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陆子君

64、第六十四章

　　季易回到住地还有点儿恍惚，但接到高晟的电话就完全清醒了。
　　老爸，你回来了！
　　老爸回来了…
　　季易没注意自己的面部已经扭曲了，这也太…不真实了。
　　好像已经习惯这个老爸若即若离的在某个自己碰触不到的地方了，现在突然回来，而且要近距离接触工作，真是…尴尬。
　　相当的尴尬。

　　觉得尴尬的不止季易一个人，还有英明神武的季老师。
　　季老师脖上挂着工作牌，看着美食展上的各色好物忍不住口水滴答，但是一回头看见身后那个不言不语的大冰坨子心里就哀嚎，这都神马情况啊啊啊啊——
　　“…老爸，要是想吃就买吧，这个工作并没有说不准你吃。”季易实在看不下去他那张垂涎欲滴又勉强压抑的脸了。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季绍龙叹了口气。
　　第一句话总是很难开口，不过一旦开了口，也就好得多。
　　“这几年不错嘛，长高了啊？”
　　“嗯…”
　　“一米八啊一米九？长这高，多浪费布。”
　　“…”
　　“几公斤啊？120啊130？这麽瘦，倒是又把布省回来了。”
　　“…”
　　“最近忙些甚麽啊？拍照片啊，还是鼓捣电影啊？”
　　“都有。”
　　“嗯嗯，这也好，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是…”
　　“最近认识些甚麽人啊，有没有好朋友啊？谈个恋爱神马的要抓紧，不要想着才二十多岁，不赶快的以后就晚了——”
　　“老爸！”
　　“嗯？”季绍龙停下来看了一眼季易，才发现他一张脸都憋红了。
　　“老爸，如果不想说话，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的。”季易转头叹了口气。
　　季绍龙张张嘴，这倒霉孩子！
　　季易转身我那个另一头走：“老爸，我往那边看看好了，一会儿我们还在这儿碰头。”
　　季绍龙大怒，好哇臭小子，居然就这麽把老爸甩在这里了？！
　　不过等等…唉，算了，见了又怎样，总不能问他“儿子啊，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啊”，“你不要喜欢我好不好啊”“你找个女孩子相亲相爱好不好啊”，不过高晟的话又跳了出来。
　　小季和白可可现在更好了，哈哈——
　　哈你个毛啊！季绍龙恶狠狠的想，劳资养的儿子！呃，虽然也没怎麽养过吧，但是终久是自己的骨肉啊！是自己给他生命带他来这世界上的！所以——
　　我因你来到这世上历经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你理当充满歉意的爱我。
　　季易的话又在不经意间闯入了他的脑中。
　　季绍龙深深扶额叹息，儿子，你究竟是对人参有多不满才能说出这话来啊…

　　季易走到另一边，心不在焉的拿着相机拍了几张，随意的晃来晃去只想赶快结束。
　　口袋里电话响，接起来：“白可可，干嘛？”
　　“这麽没好气？我还以为父子相逢一定是痛哭流涕相拥相守呢！”对面的笑声明显压抑着。
　　季易皱了一下眉头：“不要开玩笑了，我现在没心情。”
　　“这麽郁闷？”白可可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轻声道，“那我过来陪陪你？”
　　“今天你不是有个走秀麽？工作第一。”
　　“前后两小时的事情，完了来找你，我知道你们这个美食展在哪儿。”
　　“那你小心被疯狂fans认出来。”
　　“噗，虽然是美食展，谁不知道都是顶级品牌斗争的地方，就算是来个把明星也不至于引起骚动。不然就凭你和季老师，不是已经把哪里掀翻了麽？”
　　“别贫了，要来就来。”季易挂了电话，将手放进裤子口袋里叹了口气。

