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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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考得怎么样？”谢柏一边刷数学题一边问旁边那个打盹的人。
沈眠雨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还行，打底五十分。”
谢柏有些无奈，“又考五十？”
沈眠雨摇头，“当然不。”
说罢，他眨了眨眼睛，“谢柏，我想睡觉。”
谢柏偏头看向他，嘴角泛起一抹笑，“昨天晚上没睡好？”
沈眠雨怏怏地垂下脑袋，把脸贴在课桌上，“你管我睡没睡好。”
谢柏应了一声，“语文只能考五十？”
沈眠雨现在懒得眼睛都睁不开，模糊地无意识地回着他的话，“……可能考不了。”
谢柏收回目光，凉飕飕地说了句，“我给你规定的是六十分，没达到分数就扣分。”
沈眠雨满脑子浆糊，迷迷糊糊地回答了他一句“没事”，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抬起脑袋将目光移到那个还在弯头刷数学题的人的身上，“你说什么？”
谢柏淡淡地重复，“没达到规定分数扣分。”
沈眠雨瞌睡都醒了一半，抬手就要抓谢柏的头发，“你这个恶毒的人！”
谢柏轻轻笑笑，避开他的爪子，“约法三章上有。”
“……”沈眠雨努嘴，最终冲着他竖了个中指，转头睡觉去了。
*
不知是不是之前写的那篇作文的原因，他竟然做了梦。
梦里是那个安静和祥的下午。
他看见自己在和姥姥讨论毛衣的事情。
姥姥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堆了起来，“还是夏天呢，阿雨怎么想到冬天的毛衣去了。”
姥姥面前那个小男孩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短袖，此时伸出那只不长也不短的小肥手，指着邻居家，“我不管我不管，我今天看到林阿姨在给小妹妹织毛衣！我也要！”
沈眠雨看着院子里的两人，一股麻木感油然而生。
院子里栽着竹子，微风拂过，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在上空飘着，身体却不由自己控制，怎么也冲不到姥姥和那小男孩之间。
他无力地在原地挣扎着，眼眶逐渐泛红，张嘴想喊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院子里小男孩还在兴奋地跟姥姥分享着，“姥姥，阿雨这段时间可开心啦，乡下比城市好玩！林阿姨家的妹妹好可爱~”
姥姥宠溺地揉着他的脑袋，“要是喜欢，姥姥和姥爷就多带你来乡下玩。”
小男孩在原地蹦达了一圈，扑到姥姥的怀里，扬起一张圆嘟嘟的小脸，眨着圆滚滚的大眼睛，黑眸中满是兴高采烈，“姥姥~”
小男孩长得挺胖，也不高，小脸圆圆的，手也肥肥的，“姥姥，我还是想要毛衣！我要红色的毛衣！马上就要到我的本命年了……我要穿着姥姥绣的红色的毛衣！”
姥姥笑了笑，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好，姥姥给你织。”
男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趴在姥姥怀里玩着姥姥长长的头发，“姥姥，我马上就要十二岁了，妈妈会不会回来看我？”
姥姥抿抿唇，一时间没有想到更好的说辞。
男孩见这样也就知道，自己满了十二岁，妈妈依旧不会来看自己。
见证他有些失望地垂下长长的睫毛，离开了姥姥的怀抱，“姥姥……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小时候每个孩子都很喜欢自己的妈妈，就算没见过，没得到爱。也会很喜欢。也会很想见到。
沈眠雨也一样。
他很想见到自己的妈妈。
姥姥眼尾的皱纹多了些，她安静地看着面前失望的人，安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妈妈要是想阿雨了，会回来看阿雨的，对吗姥姥？”
小男孩有些委屈地撅了撅嘴，抬起眼眸寻求安慰。
姥姥看着面前小孩泛红的眼尾，有些心疼，“会。”
小男孩得到了答案，但却没有开心。
他背过身擦了擦眼泪，最后还是不争气地哭了。
身边的同学们都有自己的爸爸妈妈，都很幸福。
他总是会被一些同学说没妈要的小垃圾，会被他们排斥，会往他的桌箱里塞小虫子塞垃圾，他们总会在无时无刻提醒他：你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姥姥和姥爷因为这个带着他转过很多学，但是走到哪都会有人嘲笑他。
最后他没有再告诉姥姥和姥爷，能忍的时候就忍下去，不能忍的时候就直接打他们。
姥姥轻声叹了一口气，“阿雨不哭了，姥姥这就去镇上给你买毛线织毛衣好不好？”
小男孩的委屈瞬间少了一半，擦干眼泪转过身，垂着脑袋，“好。”
