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来信》杳数

18、团圆

　　除夕早晨七点，祁骁已经站在厨房中央，面前摊着五张A4纸，上面密密麻麻列着年夜饭的食材清单、烹饪步骤和时间表。

　　他推了推眼镜，对刚睡眼惺忪走进厨房的俞辰宣布：

　　“按照计划，八点开始准备食材，十点炖汤，十一点...“

　　“祁骁，”俞辰打了个哈欠，从背后抱住他，“大过年的，能不能别把年夜饭做成项目管理表？”

　　祁骁转身，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确保完美是我们的责任。毕竟这是第一次邀请陈默和祁烨来家里过年。”

　　俞辰笑着躲开：“我看你是想在表弟面前炫耀厨艺。”

　　“纠正，是展示一个成熟已婚男士的生活能力。”祁骁一本正经地说，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上午十点，门铃响起。

　　俞辰开门，陈默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盒精美礼品，身后是拎着两瓶酒的祁烨。

　　今天的祁烨难得穿了件正红色高领毛衣，衬得整个人精神焕发，耳骨上的钻石耳钉依然闪闪发亮。

　　“学长！新年快乐！”俞辰热情地接过礼物，“快进来，祁骁在厨房大展身手呢。”

　　陈默微笑着递上礼物：“自己做的茶具，希望你们喜欢。”

　　祁烨则一把搂住陈默的肩膀：“我家默默为了这套茶具熬了三个通宵，连约会都取消了。”

　　陈默耳根微红，用手肘轻击祁烨的肋骨：“闭嘴。”

　　厨房里，祁骁正在精确称量调味料的克数。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在祁烨的耳钉上停留了一秒：“来了？餐桌摆好了，按计划十二点开饭。”

　　“计划？”祁烨挑眉，凑到灶台前，“哇哦，米其林大厨啊这是。表哥，你这'少许盐'还要用电子秤？”

　　“精确是美味的基础。”祁骁面无表情地回答，“还有，别叫我表哥，只大你三个月。”

　　“但看起来像大我三岁。”祁烨坏笑着戳了戳祁骁的围裙，“已婚男人的沧桑？”

　　俞辰赶紧把祁烨拉出厨房：“来来来，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家，让两位'大厨'忙活。”

　　客厅里，祁烨好奇地打量着公寓的每个细节：“这装修风格...很俞辰嘛。”他指着一面贴满设计草图的墙。

　　“嗯，祁骁全权交给我负责。”俞辰骄傲地说，“他只提了一个要求——书房必须绝对安静。”

　　“像他的性格。”祁烨笑着倒在沙发上，“诶，你们平时谁做饭？”

　　“祁骁，他嫌弃我刀工不好。”俞辰耸耸肩，“但我负责甜品，他承认我在创意方面有天赋。”

　　与此同时，厨房里的气氛略显凝重。

　　陈默安静地帮祁骁切菜，刀工整齐得令人发指。

　　“你经常做饭？”祁骁忍不住问。

　　陈默摇头：“建筑设计需要精确，和烹饪原理相通。”

　　两人相视一笑，有种找到同类的默契。

　　突然，祁骁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瞬间凝固——“父亲。”

　　铃声执着地响了十几秒，他才深吸一口气接起来。

　　“...是。...不。...我们自己过。“简短生硬的几个词后，通话结束。祁骁的手紧紧攥住手机，指节发白。

　　陈默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递过一杯温水：“刀工比赛继续？”

　　祁骁的肩膀微微放松：“继续。”

　　中午十二点整，年夜饭准时上桌。

　　八菜一汤，色香味俱全，摆盘精致得像艺术品。祁烨吹了声口哨：“表哥，不开餐厅真是浪费才华。”

　　“按照计划，我们先...“祁骁的话被门铃声打断。

　　俞辰开门，是快递员，送来一个硕大的包裹。寄件人一栏写着“祁宅”。

　　祁骁皱眉拆开——是一套古董餐具，华丽得与公寓简约风格格格不入。

　　包裹里附着一张卡片：「传统节日用传统餐具。父亲」

　　四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最终是祁烨一把抓过餐具：“哇哦，真货啊！这套值不少钱，不用白不用。”他麻利地换掉原来的碗盘，“看，多喜庆！”

　　祁骁的表情松动了一些，轻声道：“...吃饭吧。”

　　餐桌上，祁烨不断给陈默夹菜，堆得他碗里像小山一样高。

　　陈默无奈地小声抗议：“够了，我不是猪。”

　　“你太瘦了。”祁烨理直气壮，“抱着都硌手。”

　　俞辰噗嗤笑出声，换来陈默一个白眼。

　　祁骁则严谨地为每个人倒上恰到好处的酒，连倾斜角度都一致。

　　“所以，”祁烨突然放下筷子，好奇地打量着两对情侣，“你们谁先求的婚？”

　　“我。“祁骁和俞辰同时说。

　　祁烨挑眉：“哟，有故事啊。”

　　“我在荷兰求的。”祁骁推了推眼镜。

　　“我在云山寺求的。”俞辰不甘示弱。

　　“所以是两次？”陈默惊讶地问。

　　“三次。“祁骁纠正，“还有一次在...”

