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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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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盖子两下熄灭酒精灯,铃声恰好在这刻响起,下课了。
余光瞥了一眼还在摆弄试管刷的人,最终也没说出让他赔钱的话。毕竟比起几百块,还是不要和他扯上关系比较好。
姜蕴利索地收拾好实验台,拿上报告册和杨之云并肩而行。路过走廊的公告栏,眼尖的杨之云骤然停下,指了指上面那一排彩印大通告的其中一张。
《全国高中生化学奥林匹克竞赛报名通知》。
“去年这时候你还在集训备战决赛呢。”
“是哦。”姜蕴点头,随后忽地眸光一烁,被通告右下角的“历届获奖名单”吸引。名单里,她和另一个人的证件照并列其中,那人在前,她在后。
陈司哲……
手指轻轻抚过那人清秀稚嫩的脸庞,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他笑得嘲讽。姜蕴心脏一抽,指甲不由得陷进去。
那年决赛,他比她小一级,总分只比她高了一分,拿下了省队的最后一个名额。
呵呵呵,真想撕烂他的脸。
看着她逐渐阴沉的神色,杨之云万分后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摆手,“反正他最后也没进国家队,说不定谁更强呢,姜姜你成绩那么好,最后高考成绩肯定吊打他……哎呀时间不早了,咱们赶快回教室吧!”
“嗯,走吧。”姜蕴叹了口气,她早就接受了自己或许根本没那么擅长化学,只是比普通人强一点的事实。这世界天才多如牛毛,而她的理想,仅仅是考上憧憬大学的化学专业一路深造。
二人走后,一个修长的身影也停在了公告栏前,凝视良久才离去。
上午四节课上完,午休时间到。姜蕴吃好饭,走到储物柜旁边,打算先把下午要用的书提前准备出来。
倒霉的她这学期分到了最上面的一排柜子。她抬手开锁,又略微踮起脚,刚刚好视线与柜门上字迹锋利的“姜蕴”二字齐平。
“这是……”柜子里,除了整齐码放的教材书本以外,此时还多出了一个陌生的白色方盒。
姜蕴把那盒子拿出来,上面印着两行英文,她恰好认得这是一个眼镜品牌,还是很贵的眼镜品牌。
打开外包装,里面是和外壳相似的眼镜盒,只不过质地更好一些,摸起来很舒服。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架做工精细的无框眼镜,而眼镜下压着张小纸条,那小纸条被撕得像狗啃的似的,上面只有歪歪扭扭的三个字:“赔给你”。
需要赔偿她眼镜的人只有那一个,姜蕴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放的。
比起惊喜更像是惊吓呢。
未曾设想自己能得到傅倾阳的赔偿,她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眼镜,镜片又薄又反光,镜腿连接处镶嵌着小小的皓石,显然这是一个平光镜,只有装饰作用。
看来对方比她脑补得聪明点儿,至少没瞎猜,然后赔自己一个完全戴不了的啤酒瓶底……
想到这,姜蕴忽然回想起刚才上课傅倾阳直勾勾的,探究的眼神——啧,他不会是在想自己为什么没戴他赔的眼镜吧?
也不想想她一个近视怎么戴。真是的,有这买眼镜的功夫直接赔她钱不好吗?干脆晚上给它挂二手网站折现算了。
至于还回去,那不可能。
“看什么呢姜姜?”苏琳英从背后突然出现,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目光看向她手中的东西。
姜蕴对她这种偷袭的小动作习以为常,淡定地把眼镜展示给她看,“说出来你都不信,赔偿款到账了。”
“哦豁!”苏琳英从她手中接过盒子,仔细端详一番,“我去,这眼镜挺贵的吧,他竟然真赔给你了,你怎么和他说的?”
“我什么都没说,这个眼镜就放在我柜子里,刚刚才发现。”
“这跟中奖了有什么区别,那你戴上看看呗——”兴奋地把眼镜从盒里拿出来,正要安到她脸上,苏琳英突然话锋一转,“不对啊,他是怎么知道你近视多少度的?”
姜蕴从容戴上眼镜:“他不知道,这是平光镜。”
“…………”苏琳英突然不说话了。
“怎么了?”姜蕴疑惑道。
“女神,嫁给我。”
“哈,说啥呢?”
“女神,卧槽,太好看了!”苏琳英抓着姜蕴的肩膀疯狂摇晃,“没想到傅倾阳那么有眼光,这个眼镜简直是从你脸上长出来的一样适配,跟它焊死好吗姜姜!”
“你先放手……再晃吐了。”姜蕴从苏琳英的魔爪中解放出来,“哪有这么夸张。”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去卫生间找到镜子,姜蕴凑近,定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诚如苏琳英所说,这副眼镜确实跟她很配,似是镀了层滤镜给她,衬得她整个人有一种“高智感”。
但是也不至于好看到要娶她吧……
回到班里,姜蕴在门口正好遇到朱思义,她愣了愣,“姜蕴?你咋又戴上眼镜了?”
