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陆子君

55、第五十五章

　　季绍龙来不及认真思考薨不薨的问题，几天之后同样是深夜的一个电话再度让他临近暴走的边缘。
　　“洛洛，你要是再半夜打电话来，别怪我不讲老友的情面！”
　　“嘿嘿，以后不会了，我会直接把你从床上拉起来的。”洛陵的声音有点儿模糊，不过听着还是在笑。
　　“说说说，到底又是甚麽火烧屁股的事儿？！”
　　“你住在哪儿？”
　　“啊？”
　　“我过来找你？”
　　“啊啊？”
　　“少废话，我说我现在在机场，你住哪个酒店！”
　　季绍龙完全清醒了，瞪大眼睛停顿半秒钟只能挤出这麽几个字：“你蹲在那儿别动，我来接你！”

　　“就算是夜班飞机也会晚点的嘛，本来是该晚上11点左右到的。”到了旅店坐下来，洛陵没有任何歉意的开始解释。
　　季绍龙皱着眉头：“你这算神马？安森呢？”
　　洛陵一听那个名字就把脸拉下来了：“我没问你你的床伴，你就不要管我。”
　　季绍龙这就等起眼睛看过去，洛陵不舒服的也瞪回去。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终于支撑不住，季绍龙先叹气：“好吧，这次又是为甚麽？”
　　“也没甚麽啦…只是不想看见那小子的脸。”
　　“甚麽脸？他不一直都是那张脸？”季绍龙摸摸下巴长出的胡子渣，心里默默回忆，似乎在记忆中安森低着头居多，不多话，茫然眨眼，明白了兴奋点头，被欺负了无奈苦笑…他还会有其他表情？
　　洛陵摆摆手：“该说你是太不关心他，还是该说你太不关心生活？他好歹跟你不少年吧？”
　　“我干嘛多关心？他只是我的助理。”季绍龙一挑眉头话有所指。
　　洛陵咳嗽一声：“好了好了，我来找你玩而已。怎麽，不欢迎？”
　　“不是不欢迎，而是你大半夜的跑来，我会以为你爱上我，红拂女雪夜奔李靖麽？真够TNND浪漫啊。”季绍龙继续抓胡子。
　　洛陵看他一眼，突然笑了：“要是私奔对你有用，我早就奔了几十回了。”
　　季绍龙递给他杯水：“跟小安子吵架了？”
　　“不是。”洛陵接过来喝一口，“不是不是！唉…他都不跟我吵架的…见面都不说别的，只说工作工作。当然以前也有过一次，但是很快就好了啊…”
　　“怎麽和好的？”
　　“勾搭他滚床单垫枕头喽。”
　　“…要不是认识你多年，直接觉得你是色狼转世，这麽欲求不满的。”
　　“喂喂，咱们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洛陵无所谓的耸耸肩，“但是这次都不管用诶！”
　　“不管用？”季绍龙也惊讶了，“难道他厌倦你的身体了？”
　　洛陵一下把水全洒了：“K，可能麽？！用用你的猪脑子！”
　　“擦，都说我是猪脑子了你好意思叫我思考这麽难的问题？！”季绍龙也没了好气。
　　洛陵低头甩甩手上的水：“对不起嘛季…但是现在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该找谁了。”
　　季绍龙心里一软，将他手里的空杯子接过去放好：“行了，你们之间到底怎麽回事儿，是不是该告诉我前因后果？我神马都不晓得给你出馊主意啊？”
　　“馊主意也比没主意好。”洛陵叹了口气。
　　转头看出去，哥本哈根的天空闪烁着耀眼的星星。
　　季绍龙心里叹了口气，递了包烟过去。