　　“便利店门口！”祁烨突然拍桌大笑，“我听俞辰说过！因为下雨对不对？你们这是什么雨中情缘啊！”

　　陈默被茶水呛到，咳嗽得脸都红了。

　　祁烨赶紧拍他的背，趁机偷亲了一下他的耳尖，让陈默咳得更厉害了。

　　祁骁的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视频通话，屏幕上显示“母亲“，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骁骁，新年快乐！“手机里传来温柔的女声，“让我看看你们的年夜饭！”

　　祁骁调整镜头，展示满桌菜肴。祁母一一认出：“糖醋排骨是辰辰爱吃的，清蒸鱼是你拿手的，这个汤...”

　　“阿姨好！”俞辰凑到镜头前，笑嘻嘻地挥手。

　　“辰辰又帅了！”祁母慈爱地说，“旁边是...哎呀，这不是烨烨吗？好久不见！”

　　祁烨夸张地挥手：“大姨新年好！越来越年轻了啊！”

　　祁母笑得合不拢嘴：“这孩子嘴还是这么甜。旁边这位是...”

　　“我男朋友陈默。”祁烨一把搂过陈默，“建筑师，比我有出息多了。”

　　陈默红着脸问好。

　　祁母热情地邀请他们有空去家里玩，又叮嘱了几句才挂断。

　　“你妈不知道我们的事？”俞辰小声问祁骁。

　　“知道。”祁骁收起手机，“但她尊重我的选择，从不干涉。”

　　饭后，四人转移到客厅包饺子。

　　祁骁的饺子像机器包的一样整齐划一。

　　俞辰则创意十足，捏出了各种奇怪形状。

　　陈默的饺子精致美观，边缘还有花纹。

　　祁烨干脆放弃了，把面团捏成了赛车模型。

　　“你这叫饺子？”祁骁嫌弃地看着祁烨的“作品。”

　　“这叫艺术升华。”祁烨理直气壮，“默默，评评理！”

　　陈默无奈：“...至少很有创意？”

　　俞辰突然提议：“我们来看春晚吧！”

　　“不要！”其他三人异口同声地拒绝。

　　最终他们决定玩桌游。

　　祁烨选了最闹腾的“疯狂说唱”，结果祁骁和陈默两个高智商玩家完全跟不上节奏，被惩罚贴了满脸纸条。

　　俞辰笑倒在祁骁怀里，不小心打翻了果汁，弄脏了地毯。

　　“对不起！”俞辰慌张地拿纸巾擦拭。

　　祁骁却出人意料地笑了：“没关系，新年新气象，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祁烨吹了声口哨：“哇哦，爱情的力量。表哥你以前可是连书角折了都要用熨斗烫平的人。”

　　午夜将至，四人来到阳台上看烟花。

　　祁骁细心地为俞辰披上外套，系好围巾。

　　祁烨则直接把陈默裹进自己的大衣里，引来对方一阵抗议。

　　“新年快乐！”

　　零点时分，江城烟花同时绽放，俞辰兴奋地抱住祁骁。

　　祁烨趁机吻住陈默，在对方反应过来前迅速撤退：“新年快乐，我的建筑师先生！”

　　回到屋内，祁骁拿出四个红包：“传统不能丢。”

　　“我们也有？”陈默惊讶地问。

　　“已婚人士要给未婚的发红包。“祁骁一本正经地解释，“虽然你们...”

　　“等等，“祁烨突然掏出两个更大的红包，“按照我家规矩，年纪小的要给哥哥对象红包！”

　　俞辰大笑：“这是什么歪理！”

　　四人笑闹着交换了红包。

　　祁骁给的是精心挑选的书券。

　　俞辰准备了手工制作的建筑模型钥匙扣。

　　陈默送的是自制茶包。

　　祁烨的最夸张——赛车场VIP通行证。

　　“明年，”祁烨搂着陈默宣布，“我们去赛车场过年！让表哥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速度与激情'年夜饭！”

　　祁骁推了推眼镜：“按照安全规范，赛车场不适合...”

　　“别理他。”俞辰捂住祁骁的嘴，笑着对祁烨说，“就这么定了！”

　　夜深了，两对情侣各自告别。祁烨在电梯口突然回头：“表哥，谢谢你。”

　　“为什么？”

　　“为了这个家。“祁烨难得认真地说，“自从爷爷奶奶走后，我第一次觉得...又有了家人。”

　　祁骁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新年快乐。”

　　关上门，俞辰靠在祁骁肩上：“开心吗？”

　　祁骁环顾四周——茶几上残留的零食，地毯上的果汁渍，厨房里待洗的碗碟。

　　这一切都违背了他对“完美“的定义，却莫名让人心安。

　　“很开心。”他轻声回答，吻了吻俞辰的发顶，“计划外的完美。“

　　窗外，新年的烟花依然零星绽放，照亮了两对情侣各自依偎的身影。

　　在这个团聚的夜晚，四个截然不同的灵魂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团圆方式——

　　不完美，但很美好，有碰撞，但更多包容，带着过去的伤痕，却满怀对未来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