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见春光如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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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尝尝，你不回来，每天我就给小桃烧点普通的家常菜，不怎么做这些菜，手生了。”老太太夹了两筷子鱼肉放进姜弥的碗里。
陶乐延端起米饭:“奶奶我也要。”
一勺虾仁淋在米饭上。
老太太没好气:“平时给你夹菜，你说你又不是小孩了想吃什么自己会夹，这会儿又要上了。”
陶乐延唱戏似的声调高低起伏:“嘿嘿，哥回来了，我就不是顶梁柱，是小宝宝了。”
老太太捂着半边脸，说:“哎呦，牙酸。”
姜弥嚼嚼嚼，双眼放光，碗里的米饭不一会儿就下去了。
“超——好吃，姥姥做的饭还是那么好吃，一点都没有退步！”姜·资深美食品鉴师·弥盖章认证。
老太太矜持道:“哪里，你左边那道樱桃肉，就没掌握好火候，肉差点焦了。”
姜弥夹了一块放在口中:“没，酸甜可口，外焦里嫩，色香味俱全，比外面的好吃一万倍。”
陶乐延竖起大拇指:“哥太会品，哪天不想画漫画了，可以开个吃播鉴赏美食，一定能火。”
姜弥摇头:“不行，那会被打假。要是被恶意网暴了，我玻璃心承受不住。”
三人说说笑笑，很快桌上的食物就被清空了。
饭后，姜弥和陶乐延自觉把碗筷端进厨房。
姜弥余光扫到一旁分出来的几碟小菜，说:“嗯，这是留给谁的?小桃的夜宵吗？”
闻言，陶乐延狗狗祟祟凑近他，两人肩膀挨着肩膀。
“哥，今天来了个超级无敌漂亮的租客，就住在你隔壁房间。刚刚奶奶让我去喊你们吃饭，但是他说他不饿，我跟奶奶说了，奶奶可能怕他之后饿了，就给他分出来一些菜。”陶乐延眉飞色舞。
姜弥第一个反应:有多漂亮?有刚才那个便宜老公漂亮么。
“有多漂亮，我想想哈，像你很早以前画的漫画里面的一个人。”陶乐延苦思片刻，然后给出一个具象的答案。
姜弥:……就这么一时嘴快说出来了，还好没秃噜出下半句。
姜弥心虚地往一旁挪动。
“你见到他就知道了，不过我觉得你会离人家远远的。”陶乐延说。
“为什么？”姜弥问。
陶乐延沉思:“他看着不太好相处，等一下，这样看，他简直是你画的那个角色的翻版。”
姜弥抬脚，往他腿上拐了一下，说:“桃桃啊，我画的人物多了去了，你说了跟没说一样，先洗碗吧，洗完我有事问你。”
陶乐延不乐意了:“不行，我等会儿上楼给你找找，那个画册我记得就在我床底箱子里放着。”
“好，好。”姜弥无奈投降。
厨房边，宋诗楹静静地看着两个孩子，目光深沉而悲伤。她收回视线，背过身。望着天上的一轮弯月，抬手，轻轻碰了碰胃部。
“奶奶，你站在那儿做什么?”陶乐延甩了甩手上的水，凑过来。
“我给你们俩洗了点水果，拿去吃。”老太太扭过身，把透明大碗放在他手中。
沉甸甸的重量让他一时没拿稳。
陶乐延盯着手上的“餐后甜品”，忍了又忍，没憋住:“奶奶，你喂猪呢。”
姜弥走过来，揉揉他的脑袋，满脸慈爱:“傻孩子，别这么说自己。”
陶乐延拔高声调:“哥！”
陶乐延可怜兮兮地看着老太太，嘴巴撅得能挂住油瓶:“奶奶，哥欺负我。”
老太太为难，伸出手，前后翻转:“那怎么办，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偏袒不了。那就当没看见吧。”
她转身向外走，说:“我去外面散散步，你们哥俩自己玩吧。”
姜弥注意到她稍显单薄的旗袍，制止她:“姥姥，夜里温度低，我去给你拿件外套披着吧。”
老太太摆摆手:“不用，我绕着桥转两圈就回来了。”
