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陆子君

34、第三十四章

　　“我说…这究竟是甚麽意思？”季绍龙捂着嘴，隐隐压抑着的怒气从眼角眉梢统统泄露出来。
　　“就是这个意思。”高晟坐在桌前很是愉快的笑着道，“我有看季易提交给我的计划，我觉得很不错。季你完全可以再出一本自然风光的图册，这种风格的作品虽然不是最近的流行主题，但胜在清新直接。”
　　“我是无所谓，但是为甚麽我要担任这见鬼的片子的摄像？！”
　　“可别跟我说你只会拍照片不会摄像。”高晟笑呵呵的望了他一眼，“只是挂名而已，真正去拍的人，是小季。”
　　“所以我才问…这是TMD甚麽意思？！”季绍龙一拳砸在了桌上。
　　“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不过有些修改。”高晟耸耸肩，“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季绍龙翻个白眼：“你不要添油加醋就好。”
　　“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高晟笑了一下，“起初的时候他是希望和你一起拍，但是他昨天和我通电话，表示想自己一个人拍。”
　　“我能问为甚麽呢？”
　　“当然，只是我也不知道答案是甚麽。”高晟很认真道，“你们父子之间出了甚麽问题麽？”
　　季绍龙抓耳挠腮想了半天，还是没觉得有甚麽不妥当的地方，老实的摇摇头。高晟叹了口气：“我早就答应了他，所以现在不好拒绝。我本来认为是你的意思，不过看样子不像。”
　　“不是不像，是本来就不是的好吧？”季绍龙恶狠狠瞪他一眼，“我都不知道甚麽时候他变成我的代言人了。”
　　“基本上以前安森的工作范围都是他接手了，所以在我这里他说的和你说的没甚麽区别。”高晟吐了口气，“不过看来你们缺乏必要的沟通和了解。”
　　季绍龙抓抓头：“好吧，我会和他谈谈…”
　　“儿子毕竟大了，讲究方式方法吧。”
　　“喂，只是父子谈心，不是六方会谈。”
　　“我看比那玄。”高晟笑笑，“他去机场了，现在不在，你还是等等吧。”
　　“机场？”
　　“嗯，洛陵和安森今天回来。怎麽，他没和你说？”
　　季绍龙扭开头看天。
　　“连洛洛都知道找个新的机会，为甚麽不肯放过自己？”高晟轻轻道。
　　“不是不肯放过，而是不知道究竟为甚麽。”
　　“这话说的真奇怪。”高晟还想说甚麽，却被季绍龙打断了。
　　“你说，高晟…不要欺骗我，之前白可可那个广告，是否很失败？”
　　高晟看了一眼老友认真的眼神点头：“确实反响不如以前。”
　　“原因何在？”
　　“因为不是你一贯的风格。”高晟直言，“当然，换了不熟悉的模特也可能是原因之一。”
　　“除了洛洛，我和别的模特委实算不得相熟。”
　　“这是当然，除了洛洛你也没重复拍摄过其他人。”
　　“所以大众习惯接受每次都不相同，那为甚麽这一次不行？”
　　“也不是不行，只是不像预期那样好。”
　　“给你生意添麻烦了？”
　　“那还不至于，商家也很清楚他们出的价位能得到甚麽样的服务。我只是注意到，在你的风格里明显有了新的东西，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我现在也说不好，但你最近一直在改变，我希望是往好的方向走。”
　　“高，这麽多年朋友，总该和我说句实话。”
　　“我从来没欺骗过你啊。”高晟笑眯眯眨眨眼，“我看到了另一个与你以前迥然不同的季。”
　　“是我，还是我儿子？”
　　“是，都是。”高晟呼口气，“你和季易的风格并不一致，这次在白可可的照片上得到统一。虽然统一，但确实有些不协调。”
　　“你的建议是？”
　　“他既然是你的儿子，你自然会教他很多。我更期待的是你们互相给予对方有益的帮助。”
　　“啧啧，这话听着真市侩。”
