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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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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教室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早读。
江望舒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一直在做噩梦,整晚基本上是一点一点看着天亮起来的。
顶着两个青黑的黑眼圈,到座位上就开始补觉。
上午连上了三节课江望舒都没醒过。
直到第四节课,杜斌左手夹着本数学书,右手端着保温杯进了教室。
等教室安静下来,杜斌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那个这个月底,有个秋季运动会,最好是大家都参与,名次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集体意识。那个体委,统计一下参赛人次,这几天学校就让把名单交上去。”
说完正事才开始上课,江望舒还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这道题我们先把函数f(x)求导,得出导函数f′(x),再令它等于零,解出所有实数根,这就是它的极值点。”杜斌在讲台上面写着板书,话锋一转,“如果题目要求最值,那接下来步骤该是什么?看题,不要看我,我脸上没字,等会我请人起来回答。”
几乎所有同学都把头埋下去避免和杜斌视线接触,他在班上巡视了一圈,只有江望舒还趴在桌子上睡觉。
杜斌转了一圈回到讲台,把手里的书往桌上狠狠一拍:“江望舒!你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沈寒青在后面疯狂踢她椅子想叫醒她。
江望舒醒了,不过是被椅子震醒的。刚想对沈寒青发火,就听到杜斌在讲台上喊她的名字。
江望舒:“?”
她一脸茫然的站起身,压根就看不懂黑板上写的什么。
“翻到书八十九页例二,题目给出了已知条件原函数,要算最值的话接下来该怎么做?”杜斌复述了一遍题目。
“……”鬼知道怎么做,她又没听过数学课。
随即便向宋浅浅投去求助的眼神。
女生在一旁小声的提醒:“根据他上面求的导函数的符号确定函数单调性,大于零就是单调递增,小于零就是单调递减。”
她接收到关键信息,回答:“求导函数单调区间。”
杜斌愣了一下,本来是想让江望舒上课不要睡觉罚站,没想到还答对了。
“坐吧。”他抬手示意。
江望舒坐下再也不敢睡觉了。
下课铃一响,整个人又像没骨头一样倒在桌子上。
体委正拿着表站在讲台上统计参赛名单,讲台凑了一堆人,不过这些事情江望舒兴致缺缺,对她而言参加运动会不如在家睡两天觉。
张扬说话的声音有些大:“我要报名800米!沈寒青要报名3000米!”
体委抬头望去,沈寒青正把张扬按到墙上,“你可真够兄弟,自己报800这么轻松给我报3000,你要整死我啊?”
说罢,男生转头对讲台上的众人补了一句:“我不报3000,不要把我写上去,不然到时候弃权我可不怕丢脸。”
“……”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但这样的话我们班就报不满了,男女生3000米目前一个人都没有。还有立定跳远,4x100接力赛,跳高,这些项目都缺人。”体委有些为难。
张扬大手一挥:“那我再报个跳高和4x100,加上跑800差不多了。”
“那好吧,看在狗哥说的集体荣誉的份上我报3000,就这一个别的我真吃不消。”沈寒青说完,体委就把他的名字加在名单上。
“还有哪些项目没人啊?”有同学问了句。
“现在就差女生3000和跳高。”
众人点头,文科班女生是多,但没一个能单拎出来跑3000米的。
宋浅浅弱弱的举了下手,说:“我报3000吧。”
大家都惊讶的望着她,沈寒青最先说话:“就你这小身板跑两圈就晕了吧。”
宋浅浅身形娇小,在人群中也是不出众的存在。
不知道谁说了句“江望舒一个项目都没报,干脆她来跑3000算了”,众人视线皆落在趴桌子上用校服盖着头的女生。
宋浅浅摇了摇她的手臂,总算把人摇醒了。
张扬反驳了那人的话:“你有病啊!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这几天还感冒了,让病号跑3000那你怎么不上?”
“你这么护着她,怕不是喜欢她吧。”
“我喜欢你妹!”张扬捏紧了拳头冲上去。
体委站在中间将他们分开,害怕他们真的在教室打起来。
江望舒抬眼看着聚在讲台的众人,颇有些气定神闲。
“那你跑吧,我这个身体到时候晕倒了,你们怕是赔不起。”
刚刚说话的女生一听,语气更尖酸刻薄起来:“家里有钱了不起吗?谁不知道你妈给人有钱人当二奶,亲妈都不想管你,天天还这么得意呢。”
吵闹的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江望舒眯了眯眼,目光紧紧的盯着她,唇角倏地勾出一抹冷笑。
“是啊,我妈给人当二奶至少有钱,你呢?全身上下还没我一双鞋贵吧,以后别省吃俭用了,没钱可以来我家,顿顿有龙虾海参,错过了你这辈子都吃不起了。”
“你!”
