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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招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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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他说这些,是有替俞昭出气的成分在,见萧庭安貌似情绪被他挑起来了,穆则也懂得见好就收,他笑容敛下,正色道:“我哪敢,我只是说笑,还望萧大人不要介意,我是说我喜欢热情的女子,最讨厌不解风情的呆子。”
眼前这人着实令他厌恶,萧庭安长睫垂下,他可不信一个富家公子会没有目的,愿意给一个已婚之妇当向导。除了看上俞昭的脸了,他也想不到其他原因。
那日他分明看见了书肆里的她,她应当也是看见了他的。当时他脚步莫名顿住,邓黎在一旁想催促他进织造坊,但又不敢说话。
他以为她会来打招呼,可是她一言不发,还往书肆里面钻。
俞昭有多招人,也就只有她自己以为她躲得好,谁能真正无视她。
他记得初次见她,也就是去年春日围场比武那日。那会有人在参赛者的马匹上动了手脚,祁奉查到线索后来禀报,他便下台去候场区域警告了那人,那人是李敬弈的死对头倪岩。
那时台下众参赛子弟正在说笑,有人指着看台上的一个女子,说她好看得太明显了。
李敬弈好友听了当即笑道:“还是别看了,小心多看一眼,李敬弈来挖你眼睛。”
那人轻嗤了声回嘴:“他们成亲了么,李敬弈就这么护着?看一眼都不让?”
李敬弈好友只摇头:“反正我听说李敬弈亲过她。”
那人这才噤声,有些愤愤不平地偏过了头去。
这时,李敬弈正下了马,他把缰绳交到吏卒手里,就去找倪岩对峙,两人打了起来,身上各挨了不少拳脚,很快两边分别有人来拉架。
“倪岩你他么长眼了吗?”李敬弈很少这么生气,就算平时比武切磋也只是点到为止,但这会力道却是没有了顾及。
倪岩只当李敬弈知道他在他骑的马上动了手脚,他也分外心虚,哪想到李敬弈下一句说:“你那一球打到看台上会死人的,你知道吗?”
“要不是萧庭安把你那球拦了下来,我一定找你算账。”李敬弈虽然被好友们挡着,但眸子里满是戾气,直直看向倪岩。
倪岩松了口气,只点了点头,就听一边人阴阳怪气:“倪岩兄,也是你凑巧,要打中的不是他李敬弈的心上人,他也不会嚷嚷着来找你报仇了。”
萧庭安赶到时正巧就听到了这么句话。
萧庭安按了按额角,一抬眼对面的穆则笑得明媚,他忽然想起那天回去,俞昭就也是这般对他笑着,无论他当时脸色有多难看。
萧庭安下颌绷紧,想了会,道:“你们穆家并非此次海运唯一的选择。”
他声音沉静,但这句话分明就是警告。
穆则唇角勾起,“这我们自然知晓,官府择优选择海运商户,我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他端起手里的茶盏敬了敬。
跟官府后头做差事,又累又赔笑又不赚钱,他真不知道他爹为何这么热衷于贴他们的冷屁股,实在没这个必要,但他也劝不住。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安静,穆则想到了什么,问萧庭安:“对了,萧大人何时解了贵夫人的禁足啊,端午佳节就要到了,我还想请二位一同来寒舍饮雄黄酒呢。”
萧庭安虽心下厌烦,但面上笑容与穆则相比也不遑多让,“穆公子有心了,但节前我可能事情已经办完了,到时便与夫人一同回京。”
穆则不太清楚萧庭安是否真的走得那么快,毕竟还有二十日就到端午了,他只是面上微微惊诧,道:“萧大人只与夫人一同回京,确定不要将那个柳尧尧带着一起么?”
萧庭安眸色一沉,知道穆则少不了调查他的行踪,他眼眸抬起望了穆则一眼,“也不是不行,毕竟她也不是个有夫之妇,不是么?”
穆则被话一噎,少见的变了脸色,他神色复杂,想到俞昭涉世不深,在萧庭安面前只有被吃干抹净的份儿,穆则心中不免又替俞昭惋惜了下。
……
凌州府府衙,邓黎其实心中早就有数,但真到这天来临,他还是觉得为官九载,如梦一般。
他眼神飘忽,坐在正厅的侧坐内,官帽没带,高束的发有些松散。
其实邓黎一开始迎接萧庭安,请他喝酒赏舞,而他言笑晏晏的模样的确让自己放下了警惕。可这些日子萧庭安一反常态,脸色一变,实在是不近人情。
河道监管已死,邓黎还是抱有期待,将一切能推卸的罪责全都怪到他身上,等到萧庭安来后,他也的确是这么说的,诸如河道修缮工期延长,漕工粮饷未发,包括那些记载着修河款项的账簿等,一切的一切他都在尽力开脱。
哪知道萧庭安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只是冷冷道:“河道监管真是死于自杀吗?”