　　“我本来就是生意人。”
　　“好吧，算你有理。但是我不懂为甚麽儿子想叫我去拍电影。”
　　“其实不是叫你拍，他想自己拍。”
　　“我就更不懂了。”
　　“也许…我希望是我猜错了。”高晟将手放在下颚一捏，“他似乎有看到你和他不一样的地方，为了避免以后的一些麻烦，所以主动提出转移。”
　　“换个领域？这真是好笑。”季绍龙觉得头疼，“他是他，我是我，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吧。”
　　“大家都知道，但是不可避免因为师徒身份别人会模糊视点。究竟是把他当做你的徒弟，一个季老师的继承者呢？还是当做一个全新的人？你以前担心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摄影，还担心自己对他会造成不利的影响，现在他也注意到了，我觉得你应该高兴才对。”
　　“我没有不高兴。”季绍龙一口否认，但心底还是焦躁的，“我只是不明白为甚麽他不自己跟我说。”
　　“所以才说你们父子欠缺沟通。我说…季啊，你有多久没和儿子聊天了？”高晟看他一眼抢道，“是聊天，不是谈论工作。”
　　季绍龙张张嘴：“之前去拍摄的时候也有说啊…”
　　“干嘛着急找实例。”高晟微笑打断他，“反正无论如何，他都是你儿子对不对？”
　　就是因为知道是儿子，所以才觉得有些话说不出口嘛…季绍龙抓抓头，再度斜眼望着窗外的天空叹了口气。

　　天上飞机呼啸而过，停了又走。季易站在出口处等了又等，终于等来了在前面沉默气恼戴着墨镜口罩的洛陵和在后面提着行礼满脸赔笑不知所措的安森。
　　季易招招手，有点儿不可思议的看着二人道：“怎麽是这幅模样下飞机？”
　　“洛先生抱怨他没有刷牙。”安森无奈耸肩。
　　“哦，刷牙。”季易也有点儿无语。
　　洛陵眼中的光芒几乎连墨镜都快招架不住：“不能刷牙啊，整整十几个小时不能刷牙！”
　　“…飞机上有洗手间的吧。”
　　“安森那个笨蛋把牙刷和漱口水放在一起，都不能随身携带托运了！”洛陵恨得咬牙切齿。
　　安森低下头来：“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可以找空乘帮忙的吧？”
　　“洛先生不习惯…”
　　季易好笑又好气：“算了算了，也不是甚麽重要…呵呵，反正今天记者都不知道，所以放心吧。”
　　洛陵看看四周才稍微有点儿安心，昂首阔步就往前面去了。安森跟在后面，季易悄悄拉了他一下：“安森哥？”
　　“甚麽？”
　　“你和洛哥哥，到底怎麽样了？”
　　安森看了一眼满脸真诚的季易苦笑：“革命尚未成功。”
　　“其实吧…干嘛不对他直接说你怎麽想的？”
　　“更难。”
　　“为甚麽？”
　　“他心里面…有太多东西了。”
　　“所以才需要你啊，安森哥！”季易拍着他肩膀语重心长道。
　　安森看着这张和季老师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有点儿失神：“是，季老师…”
　　季易噗的一声笑了：“安森哥，是我！”
　　“噢噢哦…不好意思啊，呵呵，呵呵。”
　　季易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我倒还有个主意。”
　　“小季先生啊，之前按着你说的让我冷淡一点对他，好像作用不明显啊…”
　　“那是你还不够冷淡。”
　　“啊？”
　　“真正的冷淡就是除了工作甚麽都没有，你行不行啊？”
　　“…太难了。”
　　“本来你们之间除了工作关系就没有其他关系啊。”
　　“可是…好像不知不觉就演变成很复杂的现状了。”
　　“这样啊…”季易想想也就笑了，“之前在两地我们不能商量，现在有个好机会，我们再接再厉！”
　　“谢谢…”安森感激涕零，却又想到甚麽，“可是小季先生，你为甚麽这麽关心洛先生呢？”
