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锑吻》秋贺舟

5、Chapter 5

　　次日上午十点，缉毒队突袭顾氏药业旧仓库。

　　破门锤撞开锈蚀的铁闸时，陶靖的耳机里传来技术科急促的警告：“检测到强电磁干扰！可能有——”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气浪掀翻了两名前排队员，但预想中的火焰并未出现。硝烟散尽后，仓库中央露出一个直径三米的环形装置，十二台显示器悬浮在钢架上，正循环播放同一段视频：

　　林宴如被束缚在医疗椅上，颈动脉连接着装有蓝色液体的透析仪。她对着镜头嘶喊：“μB-22会改写神经突触！顾沉烨想造的是人形毒品载体——”

　　画面戛然而止，跳出一行倒计时：71:59:23。

　　陶靖踩碎脚下玻璃管，里面残留的蓝色结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氧化发黑。他忽然想起证物报告里的一句话：「死者景逢春指甲缝中检出四氧化三钴，常见于锂电池正极材料」。

　　法医解剖室的无影灯下，景殊将张筠的肋骨排列成标本形态。

　　“教科书上不会写的事。”他刀尖轻点胸骨内侧的黑色斑点，“VB-21代谢物会沉积在骨髓，但张筠的浓度是致死量的20倍。”镊子突然夹住一块蝶形骨片，“除非有人在她死后二次注射。”

　　监控录像在此时自动激活。屏幕里出现顾挽的身影，他正将注射器递给穿保安制服的张明，背景里病床上的女孩剧烈抽搐——日期显示是张筠官方死亡时间后48小时。

　　“顾挽修改了死亡证明。”周辞看向玻璃门外，程铮正用□□划开自己的旧伤，血珠滴在检测仪上，读数瞬间飙红——“μB-22初始版本。”

　　暴雨夜的跨海大桥上，顾挽的黑色大G被逼停在应急车道。

　　警笛刺破雨幕，十几辆警车将顾挽的黑色大G团团围住。周辞的枪口纹丝不动，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顾挽，你涉嫌销毁证据、干扰司法，现在——"

　　周辞的配枪瞄准他眉心，却见青年微笑着晃了晃举起的透明密封袋——里面是林宴如的婚戒，戒圈内侧刻着「μB-22密钥基因序列」。

　　"请便。"顾挽着伸出双手，腕间的蓝钻袖扣闪过一道冷光。当手铐扣上的瞬间，证物袋里的婚戒突然发出"滴"的轻响，戒圈内侧的基因序列投影在雨幕中，形成一串跳动的荧光编码。

　　技术员小李的检测仪突然爆出警报："是μB-22的分子式！但结构被修改过！"

　　程铮猛地按住太阳穴，他的旧伤处传来剧痛——那些编码正在与他血液中的残留物质产生共振。远处海面的蓝翅蝴蝶突然集体爆裂，化作蓝色粉末消散在风中。

　　审讯室 72小时倒计时00:00:00

　　单向玻璃后，赵怀远盯着监控屏幕。顾挽坐在审讯椅上，指尖有节奏地轻敲桌面，蓝钻胸针已被收走，但白衬衫领口仍残留着微量蓝色结晶。

　　周辞将尸检报告推到他面前："张筠死后48小时，你通过张明给她注射了VB-21。为什么？"

　　"证据呢？"顾挽抬眼，瞳孔在强光灯下呈现出不自然的淡蓝色，"父亲用保安队长的瘾君子身份做掩护，往尸体里灌毒品伪造自杀假象，这种事..."他轻笑一声，"不是顾氏传统吗？"

　　程铮突然拍桌："μB-22-01的编号为什么出现在我的卧底档案里？"

　　"程队应该问林夫人。"顾挽转向单向玻璃，仿佛能看见外面的技术员正在解析婚戒投影，"母亲把首批受试者名单刻在了自己的婚戒内侧——包括，景逢春。"

