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舟》灼枝意

1、第 1 章

　　是夜。
　　远处灯火璀璨宛如白昼，近处破败不堪的老旧小区里靠着月光勉强分辨。
　　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和沉重的呼吸声。
　　那人跑的很快，夜晚的秋风甚凉也无法吹散他额头上的细汗。
　　指导防盗门背重重的关上这闹剧才彻底终止。
　　元岸靠着防盗门瘫坐在地上。地上没有铺地毯，很凉很凉。
　　冷的仿佛能透过皮肉深入到骨髓深处。
　　他的脸埋在臂弯，月光透过生锈的玻璃窗。
　　元岸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自己的白色连帽卫衣袖子。
　　左臂的袖子已经被染的通红，一股血腥味弥漫在他的肺里。
　　他的鼻子上也不知何时沾染上了血迹。
　　看着血红的袖子他却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那里，很久。直到一通电话打来。
　　元岸的眼里染上几分疲惫。双眼发红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他接通了电话，一道低沉带声音缠绕在元岸的耳边“到家了吗？”那人的话语像是关切又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元岸僵硬的基础一分笑容尽力让声音更清晰一些“到啦，你们玩就好，我有点不舒服。”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嘈杂，听筒的嗡嗡声响让元岸的耳朵刺痛不已。
　　直到那声音再次响起“他们不是故意的，你好好休息。”
　　元岸的眼角彻底红了，他的声音也染上几分哭腔，不过还是被强忍住了。“我知道，睡了，玩的开心舟一。”
　　过了约莫三十秒声音才传过来“嗯，晚安。”
　　手机屏幕熄灭了，元岸彻底浸没在月色中。
　　真的好冷啊。
　　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打开了客厅的灯。
　　即使是昏黄的灯光也让元岸感到刺眼。
　　他顺手从桌子上拿了把刻刀进了浴室。
　　温柔的水流从元岸的头顶落下，知道流过手臂变成红色。
　　元岸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突然开始有血止不住的流出，染红了光亮的大理石地面。
　　完了，深了。
　　他繁杂的关掉水流，套着件宽大的发白的T恤走出浴室，他蹲在电视机柜前乱翻，妄图找到些东西来止血。
　　烦死了。
　　他只好重新换了件衣服，下楼，重新走过那条漆黑恐怖的小路。
　　走到光明处去。
　　他直接上了小诊所去缝针。吃一堑长一智，元岸暗自想，以后一定一定要注意分寸，别再浪费不该浪费的钱了。
　　医生动作很慢，元岸很困，真的很困，以至于他看到叶舟一的时候还以为是在做梦。
　　他怎么可能回来这里。元岸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现在应该在和林肆他们几个玩。哪有心思在这里，况且来这里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直到叶舟一走近和他打招呼他才真的有了实感。
　　他清醒了几分，手臂上的疼痛感也清晰了起来。
　　他把已经干透的袖子拉到了手腕处。
　　皮肤接触衣物，痛的元岸冒出来几分冷汗，只是眼角冒出的泪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擦了去。
　　“你怎么在这？”他看着叶舟一的眼睛问。
　　“带许巡拿药，你胳膊怎么了？”
　　叶舟一微微倾身看他，昏暗的光照的人更加薄凉。
　　“没事，回去的时候磕到了，许巡怎么了？”
　　叶舟一直起身子看他，眼里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喝多了。晚上跟我回家拿衣服。”
　　元岸下意识想要拒绝“明天吧，太晚了。”
　　叶舟一却不容他拒绝“你搬出来了扔一堆东西留给我？”
　　元岸有些委屈，但想到确实是自己不对。
　　低下头没在说话。
　　最后出诊所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许巡吃了醒酒药早就跟着几个朋友跑了。
　　出诊所时元岸跟在叶舟一后面。
　　两人一言不发，叶舟一是因为不爱说话，元岸是因为害怕。
　　“开学要不要搬回来住。”
　　叶舟一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是黑夜里唯一的星光。
　　元岸走的他的身边，“不了，太麻烦容姨他们了，我住校就行。“
　　叶舟一轻叹了口气“不是，是回我那里。”
　　叶舟一比元岸大三岁，今年已经上大二了，搬离了父母住在城南，和父母城北的住处简直成对角线。
　　元岸住的老旧小区在城南，但离叶舟一不算近，平时去学校也要坐公交，所以他大部分时间在住校。