姜弥时常觉得，“岁月不败美人”在他家老太太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家里有一本厚相册，里面有一些旧照片。老太太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耀如春华，皓腕凝霜，一双翦水秋瞳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睛。
追求者踏破家里的门槛，其中不乏商门显贵。人人都以为老太太会嫁个富贵人家，谁曾想看上了个病弱读书人。
老太太以前脾气火辣，看上之后就风风火火地追人。从他姥爷的日记里可以看出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姥爷既欣喜又惶恐，生怕自己的一身病痛误了人家姑娘。
“我害怕那道明媚的身影出现在我学校的门口，又期待着那只漂亮的鸟儿今天会为我衔来什么样的花枝。短暂的春光会在她的生命里留下痕迹吗?我不愿看她为我的早早离去而伤心，也不愿那灼人的感情转移到旁人身上，我太自私了。”
姥爷的爱情日记写了足足九大册，从遇到姥姥开始，到自己生命的尽头。
在那九大册里，姜弥对这段话尤为深刻。
那爱意沉沉的话的旁边，还有他姥姥的批注，写于他姥爷去世的二十年后的春天:见春光如见你。
老太太今年74岁，每日清晨都会花些时间给自己编发，从姥爷送她的首饰盒里挑几样戴上。芳华老去，唯有那双眼睛清亮如旧。
“好怀念小时候姥姥追着我们打的日子。”姜弥窝在秋千上，一手往嘴里塞葡萄，一手摸着怀中的猫。
陶乐延抱着一本厚画册走过来，听清他说的话之后，身体往后仰，震惊溢于言表:“奶奶那犹如藤条一般打人痛一周的杀伤力，哥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时我俩被她打两下哭天喊地的，把邻居都惊动了你忘了?”
姜弥:“那不是咱俩拿姥爷的日记本当魔法书玩过家家，一不小心把它扔湖里了。后来姥姥抱着我俩一起哭。”
陶乐延心虚:“还好你记性好，咱俩后来写了一本一模一样的给奶奶。”然后收获了一个企图背着他们掉眼泪的老太太。
姜弥:本人为数不多的优点了，能够派上用场真是太好了。
陶乐延用脚抵开围着他们打转的大狗:“小水，往旁边走走，挡哥哥的道了。”
小水:“呜呜汪～”
姜弥:“干什么，这么点地方还要跟我挤啊。”
今时不同往日，小时候能坐两个人中间还能有空余的秋千如今已经变得拥挤了。
陶乐延把自己硬塞在缝隙里，背部抵着姜弥的肩膀，举起画册一页页翻。
这是他俩小时候的涂鸦本。
姜弥侧过脸，眼睛一一掠过上面稚嫩的涂鸦。
陶乐延翻了差不多二十几页，然后停下来，手指点了点左下角的位置。
“喏，那位客人长得很像他。”
姜弥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一个没有脸的长发男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姜弥:?
姜弥做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说:“看不出来，你还是抽象派。”
陶乐延:“什么呀，美人是一种感觉。而且你忘了吗，这是当时我俩看完姥姥姥爷爱情故事之后，幻想的自己喜欢的人的模样。”
陶乐延点了点旁边的臭脸小女孩，那是他们邻居家的小姑娘，因为父母离婚的缘故，跟着母亲去国外读书了。
“我小时候蛮喜欢她的，所以当时就画了她。你说你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所以只画了大概。”陶乐延戳戳小姑娘的冷淡的眼睛。
“嗯，我好像没跟你说……”姜弥似笑非笑。
“什么？”陶乐延懒懒地倚靠在他身上。
“你初恋其实是个男孩。”
“?”