　　审讯室突然断电，备用灯亮起的刹那，顾挽的袖口滑出半片蓝色药箔。周辞箭步上前扣住他手腕，药箔上赫然印着：「μB-22终测版｜受试者ST-2176」。

　　——张明的员工编号。

　　"你们不是好奇谁在同步调查进度吗？"顾挽任由周辞夺走药箔，"张明死前吞下的追踪器，会把他看到的画面实时传送到这里。"他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多亏程队血液里的μB-22，让我能接收到信号。"

　　投影仪播放着顾沉烨在包厢掐死林宴如的视频，但角落镜面反射里的"顾挽"经技术鉴定，实为戴着人皮面具的保镖。缉毒队长陶靖摔碎茶杯："所有证据都他妈是死循环！"

　　法医主任突然举手："等等，为什么张筠和景逢春的蝴蝶淤青完全一致？"

　　技术科放大比对图——两个蝴蝶图案的翅脉纹路，与顾挽蓝钻胸针的切割工艺完全吻合。

　　但顾氏珠宝设计师出庭作证：该设计是林宴如生前亲手绘制。

　　顾挽站在市局台阶上整理袖口，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他回头对周辞晃了晃手机："忘了说，母亲在μB-22里加了点小礼物。"

　　屏幕上是程铮的实时脑部扫描图，每当他的视线聚焦顾挽，神经元就会亮起蝴蝶状光斑。

　　"戒断反应会持续72年。"顾挽拾阶而下，"代我向景殊同学问好。"

　　他的车驶离时，技术科突然监测到强电磁脉冲——证物室里所有μB-22相关样本同时汽化，化作蓝色烟雾组成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在监控画面里停留了整整3分14秒。

　　市局门口，黄昏。

　　顾挽站在台阶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仿佛刚刚结束的只是一场无聊的商务会议，而非72小时的审讯。

　　远处，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缓缓驶来，车窗降下，露出景殊那张冷峻的脸。他戴着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只在看到顾挽的瞬间微微闪动。

　　“上车。”景殊的声音很淡，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顾挽轻笑一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冷冽的草药香——景殊的习惯，他总喜欢在车里放一盒干燥的薄荷叶。

　　“我以为你会带束花。”顾挽系上安全带，语气戏谑。

　　景殊没接话，只是踩下油门，车子无声地滑入车流。

　　顾挽侧头看向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开始一盏盏亮起，倒映在他的瞳孔里，像是一场无声的烟火。

　　“他们什么都没查到？”景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查到了很多。”顾挽漫不经心地玩着袖扣，“可惜，都是顾沉烨的。”

　　景殊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了一瞬，又缓缓松开。

　　“张明的尸体呢？”

　　“烧干净了。”顾挽微笑，“连骨灰都没留下。”

　　景殊没再说话。车子驶过跨海大桥，远处的海面漆黑一片，只有偶尔的航标灯闪烁。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隐蔽的别墅前，四周是高耸的围墙，监控摄像头无声地转动着。

　　景殊熄火，却没有立刻下车。

　　“你打算怎么做？”他问。

　　顾挽解开安全带，侧头看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当然是继续实验。”

　　“VB-22？”

　　“不。”顾挽伸手，指尖轻轻抚过景殊的眼镜框，声音轻得像叹息，“是μB-22。”

　　景殊的呼吸微微一滞。

　　顾挽收回手，推门下车，夜风掀起他的衣角，背影修长而优雅。

　　“对了。”他回头，笑容温柔，“替我向周警官问好。”

　　景殊坐在车里，看着顾挽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车内的显示屏突然亮起，跳出一条加密信息——「实验体ST-2176，数据已上传。」

　　景殊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最终，他缓缓抬手，按下了删除键。

　　车窗外的夜色，更深了。

　　别墅的灯光在厚重的窗帘后显得格外昏暗。顾挽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袖口的蓝钻袖扣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他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放你走。"景殊站在阴影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顾挽轻笑，举起酒杯对着灯光观察："法律就像这杯酒，看起来清澈透明，实际上..."他突然倾斜酒杯，液体泼洒在地毯上，瞬间被吸收得无影无踪，"...漏洞百出。"

　　景殊的眼镜反射着冷光："张明的追踪器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顾挽转动着空酒杯，"不过是个小把戏。μB-22确实能与特定基因序列产生共振，但传输画面？"他摇头，"我编的。周辞太紧张程铮的状况了，紧张到忽略了一个基本事实——死人不会发送信号。"