　　相反，叶舟一的住处离元岸的学校却很近，并且离叶舟一所在的大学也不远。
　　典型的贵的离谱的学区房，和吵吵嚷嚷的小区不同，他住的地方没有挑灯夜读的苦命高中生，独立的院子和二层的小楼让他的生活着实惬意。
　　“那你叫我去拿衣服干嘛？”
　　元岸不解的问，一边让自己清理掉自己的东西，一边又想让自己搬回去住。
　　“你去不去？”叶舟一听下身子扭过头看他。
　　“去。”元岸回答道。
　　叶舟一没在往前走，他靠在高架桥旁点起了一根烟。
　　火光在元岸眼前闪过，一阵烟雾又模糊了他的视线。
　　“很晚了。”元岸很困，很累，他现在真的很想睡觉，从这里到叶舟一家还有六七分钟的路程，他现在很想立马跑回去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里躺床上。
　　叶舟一家的床真的很软，他在旧小区里住的这半个月身上被硌出了很多淤青。
　　尽管这样他还在躲叶舟一。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就妥协了，就这样吧，挺累的。
　　“嗯，给我两分钟。”
　　他的胳膊搭在围栏上，手腕白皙纤细带着快黑色的金属标，银色的表框装饰，和谐的画面给了元岸很强烈的视觉冲击。
　　相比他瘦弱到病态的白，叶舟一真的健康很多。
　　他其实不太喜欢叶舟一吸烟，一闻二手烟就恶心。
　　只是叶舟一身上好闻的清新味道愿意让自己给他两分钟。
　　滴滴—
　　叶舟一手腕上的机械表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十二点整。
　　他抬眼看了元岸一眼“元儿，生日快乐。”
　　7.18是叶舟一的生日，今天的聚会也是为了给他庆生，只是很少有人知道7.19是元岸的生日。
　　元岸愣了两秒“谢谢。”
　　叶舟一的眼神柔和了些，“回家吧。”
　　叶舟一开门，客厅的灯感应亮起，暖光打在元岸身上，好像很暖。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白粉色的小蛋糕，logo包装盒都被叶舟一一股脑塞进来垃圾桶里，元岸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的，只是每一次生日叶舟一买的蛋糕都很好吃。
　　很甜，和他自己买的不一样，他买的吃起来是苦的。
　　像药一样。
　　蛋糕旁边放着一个灰色的小绒盒子。
　　“还吃得下蛋糕吗？”
　　叶舟一把窗帘拉上，顺势坐到沙发上问他。
　　“吃得下。”
　　“嗯。”
　　元岸坐在叶舟一的对面。
　　“想许愿。”
　　元岸有些感动。
　　“我拉上窗帘了。”
　　元岸点了九根蜡烛，叶舟一问他为什么十八岁不点十八根。
　　他说吹不灭那么多。
　　叶舟一轻笑了声按灭了客厅的灯。
　　烛光照着元岸的脸。他的睫毛很长，闭着眼睛显得很乖。
　　蜡烛熄灭，直到灯亮起，桌上的小绒盒子消失，一条细长的银色项链出现在元岸的脖子上。
　　项链的装饰很简单。一个长一些的月牙形状和一个短一些的扁舟形状组合在一起，拼出“y”这个小写字母。
　　“七月十九一整天都是你的，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叶舟一坐到他的旁边问道。
　　“很喜欢。”元岸冲叶舟一笑了笑。
　　“元岸，我生日你没送礼物给我。”
　　叶舟一有些沮丧的说。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买给你。”
　　叶舟一撑着胳膊向前去看他。
　　“搬过来住。”
　　“我想要你搬过来住，别再躲着我了。”
　　叶舟一怕元岸没明白，又重复了一次。
　　“我没有躲你。”
　　叶舟一玩弄着他的头发，“那你为什么要搬出去，半个月不回家，不接我电话。”
　　“为什么割自己手臂，跑去那个破小区都不来找我。”
　　“你在怕我？”
　　叶舟一的发问让元岸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磕到了。”
　　叶舟一拽了拽他的衣袖，“磕的这么整齐，你挺能耐啊。”
　　他把元岸的衣袖拉下去，一只手覆上了元岸的伤口。
　　“疼。“元岸忍不住叫出声。
　　“疼了能长记性吗？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叶舟一深吸了一口气从他身边离开，朝自己卧室走去“晚上别吃太多甜食了，对胃不好。”
　　元岸呆愣在远处，“你好像确实拿我没办法。”
　　他声音很小，像是说给自己听。
　　元岸挖了几口蛋糕就跑自己放假睡觉去了。
　　叶舟一在阳台抽烟，烟火照亮了他的眼睛。
　　他好像一直都把元岸当弟弟对待，知道他上学的地方特意买了这栋房子，三楼专门腾出来放他喜欢的东西，想方设法的对他好，记得他的每一个生日。特意学了健康的料理就为了治他的胃炎，
　　叶舟一神情有些复杂。
　　将最后一根香烟摁灭到烟灰缸里。
　　直到叶舟一的浴室传来水声，元岸才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你为什么不懂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