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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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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凭什么?呵呵……”顾言笑了,手上动作没停,“你说呢?陆鸣宜的一言一行不都按照你的期望在走吗?若不是你,他可以安安稳稳一路平坦的当他的名门仙士,成为理想中的仙门典范……”
顾言像是被打开了尘封的口子,被压抑在心底的隐忍一股脑儿的都倒了出来。
“设计引诱……”
“勾结仙门……”
“陷害打压……”
“你和爻泺无所不用其极,如果我不出头顶了这些‘罪过’,那就是陆鸣宜身死魂消,他已经散过一次了……”
顾言终于停了下来,“我没了佛骨不可能再救他第二次了。”
“你听到了吗?”聿脩突然开口,看向顾言身后,“陆鸣宜。”
顾言像是被定住了,原本的怒意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淋下,让他瞬间熄灭。
身体像是不受控制般的隐隐发抖,他缓缓回头,看到了那个御剑而立的身影。
“怪不得你要跟我散。”陆鸣宜静静地看着他,“你一件事接一件事的瞒着我,瞒得久了,我们也就远了,远了然后就散了……”
陆鸣宜深深地吸了口气,“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顾言想要解释,陆鸣宜直接打断他,“好,很好,你很好。”
“我那时候确实不成熟。”顾言终于开了口,“我……不知道自己其实不是……”
他的话在看到陆鸣宜冷漠的表情时硬生生的咬断在嘴里。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想为什么陆鸣宜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跟聿脩沟通好这一切的。
他只是愣愣地盯着那个人,想到在进忘川之前陆鸣宜的退让求和,顾言更感理亏。
陆鸣宜一步一步逼近他,“你要如何赔偿我这错过的千年?”
顾言嘴唇动了动,陆鸣宜就这么看着他等着他,到最后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陆鸣宜眼神暗了下来,顾言能感觉到他的失望,他说,“我的命该由我自己来决定,你做不得主。”
爻泺和牛马的打斗声在空旷的山崖间回荡,反衬得这一方出其的安静。
陆鸣宜负着手,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让人害怕,“该是我恨你才是,你总是让我难受。”
他的声音很淡,淡到风一吹就散了。
聿脩站到他身边,身体慢慢地长大,成长为了原本的模样,剑眉之下柳叶眼,眼眸深邃如同用情至深,是不怎么符合他长相和性格的一双眼。
顾言静静地看着那两人,时间像是倒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都几乎忘了,这两个人曾经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他笑了,到后面甚至笑得停不下来,陆鸣宜皱了眉,“你笑什么?”
笑声穿破崖底直奔九霄,震耳发聩,山风凛冽,树摇鸟鸣。
顾言像是一道闪电猛然间串到了陆鸣宜面前,没有给他任何反应,降魔杵捅进了他的心脏。
陆鸣宜痛呼一声,瞪大了双眼看着他,“你……”
顾言脖子间的半面佛发出刺目的光,鲜血溅上它的眼,如同佛流下的血泪。
他目不错珠的看着陆鸣宜,在他耳边轻声说,“成功的厨师掌控火候,成功的猎手掌控猎物,他们看着猎物一点点沦陷,然后自投罗网。”
“你是不是……”顾言戳在陆鸣宜胸口的降魔杵又顺时针搅了搅,将他的话用行为堵了回去。
“不是。”
是不是什么?
又不是什么?
两人之间也不知道彼此是不是真的回答上了对方的问题,也没人给他们时间去印证。
聿脩瞬间串了过来,一掌劈在顾言肩上,“你竟然真的……”
他那一掌几乎是用了全力,顾言整个左肩几乎失去了知觉,伴随着掌力后退,降魔杵被带得脱离了陆鸣宜的身体。
顾言咯咯笑着,看向聿脩,“我说过我的目的就是杀了他,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陆鸣宜抬手碰了碰心口,血温热腥粘,汩汩的往外渗,原来心脏被刺穿是这样的感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痛过了。
聿脩回转身看向陆鸣宜,“你怎么样?”
陆鸣宜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明明没有什么东西,他却下意识的握了握,温热的触感、爆裂的血液,同门惊恐的惨叫,师弟难以置信的眼神,那一声声痛心疾首的嘶吼,“陆师兄——”……
每一帧的画面像是幻灯片一样闪现,面前的血雾在一阵尖锐的刺痛后消散,他看到了抱着自己的人和那人温柔纵容的眼神,只是瞬间便化作了虚无,那人朝着自己的师兄弟动了手……
陆鸣宜侧过头,看向聿脩,“在溧阳的客栈,是你故意让我入的魔。”
聿脩不置可否。
陆鸣宜的手瞬间握上他的脖子,“为什么?”
聿脩不惊不惧,“你忘记了太多东西,我要让你想起来。”
陆鸣宜手上用力,执着的还是那一句话,“为什么?”
“你怎么可以修仙呢?”聿脩说,“你跟我是一样的。”
“尊上……”爻泺终于摆脱了牛马,在看到自家主子被扼住脖颈的时候瞬间炸毛,“陆鸣宜,你做什么?”
毫不犹豫,爻泺向着陆鸣宜攻击而去。
陆鸣宜的视线转了过来,眼神如刀,眨眼间便到了爻泺跟前,手掌改为掐住他的脖子。
爻泺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反应不及,后背撞到崖石闷哼一声,“你……有病啊……”
陆鸣宜眼神冷厉,“还有你,当年潜伏到我身边……”
爻泺痛得扭曲,闻言顿了顿,即便呼吸困难,也还是嘲讽的笑了,“那能怨谁?是你自己愚蠢。”
他换了口气,声音也随着变了变吞吞吐吐道,“师、师兄,掌教说,让你,让你好好休、休息。”
时隔千年,陆鸣宜再次听到这声音如遭雷击。
爻泺嘴欠的骂道,“谁让你当初要跟这个人搅合在一起,你和尊上原本才是这世间战无不胜的最好搭档,就是这个人让你偏离了我们的道,害得妖族和魔族被六界追杀打压死伤无数……你不可以背叛你的族人……”
“闭嘴。”陆鸣宜眼露凶光,他怎么可能跟聿脩是一路的?
