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琥珀》小嶋冰茶

2、第 2 章

　　十七岁那年夏天，徐言遇到了在咖啡店打工的温景宁。

　　那时候的温景宁比现在更活泼，更爱笑。明明经常忙得不可开交还总是弯着眼睛，哼着歌，嘴角带着笑意。

　　徐言看到温景宁的第一眼就移不开眼睛，他想不到怎么会有人笑的那么好看。

　　想一直看。

　　学校离咖啡店远，徐言只有周末才来这家咖啡店，他当时不学无术，也不着急高考，每次来都坐在靠窗的位置打游戏，打累了就抬头找温景宁。

　　徐言觉得温景宁的笑太勾人了。

　　温景宁有时候会对上少年炙热直白的目光，也不闪躲，就大大方方地用带笑的眼睛回视他行，问他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多来几回温景宁也就和他熟了，会和他聊起自己的事。

　　“我在附中读高二，是艺术生，学画画的。”

　　“咖啡店老板人很好，兼职的钱够我买颜料和画笔，哈哈。”

　　“家人…”温景宁停了一下，思考了两秒后，微微笑着说：“我和外婆住。”

　　“……”

　　从那以后徐言走的时候，温景宁总会很乖地和他说“徐言，下周见啦。”

　　徐言想，他就是那时候喜欢上温景宁的。

　　温景宁真的很难追，徐言追了快两年才把人追到手。从此就再也没有放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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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景宁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盯着画本发呆。这幅画已经快要完工，只缺了最后一笔，他手里握着的画笔却迟迟没落下。

　　这是在医院的第七天。

　　徐言去找主治医生聊了一下温景宁的身体检查结果和后续治疗相关事宜。

　　医院单人病房很紧张，徐言只好让温景宁先住到了双人病房。

　　和他同一病房的是个小女孩儿，很乖巧很可爱，叫陈怡萱，两个月前查出了白血病，已经化疗了一段时间。

　　温景宁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的小姑娘大概五六岁的样子，顶着一个圆乎乎的小光头，手里抱着兔子玩偶，正睁着大眼晴，歪头看着温景宁。

　　然后脆生生地和他打招呼：“哥哥你好啊，我是萱萱。”

　　温景宁有些好笑，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觉得这小孩很有趣：

　　“萱萱你好啊，我叫温景宁。不过不能叫哥哥，得叫叔叔。”

　　“好的，哥哥。”萱萱用小手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哥哥就哥哥吧，还挺显年轻。

　　“萱萱，来输液啦。”

　　温景宁看到一个护士走进病房，伸手抱起小女孩，放到了旁边的床上。

　　萱萱很乖地伸出手，安安静静地等着

　　“哥哥，我生病了，但是我不怕打针，我很勇敢哦。”萱萱另一只空闲的手冲温景宁边说边比划。

　　“是，萱萱很勇敢。”温景宁给她回了个大拇指。他想不到让这样小的一个小孩面对这种病，却还什么都不怕。

　　她才那么小。温景宁无声叹了口气。

　　一周的时间，萱萱已经和温景宁相处得很熟了。温景宁总会讲很多笑话，逗的她咯咯笑。她很喜欢这个长得很好看，还会教她画画的哥哥。

　　“哥哥，我没有头发了，是不是很丑啊。”萱萱摸了摸温景宁栗色的软发，羡慕极了。

　　“唔…”温景宁思考了一下，语气略带伤感，但还是微笑着说，“过几天哥哥也陪你一起当小光头好不好。”

　　“不要了，那样会很丑，还会很疼。”萱萱低下了头，难过地说。

　　化疗会掉头发，会很疼。她很清楚，所以不想让这个哥哥也经历一遍。

　　她抱起自己的小画画本回到床上，背对着温景宁躺了下来，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萱萱的妈妈走过去帮萱萱盖好了被子，看到她的枕头湿乎乎的，连成一片，也没忍住眼泪，心疼地别过了眼。

　　温景宁不知道怎么安慰萱萱，他能听懂她的心声，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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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诊时已经处于中晚期，肿瘤较大，出现区域淋巴结转移。”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比刚来时好很多，但是病情恶化速度比平常HDGC晚期患者要快一些。”