邓黎喉头一紧,一句话都不敢说,沉默了许久,终是熬不住了,“萧大人,这是下官头次处理这等事情,但下官也是迫不得已……”
言辞间他承认了河道监管死于他杀。
邓黎蓦地抬头,他紧紧抓着圈椅扶手,“但这是下官为了保住自己,保住我那一家老小!我只承认我杀了人,但我的确是头一次,而且那是因为我与河道监管有个人恩怨,没有旁的不相干的事。”
萧庭安沉了口气,凤眸懒懒掀起看着邓黎,他满面沮丧,哪有最初那番称他贤弟的意气风发。
他的暗线找到了河道监管的尸体,尸首上裹着血衣,满身的血痕,怎么可能是自己造成的?屈打成招倒是极有可能。
至于什么河道监管自杀前写的认罪书,那也是无稽之谈,一个宫里长大的太监,在外又没有亲人,为何要贪那上千万两的巨款。
萧庭安敛眸,沉声道:“这真是你头一次杀人么?”
邓黎纵使有些失魂落魄,但眼皮还是抬了起来,看着斜对面正襟危坐的萧庭安。
“这不该是你头次杀人,而是你头次杀人,但被人发现了,我说的可对?”萧庭安面沉如水,眸中一凛,直刺向邓黎。
在他南下准备乘船的前夕,沈泠告诉他,陵州官府的人想让他死在水匪的手里。他能猜到,陵州官府应当也不是第一次与水匪勾结了。
邓黎顿时心跳如擂鼓,厅内四下无人,他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他知道自己死罪难逃,但他还是想在最后保全一下家人。
他嗓子哽咽,一说话喉咙似在撕扯着声音,“萧庭安,”他直呼了他大名,“你知道我背后是何人吗?”
见萧庭安垂眸不语,邓黎哼笑了声,他眼睛睁大道:“我和你背后的人是一体的,只要你能奏请朝廷放过我的家人,我愿意一人承担所有的罪责。”
萧庭安道:“你不需要跟我讨价还价,你需要的是给朝廷一个交代,给陵州百姓一个交代。”他站起身,“镇抚司的人不日便到陵州,到时候邓大人亲自跟他们解释吧。”他也未留甚情面,径直走出大厅。
邓黎对着萧庭安的背影怒吼道:“你以为你能高兴多久?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萧庭安脚步只顿住了会,但很快大步迈出了凌州府府衙。
……
端午佳节前夕,刘总督代表总督衙门,将海运粮食的路线交由陵州穆家全权负责,并签订了合约书。
合约签订前,他们在织造坊里把酒言欢,刘总督向萧庭安抱怨,“庭安,要不我奏请朝廷请你留下帮我?圣上让我全权主持修缮河道一事,我又要去南边监督河堤,又要管海运一事,完全是分身乏术。”
这些日子他也算是见识到了萧庭安的本事,表面装作饮酒作乐,暗地里却调查清楚了一切。
萧庭安颔首,唇带浅笑,“朝廷自会派专人来此协助总督大人,晚生实在不擅长督察一方,恐帮不上什么忙,给总督大人添乱。”
刘总督知道萧庭安在谦虚,但过多挽留的话也不好说,毕竟他说的有理,朝廷派谁来陵州,由圣上说了算,他也不好过多干预。
不久穆中迎带着穆则也到了现场,众人一同饮酒,一边琴师弹奏,舞女表演。
舞女们穿得极少,红纱覆体,腰间裸露,系着的红绸上挂了一串金铃,舞步摇曳多姿,随着韵律,铃铛声作响。
一边的穆中迎喝得红光满面,时不时盯着舞女看,还和刘总督交换视线,穆中迎视线一瞥,两个年轻人反倒对此没有任何兴致,目不斜视地抿酒。
在圆桌边服侍的侍女端着白玉酒壶,不时上前为几人斟酒。
穆则只觉百无聊赖,望向一边的萧庭安,“这舞跳的极好,萧大人怎的不看?反正您夫人也不在身边,看几眼又何妨,我又没机会告诉她。”
他语气里有察觉不到的酸。
自从那日送俞昭从寺庙回家后,他派去的小厮回来报信说俞昭以后不出门了。穆则不禁感叹,这嫁为人妇的还真是一点主权都没有。
而且他问了他爹,他爹和陵州重要官员交往密切,连这些人都默认了萧庭安尚未娶妻,要不是那日在书肆他听俞昭亲口说萧庭安是她丈夫,他也根本看不出来。
萧庭安只侧头睨了眼穆则,没说话,他根本没必要跟一个无理取闹的人纠缠。
一边侍女正好来倒酒,却不慎洒在了萧庭安身上,她一时慌乱又打翻了桌上的酒杯,酒液倾倒在萧庭安浅青色的袍衫上,顿时洇出了一大片污渍。
侍女惶恐瞪大眼,连声抱歉:“求大人恕罪,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她连忙拿帕子径自去擦,却被萧庭安挥手阻止。
侍女只得唤来了主事,让人带萧庭安去厢房内更换衣衫。
厢房内,萧庭安脱掉外袍,将它挂在一旁衣架上,只是忽地觉得脑袋沉闷,一时晕眩,就坐在了桌边。
屋中传来丝丝缕缕的香气,萧庭安循着味道看去,就见床榻凭几边燃着一线香。
纵使头脑昏沉,但他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分明没做什么,可肩背的肌肉酸胀异常,这时走廊外传来细微的说话声响。
他年少习武,耳聪目明,屋外的声音听得也愈发清晰。
“尧尧姑娘,人就在里头了,嬷嬷叫人给他的酒里放了些东西,屋子里也早点了熏香。”那人突然发出一连串的怪笑,“你待会可别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