聿脩是魔,他是仙,魔诱人堕落,以人的魔炁为食,他们就是想要报复仙门。
根深蒂固了上千年的认知不可能就凭这魔的几句话给否定。
无论是人还是神,亦或是妖魔,只要是有自己的思想生命体,否认、逃避几乎是在面对自己世界观颠覆的第一反应。
陆鸣宜想到自己到猡河时,被缚于河底炼狱的聿脩异常平静的问他,“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一直针对谢独吗?”
他知道魔狡诈易变,擅长攻心,却还是成功被他的问题诱住了。
于是,在顾言使计夺得卜喜的权限后,他就将计就计的跟着聿脩一起潜了进来。
忘川是他的世界,即便系统中枢被其他人控制了,他依旧可以来去自由,他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顾言自然察觉不到,只是很多事物渐渐地从模糊状态清晰了起来。
比如,他一直耿耿于怀的,谢独的隐瞒。
伴随着这些问题的明晰,就如同聿脩所说的天下如此之大修仙的人如此之多,为什么他会一直盯着的谢独针对?
更多的疑问接踵而至。
陆鸣宜看着面前的这个故人,脑子里浮现这人在他和谢独之间扮演的角色,眼神杀意凛然。
爻泺被震慑,下意识的闭了嘴,喉间的桎梏越来越紧……
聿脩正准备出手,顾言先他一步抓住了陆鸣宜的手,“够了。”
他这一声不仅是陆鸣宜愣了,就连聿脩也怔了怔。
作为当事者的爻泺怎么也不会想到,阻止陆鸣宜的会是顾言,他面色复杂的看着那人。
顾言倒是没看他,握着陆鸣宜的手渐渐地用了法力,只见陆鸣宜胸前伤口的血液流速加快。
陆鸣宜脸上的血色也随着血液的流逝急速的褪去,嘴唇都泛了白。
他刚刚对付爻泺已经是强弩之弓,失血让他浑身乏力腿脚发软,他抬眼看向顾言,眸底尽是失望,“你还是这样……”
一意孤行,从不给与他任何的解释和商量的权利。
顾言垂下眼眸,陆鸣宜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只是缓缓地抬手触上他的脸颊。
手上的鲜红染上顾言的脸颊,在冷白色的映衬下异常刺眼。
意识渐渐地消散,手指无力的顺着他的脸滑下,陆鸣宜缓缓地闭上眼,含含糊糊的吐出几个字,“谢独,我好痛……”
顾言握着他的手猛地一颤,心脏被狠狠地拿捏。
陆鸣宜的声音很轻,若非他离得近几乎听不见。
也就只是那几个字,让顾言几乎站立不住,刚换回的心脏抽搐似的颤抖,喉间像被塞了碳火。
他扶着陆鸣宜,过了许久,才干涩的说,“对不起。”
聿脩见陆鸣宜再无动静,逼近了过来。
顾言微微弯身,将陆鸣宜打横抱了起来,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在他手中轻飘飘的如同浮叶。
“你真的是……”聿脩看了眼他怀中的人,“无所不用其极。”
“谢谢你的一箭双雕。”顾言看了眼崖顶,一边走一边说,“正经功夫一点长进都没有,你在猡河就练演技了吧?”
本来的计划是让聿脩跟陆鸣宜联手算计他,但是,聿脩还是在这里面做了自己的引导,加了料。
他不怪他,毕竟他们本来也不是朋友,互相利用罢了。
只是,让陆鸣宜知晓了上一世的一些事实,这让他很不舒服,既然都埋了那么多年,真相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爻泺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碍于陆鸣宜的杰作,他喉咙痛得发不出声,他不理解为啥那人不是生的是谢独的气吗?怎么受威胁挨打的是自己?
真的是千年的老妖,万年的精。
要数谁最狠,还得是这位不动声色的主。
爻泺看了顾言一眼,没说话。
聿脩面对顾言的嘲讽反倒是笑了,脸上看不出情绪,跟在他身后,问,“棺木呢?”
“已经在墓穴了。”顾言说完,朝着帘洞飞去。
后面两人紧随而至。
苏南、苏东已经侯在了洞口,见到顾言躬身行礼,他们身后停着一口紫檀木棺材,正是之前顾言初入忘川时醒来的那口。
顾言朝着两人点点头,“辛苦了。”
他在棺材边上顿足,看向聿脩。
“怎么,又舍不得了?”聿脩回应。
顾言木然的用下颚点了点棺材,“开棺啊,魔祖。”
聿脩隔着几尺抬手,掀开了棺材盖。
顾言将陆鸣宜小心翼翼的放到棺材里,替他整了整衣衫,将他双手规整的交叉放在腹间。
他站在棺木边上静静地看了半晌,然后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半面佛放在陆鸣宜的胸口上。
聿脩走到他身边,视线落到陆鸣宜身上,“准备好了?”
顾言应了一声,“这是我和天妖的交易,你记清楚了,我不是帮你。”
“谢独,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天妖的声音时时在耳畔响起,没有无缘无故的变强,力量是伴随着代价而来的。
天妖,孔雀明王,五色神光之下,仙佛皆作尘土。
胧月峰是真的很冷,陪伴他的只有封印在他身体里的天妖,他可以倚仗的也只有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