姥姥将哭累的小男孩抱进屋里睡觉，招呼上自己的老伴，两人就打车出了门。
沈眠雨盲目地飘在半空中，冷得牙齿都在打颤，他望着渐渐缩小的那两个背影，哭得泣不成声。
他动不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在掉眼泪，又好像是院子里下雨了。
冷风一阵阵地吹着。
冰凉又刺骨。
他很希望现在就醒过来，他不想再继续做下去了。
他被固定在原地，冲不破屏障，无声地哭着。
泪水模糊了视线，刮来的凉风让人觉得很冷。
迷糊之间，他听到了“唰唰唰”的雨声，听见了邻居的喊声，隐隐约约地说“出车祸了司机肇事逃逸”，还有那个刚睡醒的男孩的哭声。
一片混乱之中，沈眠雨觉得自己浑身都使不上力气，他没有勇气把眼睛睁开。
他不想面对院子里的那两具冰凉凉的身体。
大雨将盖在姥姥姥爷身上的白布变湿，男孩的哭声一直没断过，害怕、后悔、自责、难过混在他的声音中，沈眠雨听见那个男孩颤颤巍巍地说——
“姥姥姥爷……我不要毛衣了……”
沈眠雨突然耳鸣，太阳穴一阵刺痛，眼前的视线黑了下去，胸腔震得难受。
黑暗中。
他听见了邻居惋惜的声音：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两位老人。还有那小男生看起来哭的也很惨啊……以后没了那两位老人该怎么活……”
“送进孤儿院呗，都已经被安排进去了。”
“说来也是可怜……”
他还听见了所谓的爸妈的声音：
“两个老不死的终于死了。他们财产的唯一继承人是你，过户了之后把公司给我。”
“好。那……他呢？”
“谁？哦，你说那个小赔钱货？你不会想把他接到沈家去养吧！？”
“阿豪别这么激动嘛，我都还没说怎么处理他呢。我怎么会把他带到沈家去……这样吧，我们把他送孤儿院里！”
“孤儿院？他手上还有那俩老不死的遗产，到时候成年了还得从他手上拿过来。但是我也不想多养孩子，尤其是个小杂种。”
“……这样吧阿豪，我们先把他放在孤儿院里，十六岁之后再把他接到家里。等他成年那天让他签下股份转让就行。”
“嗯确实可以，还是芷榕你聪明！”
“阿豪～”
声音到这就消失了，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耳边又是一阵嗡嗡声，头昏的现象更严重了。
好痛……
他刚睁开眼就看见有很多人围在他的面前，你一脚我一拳地打着他。
他颤了颤身子，还没说话，就听见前面的那小刺头说，“你都长这么胖了，让点东西给我们吃怎么了？”
其他人跟着打他。
沈眠雨想要站起来反抗却动弹不得，只能看着自己被人殴打，被人嘲笑。
很漫长。
那群小孩打够了，走远了。
沈眠雨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脑袋埋在两腿上。
很疼……
他感觉有一股温湿划过自己的脸颊，还没说话就听那边又响起了那刺雷般的声音，“哟，还哭呢，我不是让你给我留两只虾吗？还有一只呢？”
沈眠雨身子一颤。
接着落在身上的就是拳打脚踢，那人接着说，“我让你去告院长！再去啊！你看院长会不会护着你！我让你给我留两只虾，你怎么吃了一只！”
沈眠雨听见一道颤抖的声音从自己嘴里传出，“我……我留了两只虾……”
站在他面前的那人叉着腰哈哈大笑，“我就只吃到了一只！你就是偷吃了一只！偷吃的小孩子要被打！”
听到这话，沈眠雨又感觉身上传来痛楚。
……
休学了一年，他也渐渐地瘦了下去，院长终于把他带到了一个比较接近城市的小乡村里的小学。
那里大多都是留守儿童和孤儿院里的孩子。
好多人最后都选择了染头发，纹纹身，抽烟喝酒打架。
沈眠雨本来是想好好学习的，但那里的老师并没有想教好学生的想法。
那里的学生们也都染着各色各样的头发，抽着各种各样的烟。
他为了融入他们，也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学会了打架，学会了干坏事。
沈眠雨看着面前的一切，有些麻木地扯了下嘴角。
一改往常，那群混混把他堵在墙角，手上都提着狼牙棒，笑得肆意，“不是要当好学生吗？”
接着就是一顿踢打。
他第一次进行了反抗。
身上全是血。
有他的，那是被别人用利器伤害到的。
也有别人的鼻血，以及刀子划出来的。
他打赢了。
他站在那条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暗的街上。
后面是被打得心服口服的一帮小混混。
耳边缠绕着他们齐齐叫“大哥”的声音。
可心里总是不舒服。
可心里总是难受。
凉风刮过，雨又下了起来。
天边的黑暗蔓延到脚边。
他抬起头望向黑漆漆的天空。
天空没有星星乌压压的都是云。
他耳边响起了姥姥的声音。
“阿雨，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长大了就赚钱养家。”
姥姥。
他垂下头。
对不起。
我没有好好学习。
我也考不上大学。
我也赚不了钱。
大雨来得急骤，打湿了他全身。他在一片风雨中安静地站着。
打赢了。但也输了。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