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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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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被呛了一下,下意识就想问她怎么样,还好及时的刹住了车。
“需要告诉他吗?”卜喜版顾言问,“我想他应该很想知道,先生。”
“不用了。”陆鸣宜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些自嘲的意味,“他就算在意也不愿意从我口中听到这些。”
顾言停住了脚步,轻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乌瞳映着光像是玻璃镜面泛着刺目的光。
陆鸣宜的声音清清浅浅的传了过来,“我告诉顾绯带她儿子在国外治伤,顾绯跟我说了他在这世界的成长过程。”
顾言静静地等着他的后话。
听筒里一片沉静。
他和顾绯是各自为难的两个人,血脉将两人连系,不得不相辅相成。
如若他们中任何一人自私一点,就不会过得这么苦。
没有了他,顾绯会过得更好。
曾经有一个港商其实想要带顾绯走的,但是不想要顾言。
顾绯犹豫了很久,最后亲自送那人离开,在空旷的机场,她看着起飞的客机,对身旁的顾言说,“以后我们母子两就各自为难吧!”
顾绯还年轻,也漂亮,不会过得太差的。
陆鸣宜沉默,顾言也不说话。
交流的频道只听见滋滋电流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鸣宜先开了口,自言自语般,“难怪他如今脾气那么怪,实质上是在掩饰自己的脆弱。”
顾言:“……”
他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并不觉得自己表现过脆弱。
对于陆鸣宜自以为是的理解能力,他实在不敢恭维。
顾言牌卜喜用正事敲打他,“先生,猡河涌动加剧,地底狱火又攀高了几分。”
“先不管那边。”陆鸣宜应了一下,“我马上到胧月山脚下。”
胧月山脚下!?
原本还淡定如常的少年瞬间炸毛。
顾言非常确定谢独捅的是他胸不是脑子,怎么现在这思维跳跃到他猜不透了?
想归想,顾言顾不得其他马不停蹄的往回赶,暂时还是不能让陆鸣宜发现他掠夺卜喜控制权的端倪。
结果他刚喘着气到屋里,又收到陆鸣宜发来消息,“算了,我还是去猡河看看吧!”
顾言:“……”
玩我呢!?
顾言快抓狂了,庆幸自己还没有把卜喜给叫醒?
这一惊一乍的着实让人疲惫,顾言躺着休息了会儿,去厨房找了些吃的解决温饱,不由的又有些怀念卜喜,他在的话,这些小事倒都不用他操心。
屋外云层越压越低,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兆。
顾言锁好了门窗,随意拿了本书翻开,准备静静地等着爻泺他们。
“跟对象吵架了,如何说能让对方原谅?”
一般回答:对不起,是我的错。
高情商回答:亲爱的,我真的是头一次发现自己能这么“高效”的惹你生气,能不能给我个机会,不让我再突破“纪录”?
顾言:“……”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顾言漫不经心的关上书页看书皮,这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秒动心》。
让爱人更爱你,让情感更稳固。
让对方一秒上头的情话宝典。
每看一句宣传语,他的眉心就抽搐一下,疯了,陆鸣宜你还是那个崖岸自高,目无下尘的云剑派掌教吗?!
顾言觉得自己岂止是魂核碎了,脑仁核都被震快碎了。
陆鸣宜,这些年忘川的棺材将你毒害得不轻。
顾言烫手山芋似的扔掉书,那书页边角卷翘,被翻阅的次数痕迹极其明显,应该是陆鸣宜最近的宠书。
那人说的重新开始居然是认真的。
他之前说爻泺智商变低了,如今他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陆鸣宜沉眠后再醒来好像越发天真了。
屋外哗哗哗的下起了大雨,顾言静静地盯着窗外雨帘,若有所思。
“忘川”是个癫系统,癫系统有个又二又疯又神经的癫主子。
可是只有他知道为什么会有“忘川”的存在。
不能再用以前的想法来审视和对待陆鸣宜了,顾言收回视线,正好瞄见陆鸣宜的房间门关着居然还上着锁,里面隐隐的透着蓝光。
顾言从旁边过,没有忍住停住了脚步?