啪——
画册自由落体。
陶乐延一脸空白，如果此时能加特效，那么他就像动漫里的人那样褪色，石化，然后被一缕风吹走。
“汪！”
画册砸到了狗头上。
小水一蹦三尺高，委委屈屈瞪着罪魁祸首。
姜弥弯腰捡起，揉了揉狗脑袋。他随手翻了几页，津津有味地欣赏以前画的简笔画。
出乎意料的是他以前画了不少无脸男。
简单的黑白线条浅浅勾勒，描摹着一个不存在的幻想。
许是受到小时候喜欢的艺术风格的影响，他画的人头发真的很长。纤细的美人有时仰躺在湖泊中，发丝铺开，与荡漾的水波纹揉在一起。云烟雾饶，肤若凝脂；有时卧于王座之上，脚下枯骨与金银珍宝一眼望不到尽头，极尽奢靡。艺术加工后的略显崩坏的比例为其增添了几分非人感。
“怎么会呢，你看，他是妹妹头哎妹妹头，我还给他扎过揪揪，这左看右看都是漂亮小姑娘吧。”陶乐延欲哭无泪，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无他，“小姑娘”走之前他天都塌了，拉着人家说以后长大了要娶她，让人家发誓重逢之前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陶乐延早早就计划好高考之后飞国外去找他的亲亲小青梅。
“而且，而且我们见过他穿公主裙，哥你快跟我说你是在开玩笑。”陶乐延原地表演一个悲伤逆流成河。
姜弥:“没办法，他母亲喜欢小女孩，接受不了他跟他父亲一个性别，加上他家那些恩恩怨怨，导致他母亲精神状态不稳定，把他当女孩养。”
陶乐延暂停悲伤，注意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哥你怎么这么清楚?”
姜弥对着画册上的人出神，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浮现出那个便宜老公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回答陶乐延的问题:“我去采风的时候遇到他了，聊过几次就知道了。”
陶乐延:“小青梅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姜弥沉默了。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命苦是一种天赋，陶乐延的小青梅已经在苦海里泡发了。
“小桃，今天是几号?”姜弥没有正面回答。
陶乐延:“3.27，怎么了？”
姜弥算了算时间:“你马上就能再见到你的小青梅了。”
“真的?！他跟你说的吗？”陶乐延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姜弥:时常觉得弟弟狗味儿很重，要是这小子真是小狗变的，那这会儿尾巴已经摇成虚影了。
“嗯哼，你到时候可以自己去问他。”姜弥用腿蹬地，秋千轻微摇晃。
陶乐延:“对了，你刚刚说有事问我，什么事?”
姜弥:“姥姥最近是不是食欲不好。”
陶乐延回想了一下，不确定:“没有吧，我中午不在家，早晚饭她都正常吃。”
“好，她这个月去体检了吗？”姜弥接着问。
陶乐延摇头:“没，奶奶要体检那天我发高烧，她为了照顾我就没去。”
姜弥点头:“行，我知道了。”
陶乐延:“哥你问这些做什么?”
姜弥打哈哈:“关心一下老太太身体，没什么。”
当明月高悬，四下静寂无声，唯有树影在银月中摇荡，陶乐延脑袋一点一点，最后歪倒在姜弥身上。
“起来回屋里睡，我可抱不动你。”姜弥推推他。
“唔……”
将近180身高的人就这样把自己挤在角落里睡得乱七八糟。脸蛋压在藤条上，挤出来一道红印。
姜弥想:小孩就是没烦恼，说睡就睡。
“可是我真的是肌无力啊。”姜弥无奈望天。
总不能去把老太太喊起来帮他把人搬楼上吧。
说出来估计没人信，虽然他饭量大的出奇，手却无缚鸡之力，若把人摔了就得不偿失了。
姜弥长叹一口气。
就在他一筹莫展时，楼上突然响起了开门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见春光如见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