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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没入城池(三) ...

  •   话音刚落,周赫汀与宋安禹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微微颔首。周赫汀调出一段视频:“这是上周找到的,案发当天所在地附近的监控街道,办事处提供给警方的录像。”

      骆在丞心觉不可思议:“等等,你哪弄来的这个,这可是未公开的内部资料,你小子该不会又……”

      “什么叫又?”周赫汀打断他,“这事你别多问,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喂,你以为我想窃密啊,想多了,我这是在关心你好吗?谁知道你是不是走正规渠道的,别哪天被帽子叔叔抓走了,不然我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了。”

      “你特么。”周赫汀干脆骂道。

      他俨然顾不上女生在场的局面,长腿猛地扫向骆在丞腰侧,那人捂着“重灾区”痛呼大叫,接连嚷着错了错了求放过,龇牙咧嘴地揉着腰,还不忘朝乔松厌投去一个“你看他多凶多可恶”的委屈眼神。

      眼不见为净,宋安禹视线不着痕迹地移开,揽过她的肩膀。乔松厌朝他牵了牵嘴角,眼尾那抹红晕现已淡去不少,气血复初。

      两人低头查看那段视频,监控时间显示2025年4月27日凌晨2:21,因为是远程拍摄,宋安禹两指放大画面,将焦点锁定在那两顶可疑的帐篷上。

      帐篷在夜色中化作一团模糊的马赛克,周围人影融进了黯淡的阴影中,只剩下朦胧的轮廓在似有若无地晃动。

      “闭嘴。”宋安禹语气平静但不容反驳,“你们是想让全校师生都知道,两校学生不在指定区域,躲在草丛后嘻嘻哈哈?”她晃了晃周赫汀的手机,补充道:“当心你这宝贝。”

      他怔住,甩开某人放在自己脸上的手,警觉地扫视四周——不远处就站着三个人正朝这边张望,窃窃私语。两人心顿时提到嗓子眼,生怕被老师撞见以为跨校,聚众在此偷玩手机。更何况暴露自己是偷溜进来的事实,逮个现行,立马当场社死。

      于是两人默契地闭上嘴,停止小学鸡互啄,若无其事地端正姿态坐回原处。

      她转头指向画面中的人影:“这应该是你姐姐吧?”

      乔松厌不置可否:“她染了金发,在夜间监控里的确会呈现白色,但……她那天穿的不是这身衣服,体型也不太像。”

      “所以,这根本不是乔之羽?”

      周赫汀不以为然:“怎么可能,登记表上明明写着乔之羽和书一昙的名字,当地工作人员确认只有他们一对情侣来过。”

      “乔松厌,你要不再仔细看看,也许你姐姐曾在旅店里换过装,或者是,在帐篷里。”

      “那……应该是我看错了。”乔松厌垂下眼睑,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正常,这画质跟进密室似的,谁都可能认错。”骆在丞温声安慰。

      谈话戛然而止,宋安禹再次按下播放键。

      画面中央静静矗立两顶帐篷,书一昙从林子里走出,直至帐篷外蓦地停下脚步,踌躇不前,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迟疑与无措,似乎在恐惧什么。没过多久,乔之羽从其中一顶帐篷现身,交谈几句后,便跟随他的步伐,小心翼翼地走向另一顶帐篷。

      就在这时,监控画面凝固在书一昙仓皇逃回帐篷的瞬间,继而闪现出老式电视机故障时的彩色条纹,下一秒却毫无征兆地跳转到一段诡异的场景:乔之羽独自在外,整个人突然跌进帐篷里,随后画面陷入死寂中,只有受惊的乌鸦掠过树林。

      视频播放结束。

      骆在丞:“我有个疑问,旁边这人到底是不是她男朋友?乔松厌,你能辩识出来吗?”

      其他三人同时抬起头,不明所以,乔松厌问他:“你说什么?”

      “我在想,如果推乔姐进帐篷的根本不是书一昙,而是别人呢?”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周赫汀一头雾水地抓了抓头发,“没有人推她啊?”

      “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一个男人把乔姐推进去的,难道说你们眼睛都出问题了?”骆在丞笃定内心,“我5.3的视力绝对不可能出差错。”

      “骆仔,没想到你失眠到这种程度了,神经紊乱都开始出幻觉了。”周赫汀用指节蹭了蹭对方凹陷的眼窝,调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心疼。

      “这根本不是幻觉!我证明给你们看。”他一把夺过宋安禹手中的设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最终使劲一点,“就是这里!”