姜蕴笑了笑,伸手推镜框,这次终于不是无实物表演,“怎么样,好看吗?”
“妈耶,可太好看了。”
一天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对她的新眼镜一顿猛夸,就连晚上放学回家,她妈她爸也说好看,她妈更是嚷嚷着下次配眼镜就配这种。
……真有那么大的威力吗?傅倾阳不会对这眼镜附魔了吧?
写完作业,姜蕴不由得对着镜子瞅了又瞅。她对外貌向来没什么追求,也无所谓好不好看,只觉得自己戴上它,看起来确实有种变聪明了的感觉,像是能一路硕博的。
咦,一路硕博。
思绪转到这里,姜蕴双手托腮,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她突然觉得这么戴着也挺好。
反正脸上没东西她也不习惯,周五旧的眼镜就修好了,到时候再换回去就是了。嘿嘿。
…………
早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漏到桌子上,姜蕴打了个哈欠,准备趁着下课小憩十分钟。刚摘下眼镜,从教室外回来的谢欢悦便找到她:“姜蕴,今天年级组要抽查作业,老张说抽到你了,让你现在送过去。语数英三门的五三就行。”
把眼镜重新戴上,“啊,好。”
抱着三本练习册,姜蕴穿过走廊又往左拐,咖啡和茶混杂着的香气钻进鼻子里,张滔,也就是她们班主任,一个头发半秃的小老头儿,正举着保温杯轻轻地吹。
看到姜蕴来了,他笑呵呵地说:“放在中间那个大桌子上就行了。对了,咱们学校今年数竞报名人数太少了,周六你要是没事,来凑个数?”
她想了想,“行吧。但我交个白卷就走哦。”
张滔点头,“可以。那我给你报上名。这周末数学作业给你免了。”
年级组办公室面积不小,几乎赶上一个教室大。毕竟要容纳八个班的班主任以及两位年级主任,十位老师各有各的工位,而中间是一张大桌子,专门用来存放各类书本作业。
姜蕴分门别类将练习册放过去,放好便要从后门离开,然而,一个高挑的身影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拿着本生物五三,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姜蕴脚步微滞,怎么又是他,他不是从来不写作业吗……不对,应该说他怎么今天又来上学了?
算了,不关她事。
“借过。”她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侧身绕开这个巨大的人肉路障,然而对方似乎偏执地不想让,反而靠着门框把路尽数堵住。
“有什么事吗?”姜蕴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已经咬牙切齿了。她抬头,看向离她不过半米的傅倾阳。
傅倾阳此时也看着她,他双眸微微瞪大,面色和唇色都有些苍白,姣好的五官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一点不违和;他睫毛低垂,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翳,颇有种颓废美人的感觉。
“喂,那天的事对不起。”他忽然开口,音色语气不似姜蕴想象得那样混不吝,反而是清冽,听了让人耳目一新的。“这个眼镜……你喜欢吗?”
姜蕴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下意识摸了摸眼镜腿,眼神飘忽,“一般吧。”
“哦……”他让开路,看着身高只到他肩膀的少女迅速从身边掠过,留下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喂,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真是一个大傻缺。
姜蕴头也不回,“楚雨荨。”
眼见姜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傅倾阳扯了扯t恤领口,“至于这么躲着吗……”
把生物五三随手扔在办公桌上,他快步走到角落的一个工位前,“赵哥,来张假条。”
赵齐鸣从作业堆里探出头,心说您还知道找我要,直接走得了。他第一次当班主任就遇见这么难搞的学生,头疼得要死。好在学校那边提前打了招呼,说这孩子家里情况特殊,总之别和他作对就是了。
“什么理由?”
“牙疼胃疼都行,随便写吧。”
傅倾阳摸走假条,书包也不拿,直接出了教学楼。熟门熟路地给传达室交了假条签字,朝路口的过街天桥走去。
天桥上,卖花的老人吆喝着说她的花有多么多么好,对面是一个拉二胡的瞎子,身前的小铁盆里废品多钱少,傅倾阳看见里面甚至有俩游戏币。
谁这么缺德。
摸遍全身的兜儿,最终只找到一张一百的。他找卖花老太太要了一枝蓝色绣球,找给他的钱尽数扔进了铁盆里。瞎子听到动静立马说:“谢谢,谢谢!”
下了天桥,傅倾阳打车到医院。住院部的消毒水和药水味他无论来几次都不适应,路过的小护士朝他问好:“呀,您又来了。”
单人病房里,一个女人正半躺在病床上。她看起来有些苍白,眼睛却锃亮。她看了傅倾阳一眼,问他:“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你也不能老是逃学……”
傅倾阳把花插在床头柜上的花瓶里,看着里面五颜六色的花,心道下次再买一朵紫好了,这样就凑够一道彩虹了。“你就别操心这了,我自己有分寸,好好养病吧,妈。”
“切,你可不能——”
还未等她的话说完,一个电话便打了进来,是傅倾阳的手机。他看一眼显示出的联系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通电话。
“倾阳,你回家一趟。”
霎时,他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知道了,我这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