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眼人间观察录》猫和尾巴

13、数据坟场

　　墨团蹲在服务器机房的通风管道里，尾巴烦躁地拍打着金属管道。它已经盯着那个闪烁的硬盘指示灯看了整整三小时——自从昨晚苏晓睡着后，这个铁盒子就一直在发出奇怪的嗡嗡声，活像只消化不良的老猫。

　　"我倒要看看你肚子里藏着什么。"墨团一个纵身穿过机箱外壳，瞬间被无数数据流包围。如果猫也会晕车，那现在它肯定吐得一塌糊涂。彩色代码像暴雨般倾泻而下，其中夹杂着苏晓的各种文件：毕业论文、购物清单、甚至还有她十五岁时写的暗恋日记。

　　"喵的，人类怎么什么都要记下来？"墨团试图在数据洪流中保持平衡，突然被一个加密文件夹吸引了注意。那个图标很特别——是只简笔画的橘猫，和老照片里阿橘一模一样。

　　墨团用爪子戳了戳图标，文件夹啪地弹开，露出里面的内容：

　　【Dad】
　　├──视频
　　├──音频
　　├──设计图
　　└──未完成

　　它先点开了视频文件夹。数百个视频文件按照日期排列，最早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墨团随机点开一个，画面里的小苏晓正举着摄像机跌跌撞撞地追拍老李头做灯笼的过程。

　　"爸爸看镜头！"
　　"晓晓别晃...哎哟！"
　　画面突然天旋地转，最后定格在木质天花板。背景音里老李头在笑："你把阿橘都吓跑啦。"

　　墨团耳朵一动。它快速浏览其他视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每当老李头要展示关键步骤时，镜头就会莫名其妙地模糊，就像被人用爪子故意挡住一样。

　　音频文件夹更让猫摸不着头脑。里面全是老李头的生活录音：教数学题时的叹气、讲故事时的咳嗽、甚至打呼噜的声音都被完整保存。最新的一条是五年前的录音，背景里有医院仪器的滴答声：

　　"晓晓啊...灯笼的骨架要...咳咳...要像猫咪的脊椎一样有弹性..."

　　墨团突然觉得数据空间有点闷。它甩甩头，点开"未完成"文件夹。里面是张半成品的灯笼设计图，角落潦草地画着个小女孩和橘猫的涂鸦。图纸边缘有行小字："给晓晓的嫁妆，要能装下全世界的星星。"

　　就在这时，它听到现实世界里传来动静。墨团赶紧钻出服务器，正好看见苏晓穿着睡衣蹲在主机前。屏幕上是她刚写好的程序：

　　[AI语音模拟进度：98%]

　　苏晓点下播放键，音箱里传出老李头的声音："今天要吃青菜。"

　　"不对..."她咬着嘴唇修改参数，"爸爸从来不说这种话。"

　　墨团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女人在造一个电子老爹！它突然想起老李头生前最爱说的一句话："晓晓啊，灯笼要留点缝隙，不然光透不出来。"

　　现在它明白苏晓的问题在哪了——她把记忆封装得太严实，连悲伤都不敢留条缝。

　　深夜两点，苏晓终于趴在键盘上睡着了。墨团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突然注意到电源指示灯在诡异地闪烁。它凑近一看，差点炸毛——主机的电源插头根本没插紧！

　　也就是说，刚才那个"AI老爹"完全是在断电状态下运行的。

　　"见鬼了..."墨团嘀咕道，随即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鬼。它犹豫片刻，还是用爪子把插头彻底拔了下来。音箱突然发出最后一声呢喃：

　　"晓晓最棒了..."

　　第二天清晨，苏晓醒来时发现电脑死机了。她懊恼地重启机器，却意外在桌面上发现个新建文件夹，里面是整理好的所有灯笼教学视频，每个关键步骤都添加了标注。最后还有个名为"给笨蛋女儿"的文本文件：

　　"竹子要斜着劈，像猫咪胡须的弧度。PS：阿橘说你该交男朋友了。"

　　苏晓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突然笑出了眼泪。窗外，墨团满意地看着她把那根意外发现的黑猫毛郑重地夹进了笔记本。

　　"总算开窍了。"它伸了个懒腰，"不过要是敢交男朋友，我就让他的手机天天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