　　“我的建议是尽快开始化疗，控制病情。”

　　“家属要劝患者要积极配合，这时候心态很重要。”

　　“……”

　　徐言靠在病房外的墙上，脑海里全是刚才主治医生在诊室里对他说的话。待了有两分钟，他用力搓了搓脸，收拾了一下表情，推门走了进去。

　　温景宁最近乏得厉害，没过多久就靠着枕头昏昏欲睡，听见声音后又很快想要直起身来。

　　“你睡你的，宝宝。”

　　徐言轻轻把他放平，想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往上掖了掖被角，轻轻抽出了画本。

　　“呦，又画我呐。”徐言闷声笑，低头吻住温景宁。

　　温景宁也无声地笑，却没有立刻闭上眼睛，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徐言，我的画本用完了。”

　　“等你睡了我回去帮你找，乖宝。”徐言也学着他说悄悄话。

　　“先不要告诉阿姨。”阿姨是徐言的妈妈，沈婉。

　　“好。”

　　“也不要告诉柚柚。”柚柚是小区里的流浪猫。

　　徐言感觉温景宁困得开始胡说八道了，但他还是耐心地应着：

　　“好”。

　　“记得给柚柚喂点吃的。”

　　“好，都记着呢。还有吗？”

　　“嗯…还要一顶假发，要和我现在一样的。”温景宁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给萱萱也带一顶吧，短一点，要粉色的。”

　　徐言这次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很久才应道：

　　“好，都听你的。睡吧宝贝儿”

　　温景宁满意地闭上眼睛，小猫似的蹭了蹭徐言的手，沉沉睡了过去。

　　他梦到了刚和徐言在一起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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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外婆去世了。温景宁哭的撕心裂肺，他懵懵地抬起头，拽着徐言的衣服说：“外婆走了，徐言，我…我没有家人了…”

　　徐言感觉到滚烫的泪水一颗接一颗落在他的手背上，砸在他的心里，烫得心脏猛然收缩了一瞬。

　　徐言抱紧温景宁，感受温景宁肩膀的颤抖，任由他把自己的衬衫晕染湿。他哑着声线开口：

　　“宁宁，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当时徐言刚上大一，瞒着家人和温景宁在外面租了个房子同居。宣城物价很高，即使是十年前，租一个三十平的小房子也要1000块钱。那时徐言一个月1500的生活费只够租房和交水电暖费。

　　温景宁正读高三，学业压力很大，加上外婆离世的打击，他整个人都瘦了几圈。徐言实在心疼他，就买了好几本营养食谱，每天变着花样地学做饭，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硬是把温景宁的身体补了起来，自己却瘦了好几斤。

　　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徐言为温景宁学会做饭洗衣，学会心疼人照顾人。

　　温景宁还不知道的是，那段时间徐言上完课在外面兼了五份职，到家总是很晚，早上走的比他一个高三生还早，只给他留下在电饭煲里保温的早餐。

　　温景宁问起来他总是用学校社团事儿多来搪塞，再问多了就把人按在床上亲，亲到温景宁缺氧，脸上泛起红晕，也就忘了刚刚问的事。

　　徐言真的很爱很爱他。温景宁在梦里迷迷糊糊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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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温景宁就发起了低烧，他趴在床边止不住地干呕，徐言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他没看到过这样痛苦虚弱的温景宁，好好养了十二年的小孩儿如今被病痛折磨成这样，连个觉都睡不好。

　　徐言的眼睛无知无觉就湿了。

　　“徐言，别哭，我不疼。”温景宁似乎缓过来些，头无力地趴在徐言肩膀上，语调软绵绵的，有气无力地说。

　　又骗人。徐言心里想。

　　他知道温景宁最怕疼了，只是忍着不说而已。从前温景宁生病了从来不去打针输液，可怜巴巴地说他怕疼，徐言耐不住温景宁用撒娇的语气磨他，每次生病都请几天假在家里陪他，哄着人按时吃药。

　　温景宁又睡了过去，徐言俯下身认真擦去了他额角的冷汗，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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