她嗤笑了声,眼里透着轻傲:“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我这人脾气不好,向来睚眦必报,得罪我可没什么好下场。”
那女生瞬间偃旗息鼓。
江望舒微勾的丹凤眼懒懒的扫过人群,像只挑剔的波斯猫掠过一屋子廉价毛线团。
“我懒得参加,别给我报。”
女生扔下这句话就走出教室。
沈寒青拉着张扬跟着追了上去,边追边狠狠的剜了眼刚刚说话的那个女生。
因为实在找不出几个人参赛,还有好几个项目没人上场,杜斌在班上举行抓字条选人参赛。
班上一共四十八个人,他写了四十八张字条放在讲台上,以抓阄的形式定名单。
第一个抓到的是郑锡,八班的班长,一个戴眼镜看上去十分文弱的男生。
杜斌钦点他报名男生组跳高,郑锡扶了下眼镜腿,表情有些哀婉。
第二个抓到的是宋浅浅,杜斌本来也想让她报女生组跳高,但体委提醒了一句宋浅浅已经报了女生组3000米,她的身板吃不下两个项目。
也对,面前的女生看起来就不是很有运动天赋的样子。
他换了张字条,是江望舒的名字。杜斌眼睛一亮,抬手拍了拍讲台:“江望舒呢?”
“报告老师,她刚刚出去了。”那个被江望舒呛了的女生抢先开口。
“出去了?她去哪?”杜斌皱了皱眉。
“肯定又逃课了,老师,江望舒一个项目都没,也太没集体荣誉了吧!”
“安静!”杜斌朝下面吼了一声,又对着那个女生道,“你先别说话,虽然是抓阄决定,但还是要尊重个人意愿。如果实在不愿意,我们也不能让江望舒强行上场,现在都是民主社会了。”
座位上的女生撇了下唇,没再出声。
外面的空气下过雨还是潮湿的。江望舒把运动鞋带系成死结,第三次确认走廊没人。
“砰——”
储物间门被撞开的巨响吓得她心脏骤停,张扬顶着满头木屑探出半个身子:“舒姐!保安室换班了!”
江望舒拽着他闪进阴影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看到没?”张扬指着二楼西侧的天台通风口,“那片监控死角,老子昨天踩点时发现的。”
江望舒顺着手指望去,锈蚀的铁栅栏间果然有道窄缝。
“你疯啦?”沈寒青突然从男厕所隔间窜出来,“曲怀霁今天值日,整个下午都在教务处盯监控!”
江望舒扯了扯嘴角。上次在医务室门口,曲怀霁把校服外套系在她腰间时,掌心温度隔着布料灼烧至今。
“帮我望风。”她把张扬推进杂物间,从袖口抽出半截刀片。
金属冷光一闪,窗帘绳应声落地。
踩着暖气片爬上窗台时,江望舒听见自己心跳咚咚敲打着肋骨。指尖触到冰凉的瓷砖,汗珠顺着脊沟滑进校裤腰头。
“江望舒!”
身后炸开的怒吼让心脏险些停跳。
曲怀霁逆光站在楼梯拐角,手中文件夹被捏出褶皱。他今天没穿校服外套,白衬衫领口松散。
“教导主任让你去教务处领处分单。”男生嗓音沙哑,目光掠过她泛白的指节,“还是说……你更想被记过处分?”
“让开。”她从窗台跳下,帆布鞋底与地面碰撞出闷响。
“你疯了?”曲怀霁伸手要拦,却被她甩开的窗帘绳缠住手腕。
布料摩擦间,他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江望舒反身拽住绳子,水泥墙灰簌簌落在两人肩头。当她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时,曲怀霁突然发力扯住绳索,惯性让她撞进他怀里。
“松手!”她挣扎着抬起膝盖,却被对方扣住手腕按在墙上。
曲怀霁单手撑在她耳侧,校徽金属牌抵在她锁骨上:“江望舒,你非要摔断腿才甘心?”