      三人仔细盯着屏幕,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乔之羽无故跌入其中的诡异场景,再度置身于静谧黑夜,就在此时,耳畔传来连续且低沉的“呱呱”声响,与视频中鸦鸣掠林的画面相应。

      众人闻声探去,见不远处几只乌鸦收拢着双翼,如箭矢般俯冲而下,悬停在离人不过一尺的距离。它们张开喙,在阳光下放出寒光。

      “呱呱”啸响仍未停止,所有人都本能地避开与乌鸦的对视。宋安禹喉头一紧,死死咬住牙关,感受到胃里一阵翻滚,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骆仔冷不丁地问:“咱踩到它们巢穴了?”

      “别杵在这了,换个地方再说,慢慢后退。”周赫汀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并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保持着警惕的姿势缓缓移动,直到走出百余米,那群乌鸦才终于振翅离去。

      随便找到块草坪坐下后,乔松厌确定它们不再折返,压低声音问:“刚才……那是警告吗?”

      周赫汀的表情前所未有地肃穆,目光追随着他们远去:“不,它们是想赶我们下山。”他转头望向连绵的帐篷群,“但不可能,这么多人在这里,我们走不了。”

      骆在丞拽住他的胳膊:“哎汀哥,别人都是金口玉言,你倒好,倒霉事一说一个准!”

      宋安禹:“他说了什么?”

      周赫汀想起不久之前说的那句“今天也许是我们的末日”,现在看来简直一语成谶。

      “这货说我们快死了。”

      “……”接收满分,仿佛大家真到生死攸关的时刻,不得不报团共生死了。

      “玩笑话而已,别当真。”周赫汀扯出个标准的假笑,反手一巴掌呼在骆仔脑袋上,“别他妈制造焦虑。”

      “我没说你杞人忧天算不错了!”

      对方揉着脑袋,偷偷瞄了两眼乔松厌,她脸上还带着担忧,唇角却悄然浮起一抹笑意,整个人明亮起来。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就算是世界末日好像也不那么可怕了。

      宋安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禁翻了个白眼,在周赫汀耳边低语:“他这眼神一直都这么外露么?”

      “哈哈哈哈哈。”他忍俊不禁,“别冤枉我家骆仔,他单纯得很。”

      “‘单纯’这词在17岁的年纪可是个贬义词。”

      骆在丞察觉到两人在议论自己,立刻做出一副“笑你爸”的表情,趁女神转头时假正经地摸了摸鼻子。

      乔松厌开口:“那个……关于我姐姐的事情。”

      周赫汀:“乔姐的事情,我回去重新梳理线索。监控录像疑点重重,比如视频中的两人究竟是不是乔之羽和书一昙本人?无论是或不是,是否都还活着?他们跟帐篷失踪案又有关联?这些都需要思考一阵子。放心吧,我们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骆仔你过来,我有事问你。”他招手,两人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倚靠着。

      “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说了也没人信。”

      “我哪次没信过你?”

      “刚刚你就说老子出幻觉了,我怎么可能在这种节骨眼上编玩笑话吓唬你们?我有那么蠢吗?”

      周赫汀扶额,指节抵着太阳穴:“我那是做给乔松厌看的,毕竟还没确认步夭联视频中女孩的身份,这种超自然现象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本来帐篷怪谈就传得沸沸扬扬,录像备份宋安禹也有,一旦乔松厌起疑,以她俩关系程度,肯定会婆她给自己看,而她十有八九也会答应。一传十,十传百……”

      “比起让更多人卷入危险,我宁愿多瞒一个人,不想牵扯第四个人进来。”

      骆在丞抱臂貌似听得很认真,油盐不进:“那倒是,原谅你了。”

      “别嘴贫了,说正事。”

      “当时我以为乔姐和书一昙会进帐篷查看,结果书一昙折返,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手电筒,乔姐的反应……”他稍一迟疑,“好像吓个不轻。我估摸着帐篷里有特别恐怖的东西存在。”

      “那个纠缠你的女鬼,具体长什么样?”