　　季绍龙对着一大堆的巧克力品牌流了一肚子口水，再对着一堆蛋糕咽下几吨口水，终于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了。将帽子摸出来戴上，转到外面放松放松，顺便抽根烟。
　　耳边传来两个也偷跑出来放风的工作小妞儿交谈。
　　“喂喂喂，刚才过去那个是不是季易啊？”
　　“嗯嗯嗯，你说那个穿着格子衬衫戴着帽子的人？”
　　“就是那个，个子又高腿又长的人！”
　　“戴着帽子看得不清楚，但是侧脸很像呢！就算不是也是个帅哥！”
　　“不过季易怎麽会来这里？他可是大导演呢！”
　　“也不一定啊，我们这边也是大品牌集散地。”
　　“不说这个，你看《极光》没？”
　　“当然，昨天拉着男朋友去看了。”
　　“呀呀呀，我觉得真是太漂亮了。”
　　“是啊，虽然没太看懂，但是那个景色太漂亮了。可是我男朋友说里面小极和小光是喜欢彼此的，我怎麽不觉得？我觉得小极分明还是喜欢最初那个男朋友才对啊，不然他干嘛最后还是带着回忆死了？”
　　“我倒是觉得小极是因为不能接受自己背叛对前男友的爱才死的吧？不过这样的话，小光好可怜哦，最后一个人去了世界尽头，还是没看到极光。”
　　“你说到底极光是甚麽啊？”
　　“我觉得在片子里说的就是一种美好的追求吧。”
　　“…唔，不说这个了，你看昨天他们的采访没？”
　　“当然！我是坚定的季白党！你看季易怎麽说的啊，‘他那麽弱，生病好几次，老是做不到位表情，被卡最多次的就是他了’，咦咦咦，就是满满的宠爱啊~”
　　“呸！我可是白季帮！白可可说他是剧组拍摄完了也没走，一直陪着季易到拍下最合心意的极光场景才离开的！不离不弃诶！你想想啊，在那个地方，就他们两个人，漫天极光~~~~噢噢噢噢~”
　　“少来了，肯定是季易温柔的把衣服给白可可披上，然后说‘冷麽？那我抱着你’，哦吼吼~”
　　“且！绝对是白可可把他抱在怀里，一起握着摄影机拍下他们浪漫感情见证的极光！”
　　“少来啦——”
　　“哼哼哼！”
　　季绍龙听得直皱眉头，这都是神马啊？居然一句都不懂的？！神马叫季白党，神马是白季帮？！K，劳资还姓季呢！不过电影神马的…不由自主摸摸口袋，把那张电影票又摸了出来。
　　看了又看，还是转身扔进垃圾桶了。
　　“咳咳，就这麽扔了？真浪费。”一个声音忍着笑传过来。
　　季绍龙回头一看：“是你小子啊？”
　　“呵呵，季老师，好久不见！”白可可戴着墨镜顶着毛线帽，规规矩矩行个礼。
　　季绍龙往后退了一步，有点儿不习惯刚刚才听着被议论的八卦主角突然出现：“你来这儿干嘛？”
　　“探班。”白可可笑笑，却又看着季绍龙狐疑的脸色连连摆手，“不是看季老师您啦——虽然这麽久不见是很想念您的啦——我是来看季易的。”
　　季绍龙抿抿嘴唇：“他在那边。”
　　“哦，谢谢——”白可可笑笑，将手放进裤子口袋就往里面走。
　　季绍龙再抿了一下嘴唇，也就进去了。

　　“呦~”
　　季易一回头笑了：“你还真来了？”
　　“当然当然。”白可可过来搂住他肩膀，“看到季老师回来而你又和他单独出差，我当然不放心啊。”
　　季易叹口气：“我这是工作。”
　　“我也是工作啊。”白可可挤挤眼睛，“我奉高先生之命来查看今天的工作成果。”
　　“成果？”季易将脖子上的相机取下来塞过去，“喏，全在这里，你看吧。”
　　“哇哇哇，各种点心！”
　　“我怎麽记得你不喜欢吃点心的。”
　　白可可若有似无斜他一眼：“我是不喜欢啊，但是有人很喜欢——诶，也不对，是有人喜欢看啊收集啊神马的，我也就多留心喽。”
　　“你说我以前怎麽没看出你这家伙小心眼儿来。”季易叹口气，“验收完了就走吧，你现在可是新星，别在这儿出甚麽差错。”
　　“哪儿来的差错。”白可可看了眼身后，“我担心你，不行啊？”
　　季易哭笑不得：“你真是…”话音未落，口袋里电话响，接起来，“喂，高叔叔。你好。…真的麽，太好了。嗯…这样的话…方便麽？…不，我不是客气，只是…好吧，对，在，我跟他说就是了。”
　　合上电话叹了口气，白可可戳戳他的脸：“看你一脸很惆怅，到底怎麽了？”
　　“剧本通过了，还是跟你拍。”季易耸耸肩。
　　“干嘛一脸不乐意。”白可可翻个白眼，不过墨镜遮了看不见，效果大打折扣。
　　“再捆绑销售对你不好。”季易摊开手。
　　“如果我自己也很乐意呢？”
　　“我不是很有兴趣讨论这个问题。”季易很坦白。
　　白可可耸耸肩推了一下墨镜，露出一点点眼睛来看着他：“如果我有呢？”
　　“…那你自己去谈吧。”季易嘴角抽动一下扭头想走，“…老爸？”
　　季绍龙张着嘴站在身后两三步之处：“呃，我是来看这边的巧克力的…”
　　季易看着他收上捏着的蛋糕海报：“是麽…我们不是约好一会儿之后再分开的地方见面麽？”
　　季绍龙立刻转身：“也对哦——”这就提不要走。
　　季易追了一步想伸手拉住他，但白可可快他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季易一抬头，白可可微笑着看他：“这种时候不就需要朋友了麽？”
　　“甚麽？”
　　“去约他啊，跟他说你要拍这个电影，请他来做艺术指导。”
　　“电影里有艺术指导这个词儿？”
　　“动作指导也行啊，不然美术指导。”白可可耸耸肩，“反正，不就是一个名分？”
　　“名分…”
　　“你们缺的，不也就是名分？”白可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