　　“因为…嘿嘿，秘密。”季易眯着眼睛笑了一下。
　　安森正要说甚麽，那边一声销魂的“小安子——”他就赶紧过去伺候了。
　　季易摸着下巴又笑了一下，这才跟了上去。
　　洛陵回头时无意中看见季易那个笑，若有所思抿了一下嘴唇。

　　回到公司先去小会议室，季绍龙在那里等得快不耐烦了。
　　“555季老师——”
　　“呀呀呀小安子——”
　　“…为甚麽季老师你也叫我小安子啊…”
　　“因为乃啊乃啊，这奏素满满的乃啊——”季绍龙一把搂住安森，哈哈笑着拍他后背，“怎麽样，布拉格与卢浮宫好不好玩？”
　　“快别提了，都是在工作，怎麽会有时间去玩…”安森瘪瘪嘴，但看见季绍龙还是真心欢喜，“季老师好不好？听说你又跑了一趟南美？”
　　“嗯，看来看去还是南美的雨林有感觉。”
　　“想必又要出一本写真了吧？”
　　“还行吧，看高那死家伙怎麽安排。反正我只负责拍，其他不关我事。”
　　“季老师还是没变啊——”安森抓抓头笑了，“小季先生也看来成熟很多，真是太好了。”
　　“说起来我都没问你，你每天和我儿子打那麽多电话，究竟在嘀咕些甚麽？”季绍龙做个凶神恶煞状，捏着安森的脸左搓搓右搓搓。
　　安森赶紧低头：“没没没，没啥…”
　　“嗯？原来你每天讲电话讲个不停不是在联系工作，而是在和季的儿子说话？”洛陵在会议室椅子上坐下来，眉头直跳的看着这两人亲密相拥。
　　“不是私人的事情，确实是工作，洛哥哥不要吃醋嘛。”季易笑眯眯的在边上接了过去。
　　“吃吃吃醋？！”洛陵一跳三尺高，“我是他的主子，干嘛吃他的醋？！！”
　　“那麽…洛哥哥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怎麽解释呢？”季易仿佛完全不懂一样眨着眼睛。
　　“你小子…”洛陵弯下腰来揪住季易的衣领，压低声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甚麽鬼主意，我劝你最好小心点儿，别管闲事！”
　　“怎麽会是闲事？”季易毫不畏惧笑眯眯道，“本来就是在商量公事，想必洛哥哥你已经知道了，这次回来的新工作是个电影，而洛哥哥可是男一号呢！”
　　“啊？”洛陵一怔，转头大吼一声，“小安子，我怎麽不知道——”
　　安森委屈的叹口气：“一直都有说，虽然我也没抱希望女王您会记得…不过之前在飞机上本想再说一次，但是您睡着了…”
　　“所以你就不说了？！还一回来就和季拉拉扯扯勾勾搭搭！！”洛陵瞪大眼睛，争取理不直但气很壮。
　　“喂喂，安森本来就是我的助理好吧，见到我亲热一下很正常啊。”季绍龙奇怪的看他一眼，“以前不都是这样麽？你现在怎麽了，突然发狂。”
　　怎麽了？我怎麽知道？！洛陵只管上前抬手揪着安森的耳朵拉过自己身后，昂首挺胸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从小安子当了我经纪人那天开始，他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了。只准我欺负他，你们统统靠边站！”
　　“…我说洛哥哥，你究竟是变态呢还是变态呢真的是变态呢？”季易耸耸肩。
　　洛陵正想反驳，却被会议室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
　　“诶，人这麽齐？看来等我很久了？”进来的高晟，以及身后的秘书。一看这架势高晟就笑了，“我知道我知道，很久不见了，你们不必都用如此热烈的眼神欢迎我的，太客气啦——”
　　一群人都瞪住他，高晟怔了怔，看眼唯一正常状态和他打招呼的季易：“这是怎麽了？”
　　“啊，只是在研究下变态是怎麽传染的。”
　　高晟笑了一声打算不追问，只拍拍身后秘书的肩膀让把文件发下去：“都坐好了，我们马上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