      “亚麻色长发,没有瞳孔,眶里边两条白杠。问这个干嘛?”

      周赫汀直起身子,鼻尖几乎要戳到对方,字句往外蹦:“视频里有没有看到她?或者类似的身影?”

      “他们背对着镜头,根本拍不到帐篷里面。”骆在丞推开他,“再说了,就凭那破画质,能看清楚个蛋啊!”

      “行……继续。”

      “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她被书一昙推进帐篷,没了。”

      周赫汀摩挲下巴暗自思忖,骆仔目之所及千真万确、所言属实,问题就出在为什么只有他能看见真相,而其他人被蒙在鼓里。

      记忆的碎片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周赫汀还未来得及细想,骆在丞唰地拽住他的肩膀,塞进灌木丛阴影处。

      “嘘——别说话。”他的指尖压在他唇上,轻声细语道。

      “你们看见没?刚才那个人长得好像周赫汀啊。”

      “怎么可能?他已经退学了。”

      “指不定是穿校服偷溜进来呢。”

      “别乱想啦,你当景区保安都是摆设?一旦被逮到,连书都读不成。”

      “人家大学霸可没这闲心,恐怕现在因为去不成好学校,没地儿施展自己的黑客技俩,灰心意冷躲被窝里哭鼻子吧。”

      “小心他黑进你家电视机,24小时循环播放鬼片!”

      “哈哈哈哈哈!”传来一阵零星的笑声。

      “特么!”

      骆在丞忍无可忍,后颈青筋一突,攥紧拳头就要冲过去,周赫汀连忙拦住,一手轻拍他胸口,一手将拳头下压,劝道:“别较劲,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他狠狠瞪着那群人的方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群傻逼。”他强压下怒火,放松绷紧的肌肉,这时,宋安禹和乔松厌走过来,表情同样不太和善。

      “都听见了?”周赫汀问。

      “安安差点上去开喷了。”乔松厌说着将手机还给周赫汀,嘴唇几次开合,欲言又止,纠结半天。

      周赫汀了然:“你想问我退学的事?”

      她不自然撩起鬓角的碎发,尴尬地点点头。

      “说来话长,你可以问宋安禹。”他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我得走了,你们也该准备篝火晚饭,要是被老师发现我在这里,麻烦就大了。”

      “晚上有空吗?咱们有必要再碰个头。”

      骆在丞:“匿名短信的发件人不是约你今晚见面?”

      “没错,她是重要证人,我们可以一起分析情况,顺便整理从校史馆带出来的资料。”他转向乔松厌,“你姐姐的案子也能尽早做个了结。”

      他们面面相觑应声答应,而后将目光聚集在同一个地方——树丛。鸦鸣从中回荡不绝,似乎在引诱着人们探奇访胜。四人彼此心领神会,定下今晚汇合地点。

      发丝凌乱如瀑布倾斜而下,挡住了宋安禹前行的路线,乔松厌停下脚步,修长纤细的手指将它们拨开,挽至耳后,关切道:“还难受吗?”

      对方有气无力地摇头,步履维艰。

      周赫汀见状,二话不说横跨两人面前,直接将她背起,面不改色地继续跑。

      “它们追上来了!”他低喝一句,脚步稳健如始。

      师生帐篷群近在咫尺,那些可怖的活尸鸟开始忌惮着什么,飞行的速度肉眼可见减缓。骆在丞当机立断,带领众人闪身钻进自己的帐篷,一溜烟便不见踪影。活尸鸟低空盘旋,明明失去了头颅,本该目不能视,却依旧俯瞰这片区域。

      “呲——”他拉上帘子,转身紧盯铺上的男人。周赫汀小心翼翼地将宋安禹放在铺上余地,狭小的空间里挤满了人,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男人刚翻个身,断断续续有沉重的呼吸声入耳,他掀起疲惫的眼皮,又合上,等意识到面前多出几个陌生人时诈尸般再度睁大,周赫汀不容分说捂住了他的嘴。

      “但凡出声,我们都得死。”他警告对方。

      男人眼珠飞快转动,扫过这群不速之客,比起歹徒,倒更像刚历劫回来,各个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

      骆在丞?!

      “唔——”男人与他视线相遇,似乎要说什么。

      周赫汀松开手,男人嗫嚅,手指颤抖着指向众人:“你……你们……怎么回事?”

