远失笑：“那你还抢着吃？”

　　“因为是你嘴边的啊。”盛亦声理直气壮，又咬了一大口自己的雪糕。

　　西瓜太重，他们决定在附近的小公园找个阴凉处先解决掉。

　　公园里几乎没有人，只有几个老人坐在树荫下摇着蒲扇。

　　他们找到一棵茂密的梧桐树，树荫下有一张石凳，虽然也被晒得发烫，但已经是能找到的最佳位置了。

　　“等等。”陆怀远脱下T恤铺在石凳上，才让盛亦声坐下，“现在不那么烫了。”

　　盛亦声感动地眨眨眼：“我的骑士。”他咬下最后一口雪糕，满足地叹息，“要是能天天这样多好。”

　　“天天41℃？”陆怀远挑眉，“电力系统会崩溃的。”

　　“我是说天天和你一起吃雪糕。”盛亦声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陆怀远的小腿，“不解风情。”

　　陆怀远笑着打开西瓜——他们没有刀，但便利店贴心地提供了塑料勺子。

　　西瓜鲜红的果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黑色的籽像星星一样散布其中。

　　盛亦声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大块，汁水顺着他的手腕流到手肘。

　　“好甜！”他惊喜地说，将勺子转向陆怀远，“尝尝。”

　　陆怀远俯身，却不是去接勺子，而是直接舔上盛亦声的手腕，沿着那一道西瓜汁的痕迹缓缓向上，直到手肘内侧。

　　盛亦声的呼吸明显加快了，即使在高温下也能感觉到皮肤下的血液奔涌。

　　“确实甜。”陆怀远评价道，眼神却盯着盛亦声的嘴唇。

　　盛亦声将西瓜勺塞进他嘴里：“正经点，陆先生，公共场所。”

　　陆怀远咬着西瓜，无辜地眨眨眼：“我只是在品尝西瓜。”

　　他们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着整个西瓜，汁水弄脏了手指和嘴角，却没人急着擦干净。

　　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远处偶尔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和卖冰棍的小贩吆喝。

　　时间仿佛在这个炎热的午后变得粘稠而缓慢。

　　“记得我们大四时那个夏天吗？”盛亦声突然问，将一颗西瓜籽弹到不远处的草地上，“宿舍没空调，我们只能去图书馆蹭冷气。”

　　陆怀远点点头：“你总是趴在桌上睡着，口水流到乐谱上。”

　　盛亦声红着脸推了他一把：“才没有！”然后又笑了，“不过那时候真好啊，就算热得要死，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陆怀远握住他的手，黏糊糊的西瓜汁让他们的手指更难分难舍：“现在不是更好吗？我们可以买一冰箱的雪糕，不用像学生时代那样算计着花钱。”

　　“但那时候的快乐更简单。”盛亦声靠在他肩上，“一支雪糕，一把伞，就能开心一整天。”

　　陆怀远明白他的意思。

　　随着年岁增长，快乐的阈值似乎也在提高。

　　但此刻，在这个炎热的下午，一支雪糕和半个西瓜带来的满足感，似乎又让他们回到了学生时代的单纯快乐。

　　西瓜吃完了，但太阳依然毒辣。

　　盛亦声看了看表：“才三点，最热的时候。”

　　“回工作室？”陆怀远提议。

　　盛亦声摇头：“空调不给力，不如...”他眼睛一亮，“去游泳馆？”

　　江城大学的游泳馆对校友开放，而且有顶棚遮挡直射阳光。

　　半小时后，他们带着泳裤和毛巾站在了游泳馆门口。

　　盛亦声的学生证照片还是大一时的样子，看起来稚气未脱，让检票阿姨多看了好几眼。

　　“这么多年了还这么恩爱啊？”阿姨笑着递回证件，“少见。”

　　盛亦声骄傲地挽住陆怀远的手臂：“我们是模范情侣。”

　　泳池里的人不多，大多数学生已经放假离校。

　　水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蓝光，盛亦声迫不及待地冲进更衣室，几分钟后就穿着一条天蓝色泳裤跑了出来，一个漂亮的入水动作跳进池中，溅起大片水花。

　　陆怀远相对谨慎，先试了试水温才慢慢下水。

　　盛亦声像条鱼一样游到他身边，从水下突然冒出来，湿漉漉的头发甩了陆怀远一脸水。

　　“偷袭！”陆怀远抓住他的手腕，两人在水中打闹起来。

　　盛亦声的身体在水中格外灵活，几次挣脱陆怀远的控制，但最终还是被圈在池边，无处可逃。

　　“投降吗？”陆怀远低声问，呼吸因为刚才的追逐而略显急促。

　　盛亦声摇头，眼中闪烁着挑战的光芒：“绝不。”

　　陆怀远低头吻住他，池水在他们周围荡漾，折射的阳光在水底投下摇曳模样。

　　这个吻带着西瓜的甜味和池水的□□，却比任何昂贵的冰淇淋都更解暑。

　　“咳咳。”救生员的咳嗽声从远处传来，“公共场所，注意影响。”

　　他们分开，盛亦声的脸比太阳晒的还要红。

　　陆怀远拉着他游到泳池另一端，那里人更少。

　　“晚上想吃什么？”陆怀远问，仰浮在水面上，看着顶棚上晃动的光影。

　　盛亦声学着他的样子漂浮：“凉面？或者粥铺的绿豆粥。”

　　“可以都买。”陆怀远说，“再配点小菜。”

　　他们在泳池里泡到太阳西斜，皮肤都起了皱，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傍晚的温度降了一些，但依然闷热。

　　回程的路上，盛亦声又买了一支雪糕，这次是巧克力脆皮的。

　　“今天第三支了。”陆怀远提醒，“小心肚子疼。”

　　盛亦声毫不在意地咬了一大口：“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他把雪糕递到陆怀远嘴边，“尝尝？”

　　巧克力在舌尖融化，甜蜜中带着一丝苦涩。

　　陆怀远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们的西瓜...”

　　“忘在公园了！”盛亦声惊呼，然后大笑起来，“算了，反正也吃完了。”

　　夜幕降临，但温度依然居高不下。

　　他们洗完澡，只穿着短裤躺在公寓的地板上。

　　——床太热了，连席子都发烫。

　　陆怀远用湿毛巾擦拭着盛亦声的后背，水珠顺着脊椎的凹陷流下。

　　“明天会更热。”陆怀远看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42℃。”

　　盛亦声翻过身，抓住陆怀远的手腕：“那我们明天还去买雪糕。”

　　“会融化的。”

　　“所以我们得吃快点。”盛亦声狡黠地说，就像下午一样。

　　陆怀远俯身吻他，感受到两人皮肤上还未完全蒸发的水珠。

　　窗外的江城灯火通明，空调外机的声音此起彼伏。

　　整座城市都在与炎热抗争。

　　但此刻，他们只专注于彼此唇上的温度。

　　和这个漫长夏日里属于两人的小小清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