他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卜喜的记忆库,发现连卜喜都对这里没有记录。
顾言于是更好奇了,手掌贴在门把手上顿住脚步,做人的基本准则约束着他,脑子里天人两战。
可能是刚刚手上的力度没控制好,门居然被他轻易的拧开了,顾言看着张开一条五指宽缝的门微微愣了一下。
“我只看一下下。”对于自己的不请自入,顾言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门轴发出一声响,顾言一眼认出屋里是他在胧月峰的摆设。
他愣了愣,意识到什么,胸口有些发闷,有些犹豫的缓缓走了进去。
随着步伐的踱近,里面的真相毫无遮拦地撞进顾言眼里。
一盏屏风立于房前将寝榻同客间分隔开,其正面画着郁郁葱葱的山、云雾缭绕的景象,背面悠闲散步的丹顶鹤探出头,于正面的山峰之间若隐若现。
顾言记得,那画是两人共同执笔完成,彼时他正作画,陆鸣宜来捣乱,笔上几滴黑墨落于完工的布帛之上。
眼见着上好的画毁了,陆鸣宜也不愧疚,一勾一挑,那墨迹便成了灵动的鹤头。
记忆像根刺,通过旧物往人心口上扎。
顾言的手隐隐有些发抖,脚步沉如灌铁,挪动困难。
屏风后有一案牍,上面搁着些陈旧的书籍,泛黄的宣纸,满满当当都是那些年他在胧月峰抄下的佛偈,上面还落着他张狂的名讳……
墙上挂着他握过的剑,吹过的竹笛以及穿过的衣袍……
离床不远处的阳台,纱幔飘荡,露出后面的蒲团矮几,和紫檀棋桌。
桌面上甚至摆着的还是他被逼离开云剑派时尚未下完的棋局,黑子被白子围困,看起来已无生机,却留有两个活眼以逆转乾坤。
谢独是不怎么下棋的,真正喜欢下棋的是陆鸣宜。
每次他来找谢独的时候,谢独都会习惯性的摆上一些复杂的棋局让他去钻研。
陆鸣宜棋艺不算厉害,但胜在耐心足够,倘若他执黑棋胜率较高,比较擅攻弱防。
顾言盯着那盘棋愣了愣,仿佛看到两个少年在棋盘上心无旁骛的激烈厮杀。
棋盘旁边一只活灵活现的五色雀鸟傲然挺立,一只翅膀微微展开,一只翅膀贴合着,半只脚都抬了起来,尖尖地鸟嘴大张着,仿佛能听到它不满主人的忽视叽叽喳喳闹腾的声音。
那是他的鸟,他的卜喜。
那只将自己换出镇魔塔的妙音鸟,啼叫着第一次化了人形,也成了他唯一一次见过的样子。
如今的卜喜是陆鸣宜的,跟他的卜喜没有一丝相像,即便是像,那也不是他的卜喜了,那只吵闹的小鸟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顾言闭上眼,不愿意再去想那时候的情形,只是觉得极度讽刺:既然做到了那种地步,又为何要增设这么一个回不去的过往?
他所有的知觉都像是被虫蚁细细密密的咬了一遍,眼眶泛着酸,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从前世今生交错的斑驳记忆中回过神来。
顾言抬手一碰脸颊,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他默默地退出来,还原了门锁。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握紧,抽搐着却不敢动作。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轰隆声紧随而来,打在耳畔,像是在警告他的越矩。
顾言深深地吸气,人心都是肉做的,所以才会心软,可他不一样,他没有心。
谢独当年挥出的剑没有落在他要害,可对方的手却实实在在探进了谢独的胸膛。
陆鸣宜或许真的在乎过他,但是他重不过他的名声、前途和他所谓的正道。
怪他吗?怨他吗?悔吗?
顾言看向窗外,闪电照亮了夜,也成为了黑色中的唯一的一道光。
雷声阵阵劈在头顶,一声高过一声。
顾言识海里像是在配合屋外的风雨交加,震荡不已,那是卜喜监控着的“忘川”,系统正在修复,顾言甚至能够看到进度条上显示的80%。
爻泺发来信息,“我们准备好了。”
十分钟以后,“忘川”之中,黑云压顶,天地间一片肃杀。
坍塌的墓地之崖上,两个玄衣男人负手而立,崖顶风声如涛,吹得几人衣袍猎猎作响。
一人身穿黑色玄服,袍摆绣着暗金色的莲花纹,个子很高,面色惨白,眉眼锋利,凶悍俊美,气质却是松弛的,是成年后的谢独模样,现世的顾言姿态。
另一人身着暗灰色长袍稍矮,腰间一把弯刀,长发紧束,面容阴冷,俨然是体型相貌没有任何改变的爻泺。
两人纷纷侧目看向身后红衣如血被自己挡的严严实实的——孩童。
这孩童皮肤白皙,头发漆黑浓密,脑袋很圆、脸也很圆、眼睛也是又大又圆,是民间经常贴在门上的那种福娃样,只是这福娃那眼神太过凌厉,出现在一个四五岁的孩童身上显得特别的割裂。
爻泺嘴角微微抽搐,有一种不太好的猜测。
孩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视线落在了黑色玄服的男人身上,“好久不见了,我的朋友。”
声音是稚童音,语调却是阴阳怪气,口吻很熟悉。
顾言低头看向短胳膊短腿的小娃娃,“确实好久不见,不过,我跟你应该不算朋友,聿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