      “外面有熊。”周赫汀随口扯谎,正当用手背抹汗珠时,偶然瞟到右边金属支架上挂着一条蓝色毛巾,“方便借用吗?”

      男人机械地点头,难以置信:“这可是开放景区,哪来的熊?”

      周赫汀见他没那么好糊弄过去,果断陈述事实:“有怪物追我们。”说着取下毛巾,俯身递给两位女生:“你们先擦。”

      男人无言以对:“我宁愿相信外面有熊。”

      “融哥,真没骗你,你看我们这副鬼样子像是在逗你玩么。”骆在丞从背包里掏出几瓶水,分给大家,抽空之余问乔松厌:“她好点了吗?”

      王融将信将疑。此刻宋安禹陷入昏迷,呼吸几近断绝,唯有靠近时才能察觉到一丝热气游弋。乔松厌没有回应,只是一手轻托住她的后颈,食指和大拇指小心捏住下颌,稍微施力使唇齿分开一道缝隙,瓶口贴近倾倒进喉中。

      她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一点点撑开眼皮,视线涣散片刻才得以聚拢,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张开,却只溢出半声虚弱的喘息:
      “我……这是……在哪儿?”

      “你好好休息,别说话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恢复体力。”乔松厌嗓音沉下来,耐心帮她整理额前的碎发, “我们在骆在丞的帐篷里。你听,那帮怪物还在找我们。”

      帐篷外,活尸鸟的嘶鸣时远时近,执拗地徘徊不去,一寸寸搜寻着四人留下的任何痕迹。

      在某个荒僻之处,一顶帐篷突兀地矗立在黑夜中,与此同时的嶙峋一角出现了另一顶帐篷。它们遥遥相对,在无人境外消声对峙,互相撕扯。

      王融长期沉迷游戏,练就了不错的心理素质,短短时间内就接受当下状况,不过倒是非常好奇他们口中的“怪物”,开始盘算:如果真能拍到那种前所未闻的东西,上传网络后,岂不是能收割一波庞大流量。

      趁四人都在静坐调息,他悄悄摸出手机挪至门帘,刚露出一条细缝,王融却猝然顿住,声线明显颤抖:“诶你们听见了吗?有人唱歌。”

      拉链声在缄默中格外突兀,四人闻声同时聚焦于一个方向,匪夷所思地望着他。

      “你他妈赶着送死?!”骆在丞极度厌蠢,低吼了一句,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他肩膀,不料也和王融反应一样。

      缥缈的童谣穿透缝隙,字字清晰:
      “帐篷笑,帐篷叫
      衣料到嘴嚼啊嚼
      衣料哭,衣料吵
      一会一会又静悄悄。

      夜风挠,萤火瞧
      帐篷变小帘子恼
      肚子咕噜咕噜叫
      谁家妈妈在喊快逃?”

      “这……这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宋安禹虚弱地作回应。

      即便只是几句令人费解的歌词和诡异旋律,却勾起几段回忆。无论是一直广为流传的校园怪谈、加密文件夹还是景区监控录像,都难以让人不往某方面的真实性揣测。亲身经历过超自然现象——无头鸦追杀的四人,不会把这事当无所谓,都清楚那女孩和它们性质一样。

      王融试图糊弄自己,干笑着:“应该是恶作剧!谁这么无聊大半夜唱歌,不怕学校通报批评么?”

      “这不是恶作剧。”周赫汀斩钉截铁,与骆在丞交换眼神,“不出意外,她来了。”

      “别出声,别搭理。”

      “最后一句警告,别手痒。活尸鸟现在肯定在顺着蛛丝马迹追踪我们,一旦暴露谁都活不了,更何况还有个吃人的帐篷。”

      “活尸鸟”“吃人的帐篷”几个字像利刃刺进王融胸口,仍留在半空中的双手电击般收回,他连滚带爬钻回睡袋,严严实实裹住自己,这一刻心理防线开始崩塌。

      “歌声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仿佛就在周身。

      就在这时,宋安禹瞪大眼睛——帐篷帆布上,正缓缓凸出五个小小的指印。

      歌声变得近在咫尺:“谁家妈妈在喊快逃?”

      “别动,”周赫汀小声警告,“她在引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没入城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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