　　"所以你承认张明已经死了。"

　　"我承认的事情很多，"顾挽走向书房，示意景殊跟上，"比如我知道你每周四晚上都会去市立医院停尸房，对着景逢春的空冰柜发呆。"

　　景殊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书房门无声滑开，露出整面墙的显示屏。顾挽按下遥控器，画面亮起，显示的是市局证物室的实时监控——蓝色烟雾形成的蝴蝶正在缓慢消散。

　　"3分14秒，"顾挽盯着屏幕，"恰好是林宴如心跳停止的时间。"

　　景殊的指尖微微发颤："你到底想做什么？"

　　"完成她未完成的事。"顾挽调出另一组数据，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分子式和脑部扫描图，"μB-22不是毒品，景殊。它是一种媒介，能将人类意识转化为可存储、可传输的数据。"

　　他指向其中一张扫描图——正是程铮大脑中出现的蝴蝶状光斑："看到这个了吗？这不是病理变化，而是神经元的重新排列。林宴如发现了人类意识的量子态特性，μB-22可以将其稳定下来。"

　　景殊的呼吸变得急促："所以张筠和景逢春身上的蝴蝶印记..."

　　"是意识传输的接收标记。"顾挽调出两份尸检报告放大，"张筠体内过量的VB-21不是致死原因，而是传输失败的副作用。林宴如太急了，她没等配方稳定就开始了人体实验。但是——"顾挽故意拖长音调，戏谑地看着景殊，"景逢春就是死于吸毒过量。"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顾挽半边脸庞，也照亮了景殊苍白的脸色。

　　"ST-2176是谁？"景殊突然问道。

　　顾挽的笑容扩大了："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他敲击键盘，调出一份加密档案，"张明的员工编号是2175，而2176..."屏幕显示出一张熟悉的照片——年轻的景逢春穿着实验室白大褂，胸口别着名牌：ST-2176。

　　景殊的眼镜滑落，碎裂在地。

　　与此同时，市局会议室灯火通明。周辞站在白板前，上面贴满了案件相关人员的照片和线索，中心是顾挽的证件照，被红色记号笔圈出。

　　"所有证据都指向顾沉烨，"陶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但直觉告诉我，顾挽才是幕后黑手。"

　　程铮盯着自己手臂上的旧伤，那里又开始隐隐作痛："μB-22的戒断反应...他说会持续72年是什么意思？"

　　法医主任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两份文件："比对结果出来了。张筠和景逢春身上的蝴蝶印记不仅是形状相同，连每一条翅脉的走向都完全一致——这已经超出了巧合的范畴。"

　　周辞接过文件："像是某种...烙印？"

　　"更像是精密仪器留下的。"法医主任指着放大图，"边缘有微小的灼烧痕迹，我怀疑是某种高频电磁脉冲造成的。"

　　技术员小李突然惊呼："周队！程队！你们得看看这个！"

　　众人围到电脑前，屏幕上是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顾沉烨遇害前一周的实验室画面。角落里，一个身影正在操作某种设备，虽然背对镜头，但那独特的蓝钻袖扣清晰可见。

　　"是顾挽..."程铮低声道，"他在修改μB-22的配方？"

　　雨又开始下了，敲打着别墅的玻璃窗。顾挽站在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们真相？"景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比平时更加沙哑。

　　顾挽没有回头："什么真相？"

　　景殊走到他身旁，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ST-2176实验成功了，是不是？她的意识被传输到了..."

　　"张筠体内。"顾挽接上他的话，转身面对景殊，"可惜载体质量太差，只维持了三个月就崩溃了。"他伸手抚上景殊的脸，"你知道为什么μB-22会选择蝴蝶作为标记吗？"

　　景殊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因为蜕变，景殊。"顾挽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从毛毛虫到蝴蝶，从□□到纯粹的意识...这才是林宴如真正的发现。"

　　窗外，一只蓝翅蝴蝶落在窗棂上，翅膀上的纹路与顾挽胸针的切割一模一样。它停留了3分14秒，然后振翅飞入雨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