“那你来干嘛?看我笑话?”江望舒没好气的瞪着他。
“我懒得。”男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向她的目光也带有不善。
江望舒“切”了一句:“好学生,我要逃课了,你也要跟着一起吗?”
曲怀霁冷冷地看着她,未发一言。
“曲哥,舒姐,我们等会还要上课,就先溜了。”张扬拉着沈寒青赔笑了几声。
沈寒青很会来眼色:“是是是,你处理她就行了,跟我们没关系!”
说完两人就落荒而逃。江望舒后槽牙不服的磨了磨,道:“两个卖国求荣的叛徒!”
曲怀霁用手指了指她和窗台,说:“解释解释。”
“你不都看到了吗?”江望舒暗暗翻了个白眼。
两人对峙几秒,女生又开口道:“松手,要不是你我早出去了。”
他手指的力道松了些,打量着她凝思了一瞬,说:“这么想出去?”
“不然我费劲巴力干什么,好玩吗?”
“行。”曲怀霁松手,看着女生揉了揉红肿的脚腕,语气无甚波澜,“我带你走。”
江望舒怀疑:“你?”
曲怀霁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学生会副主席的职务,开个假条不是轻轻松松?忘了上次我怎么带你出校的?”
“早说我就抱你大腿了,曲主席。”
“少来。”他发出一声冷笑。
曲怀霁的假条在教务处抽屉里压出折痕。
江望舒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那张薄纸,忽然笑出声:“优等生也会撒谎?”
男生掀了掀眼皮,钢笔尖在请假事由栏悬停:“胃痉挛还是低血糖?”
“痛经。”她歪头一笑,目光掠过他泛红的耳尖,“反正你熟。”
曲怀霁笔尖重重戳破纸面。
消毒水味在教务处格外明显,江望舒正踮脚偷看窗外巡逻的保安。
腕间突然一紧,曲怀霁拽着她闪进更衣室。铁柜门撞上后背的瞬间,他单手撑在她耳侧,校服布料摩挲出细碎的响。
“别动。”
呼吸扫过她微颤的睫毛,江望舒清晰看见他锁骨下方那道疤。
假条最终写了急性肠胃炎。
出校门时暮色正浓,江望舒踩着积水坑往巷口跑,帆布鞋带散开。曲怀霁隔着三米跟在后头,直到她停在游戏厅前。
“敢玩吗?”她指尖敲着柏青哥弹珠台,玻璃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硬币入槽的脆响里,曲怀霁突然攥住她要去拉摇杆的手:“你后颈沾了墙灰。”
温热的指腹蹭过脊椎,江望舒触电般缩肩。弹珠噼里啪啦撞落时,她听见自己心跳砰砰的跳动。
“曲怀霁。”她转身将柠檬糖塞进他校服口袋,“你装好学生累不累?”
弹珠舱弹开的瞬间,曲怀霁的拇指突然卡进她虎口,钢珠擦着指尖滚入轨道。
“要输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呼吸喷在弹珠台玻璃罩,水雾凝成一片。
七百枚钢珠倾泻而出的轰鸣声里,江望舒的耳钉勾住他校徽,发出了一声金属刮擦的声音。
曲怀霁偏头扯开发丝,露出耳后淡青的静脉。
江望舒趁机按下连发键,弹珠暴雨般砸向中奖口:“好学生也会逃课?”
“有规定好学生不能逃课?”
“没,您随意。”江望舒挑了挑眉。
装。
我看你还能装多久。
真想亲手撕开你的伪装。
她捏爆柠檬糖纸,酸涩汁液溅在他锁骨,“你心跳这么快,小心猝死。”
曲怀霁再看向她是眼里全是冷漠,回答道:“死不了,我命大。”
*
等他们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开始上晚自习。
政治老师在讲台上坐着写教案,老刘在走廊巡视,教室里没几个人在交头接耳。
江望舒在后门观察了很久,才偷偷开了个门缝溜进去。
宋浅浅意识到旁边的人坐下,用气声说悄悄话:“你刚刚干嘛去了?狗哥在选人参加运动会,结果你没来。”
“逃课。”她言简意赅。
女生了然的点点头,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烟味,问:“你出去违纪了?”
好学生就是好学生,连那两个字都要用违纪代替。
江望舒疑惑的皱了皱眉,问了下身上的校服:“没啊,我就去游戏厅玩了几把,鬼知道哪来的味道。”
是,鬼知道。
突然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
烟味不可能是她身上的,刚才这段时间只接触了曲怀霁一个人。
难道曲怀霁这种好学生也抽烟?