　　当辰星被朝霞取代，满满一烟灰缸的烟头还有一小截冒着淡淡的烟气。
　　洛陵疲倦的靠在床头：“就是这样了。”
　　季绍龙坐在床侧的地上，打个盘腿一只手托着脸一只手扣着地毯上的毛：“综上所述，你和小安子在冷战。”
　　“冷战？”季绍龙哦了一声，“这叫冷战？”
　　“不叫冷战叫甚麽？”季绍龙翻个白眼，“换成我，直接翻脸走人了。”
　　“…我该夸小安子很有责任心麽？”
　　“反正是我肯定不行。”季绍龙抓抓头，“你自己想想你干的都叫甚麽事儿。哦，兴致来了当人家是发泄工具，没兴趣了推得远远的，养狗都不带你这样儿的。”
　　“别把我说得那麽坏。”洛陵说完自己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却又不甘心道，“我又没QJ他，成年人两情相悦的好吧？”
　　“两情相悦？”
　　“呃，你情我愿，行了吧？”
　　季绍龙无奈的吐个烟圈：“最好别乱用四字成语，一不小心就是重大失误。你看我这些年说个几个？”
　　“别给你的没文化找借口。”洛陵将脸埋在枕头上拍打床单，“你说你说，小安子究竟是闹哪样嘛！”
　　“要我说，洛洛你才是闹哪样啊…”季绍龙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初现的太阳光影，“你和高的事情我以前和他提过一点——喂喂，咳咳——”
　　洛陵红了眼卡住对方喉咙：“你你你你都说了些神马啊啊啊——”
　　季绍龙直翻白眼：“松手，松手——咳咳！”
　　洛陵恶狠狠放开一点盯着他的脸：“你是不是爆料了？！”
　　“我只是略略提了一点而已。”
　　“一点？！只是一点麽？！”洛陵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
　　“我说…你自己敢做不敢认麽？”季绍龙也生气了，“怕人说就别做啊。”
　　洛陵突然静下来，放开双手似乎愣在床上了。
　　季绍龙有点儿于心不忍，咳嗽一小声道：“呐，洛洛，我是不知道安森的心里究竟怎麽想的，但是他生气也很正常吧。撇开你和高那说不清理不出的一团乱麻不谈，光你们两个这乱七八糟的关系，换成我我也生气。”
　　“生气个毛。”洛陵嘟囔一句，“每次爽的都是他，我还吃亏呢！”
　　季绍龙无奈的拍拍他的头：“你敢说你不是先让自己爽？或者说，你一般都只看自己爽不爽吧…”
　　“…不说真话你会shi麽？会shi麽？”洛陵撅起嘴来。
　　季绍龙叹口气：“除了我，谁还跟你说真话？”
　　“小安子就会！”洛陵气急，挥开他的手。
　　“是啊，全心全意的小安子啊，我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啊——”季绍龙捏捏手起身把烟灰缸里的烟头全扔垃圾桶里，“你就说吧，现在想怎样啊？”
　　“我怎麽知道？”
　　“那你这麽跑出来，高和安森知不知道？”
　　“他们要知道，我还能跑出来？”
　　“…你护照机票钱都是自己弄的？”
　　“废话。反正安森的东西放那儿我都知道，一找就找到。钱甚麽的…我钱包就没空过啊，信用卡银行卡一大堆的。只是我不懂甚麽叫里程积分啊甚麽升舱的，直接就要了最贵的。反正不都是个舱？”洛陵摊开手。
　　季绍龙无语再望天花板：“好吧…果然是被宠坏的孩子。”
　　洛陵翻个身在床上摆个“大”字：“我就想找你聊聊，其他人都不想见。”
　　“来找我也不是不行，只是总有一天要回去。”季绍龙话没说完，口袋里电话又响，拿起来看一眼，“你家小安子来找人了。”
　　“说我不在，不在！”洛陵抓起被子一把捂住脸。
　　“…喂，小安子啊，是我…嗯，我刚起来…不知道啊，没看见——他没和我联络。”季绍龙半闭着只眼睛，瞟了一眼床上那一团，心里叹口气，“你也别着急啊…看看有没有留下个信神马的…不不不，不是遗书啦！你想洛洛那麽爱漂亮爱热闹会去shi麽？——就是就是！高麽…算了，随便你说不说吧…对嘛，告诉他他也干着急没办法…要是洛洛跟我联络我打给你好吧？嗯嗯…别着急啊倒霉孩子…成成成，对了，你记得睡一下啊——”话音未落，季绍龙一皱眉，“K，居然敢挂我电话？！”这就过去抬腿踢踢床上，“我说，你这次可把他吓死了。”
　　“神马…”
　　“神马？我还想问呢。”季绍龙烦躁的合上手机放进口袋里，“你跑就跑吧，甚麽都不交代一声的，跟畏罪潜逃有甚麽区别？”
　　“我，我需要交待甚麽？！”洛陵犹自嘴硬。
　　“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才不管。”季绍龙翻个白眼，“只是可怜的小安子呦~~~~~~一边担心你到处找，一边还害怕打扰我，终于熬不住了才打电话给我。我却又为了个狼心狗肺的朋友欺骗他呦~~”
　　“去薨！”洛陵拉下被子来，吼完了才又小声道，“他…他真的很担心啊？”
　　“你说呢？”季绍龙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我可是第一次听见安森声音都哑了的…不知道那小子几天没睡了。”
　　洛陵抿抿嘴角不说话了。
　　季绍龙转身去浴室洗脸：“算啦，反正也来了，你要不困我带你去转转吧。等你想清楚了，我再打包快递把你空投回去。”
　　“…K！”
　　洛陵哼了一句，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自己把脸埋在枕头上磨蹭一阵。心里有点点愧疚…真的只是一点点啦！但是…那一点点的愧疚就像一滴香水落在了肌肤上，随着呼吸心跳血脉流动而挥发开来，慢慢的整个身体和房间中仿佛都是那股味道。
　　缠绕不断，牵连不绝。
　　洛陵再翻个身，眼前不由冒出小安子一头大汗到处找人找不到的焦急模样，忍不住噗的笑了一声，却又停住了。想着季说的他声音都哑了…这家伙真的这几天都没睡？还是没好好吃东西？…摸摸身上口袋，里面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抿抿嘴唇按了开机，瞬间挤进一堆未接电话和塞满收件箱的短信。
　　所有的发出者只有一个名字。
　　小安子。
　　洛陵看着看着，突然笑了，随即又止住。心里涌上来的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愧疚，总之满满的像要炸开，却又缺少引线而无法点燃。酝酿着一个久违的出口般的迷惑，让洛陵不知所措的看着统计数字，却始终没有勇气点开一一确认。
　　终于觉得眼睛盯得太久有些疼痛，手一扬，全部删除了。
　　还是单纯点儿好了，经纪人和艺人，这样比较好相处。
　　混杂太多私人感情，实在不是个好主意。这不是以前就明白的道理麽？洛陵啊洛陵啊，难道要在同一个问题上摔倒两次才行麽？
　　洛陵想着终于笑了，是的，我已经不是十七岁，而是二十四岁了。七年的卧薪尝胆还想不明白，就真是天生白痴没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