江望舒下意识帮他打掩护,用咳嗽掩饰了下心虚:“哦,可能是游戏厅有人抽烟吧,这很正常。”
宋浅浅没有怀疑真实性,又换了个话题:“刚刚抽签点人报名的时候,狗哥抽到你了。”
“……那也真够霉的。”
“然后孙希宁就说你逃课了,没有集体荣誉感,被狗哥说了。”她补充了一句。
孙希宁就是刚刚被江望舒怼的女生。
能说这样的话她一点也不意外。
沈寒青从后面伸出脑袋也要来插一脚:“你们知不知道国庆过后就要月考了?”
宋浅浅显然是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你哪来的消息?”
“办公室啊,我不小心看到老刘电脑上文件有份‘十月月考安排’。”
还有半个月就要放国庆了。
江望舒有点头大。她成绩真就这样了,还得每次参加考试打击自己的幼小心灵。
“对了舒姐,国庆你有没有什么安排?”沈寒青问。
“国庆?”江望舒歪了歪脑袋,“我打算在家睡七天。”
“那不行啊,有违我们怀高f4的知名度。”沈寒青说,“要不我们出来写作业吧,月考前抱一下佛脚。”
江望舒像是在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似的:“有佛脚给抱吗,我俩加起来总分都没600吧。”
沈寒青“啧”了一声:“这不是有浅浅吗,英语单科年级前十,够不够你抱?”
同时宋浅浅郑重的点了下头:“我会帮你们好好复习的。”
其实江望舒没什么意见。
对她来说,只要不和周毓安有正面接触就已经万幸。
其实江望舒,沈寒青,张扬三个人是从初中就一路玩在一起了,那时候他们仨都是怀城第七中学的学生。
表面上,她是稳居年级前十的学习委员,作业本像印刷品般工整,连错题本都用三种颜色标注解析。
但只有沈寒青和张扬知道,她的保温杯里永远装着可乐而非温水,校服裙摆比校规要求短三厘米,是用数学尺精确测量过的“安全叛逆”。
七中和周毓安一个学校,整个初中三年的都是在他的阴影下度过的。
最疯狂的一次,是初三开学那天。
江望舒看着课表上新增的晚自习,突然把课本摔进书包:“今晚七点,便利店见。”
沈寒青和张扬瞪大眼睛,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翘晚自习。
三人在便利店分食关东煮时,她指着墙上的招聘海报:“等我满十六岁,要来这里打工。”
“你妈能同意?”张扬嘴里塞着鱼丸含糊不清。
江望舒用竹签戳穿鱼豆腐,暖光映着她眼底的光:“她只需要看见年级第一的奖状,不会知道我在收银台画了多少只戴眼镜的乌龟。”
就这样,他们从初中玩到高中,费了很大的力才考上怀城一高,整个怀城最好的高中。
高中的生活再也没有周毓安随时的监视,也没有提心吊胆的害怕他什么时候来找自己麻烦,可以更加自由的做事。
“就这么敲定了啊,地点我发你们微信。”
13年的时候微信刚好爆火,江望舒也不例外的从□□转战到了微信联系,大概是新鲜感作祟,把所有认识的人都加了。
江望舒的微信头像是一只雪地里的边牧。
四人还有个微信小群,叫“单身自然保护区”。
回到家是晚上七点,江望舒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手机在床上一直“滴滴滴”震动的不行。
江望舒点开屏幕,沈寒青那家伙艾特了所有人。
【傷莪、妳芣蓜:@所有人刚踩点回来!咱们3号去怀城图书馆写作业!二楼有隔间,空调足,早上九点,谁迟到谁请喝焦糖玛奇朵!】
【宋浅浅:我查过了,图书馆插座很多,方便带电脑做英语阅读真题。需要我提前整理各科重点吗?】
江望舒考虑了一下,在屏幕上开始打字。
【刺:能不能十点啊……我调闹钟怕震碎手机屏幕(哈欠.jpg)】
【傷莪、妳芣蓜:不行!太阳都晒屁股了!不是都决定了要抱佛脚的吗,你这样连脚趾都抱不上。】
【刺:行行行,九点就九点,咖啡钱留着给你买哑铃减肥。】
江望舒把手机一扔,整个人陷进被褥里。
她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突然想起曲怀霁在便利店写公式时低垂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