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冠上的绷带》蝉偌

6、假戒指与真王冠的秘密

　　冰柜里陈列着不同的饮料，丁律升拿下一瓶，走去买单。
　　他回想着前两天客户送过来的那套祖母绿首饰，无论从色泽、纯净度和切割工艺来说，都算得上一流，其实按理说他不应该有那样的疑心，毕竟对方已经给出了鉴定书。可是这些年的从业经验和直觉告诉他，那只戒指绝不只是像客户说的这么简单。为了谨慎起见，他又私下找之前相熟的珠宝鉴定师做了一些询问，特别是秋昕悦，她认为这套祖母绿宝石的火彩并不达标，而且部分玉石里面还含有大量气泡。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摊子上摆放着各种镯子和戒指，过往的人都对身边人带着点警戒心。他走到一个摊位前，拿出那套首饰的照片照例询问，但老板也还是一问三不知，一连几个摊位都如此，看来今天的收获也不会很大了。丁律升心中闪过少许失落，但还是决定先换个思路。
　　就在他问到最后这一排最后一个摊子的时候，一只铂金戒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之前那位客户送过来拍卖的那条项链款式和这只戒指看起来有几分相似，看起来像是一对。
　　“老板，请问这个戒指多少钱？”丁律升装作兴致勃勃地拿起那只铂金戒指，询问道。
　　“哦，这对嘛。”老板看了一眼，回答道，“都是照旧价格。”
　　“我看这附近也不是很旺，怎么老板你这么高兴？”丁律升一边把玩着戒指一边往四周看了看，故作神秘地问道。
　　老板压低了声音，示意他不要声张，丁律升心中暗喜，之前就有消息查到这个市里有一批劣质珠宝被高价卖出，如果没猜错，那套祖母绿首饰大概也是其中之一。
　　“没什么，小伙子，我们这一行有没有生意不是看人多不多的。”老板看着丁律升拿着那只戒指，问道，“怎么样，你买不买啊？”
　　铂金戒指依旧在手中发亮。他有些不舍，继续问道：
　　“老板，这戒指的款式像是对戒啊，那另一只去哪里了？”
　　正在喝茶的老板立刻变了脸色，有些呵斥的语气道：
　　“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走！别在这给我捣乱！”
　　“丁律升？”一个疑惑的声音传来，周围忽而亮起灯，丁律升呼了口气，回应了一声，聂予徽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像一场盛大的流星雨，闯进他的视线。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接着问道。
　　“我来买东西的。”两个人异口同声道，聂予徽似乎觉得自己主动回答了他有些吃亏，又撇撇嘴过去，“老板，我现在还没有能出手的货品，过几天我去把剩下的几件清点一下，拿来给你抵钱可以吗？”
　　“那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板气势汹汹丢掉手中的茶杯，骂道。
　　“但我要了肯定有急用啊！你别给我这么蛮不讲理！”聂予徽大声反驳道，“我又不是不给钱，又不是第一次做你生意，怎么说得我好像老赖一样？我聂予徽说过的话，什么时候是不算数的？”
　　“那我们也说明白了，大家次次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哪有欠数的？”老板也毫不客气，“你明知道我们的规矩，如果你实在想要那只戒指，我可以给你留着，过几天你凑够钱了再来买。”
　　聂予徽将手撑在摊位上，空气中充满火药味，丁律升见状试图出声劝阻道：
　　“老板，不如她想买什么我先帮她付账吧。”
　　“我就是想买这个。”聂予徽的手指指向他手中那只戒指，“你不会要和我抢吧？”
　　丁律升的表情凝固了一秒，随后释放出淡淡的笑意，打开随身的皮夹子付钱给老板。
　　“如果你喜欢的话，那自然先到先得了。”他的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脑海中萌生新的想法，“如果你手头有钱了，再还也不迟。”
　　两只戒指放在一起，聂予徽满意地欣赏了一下，点点头收好。她高傲地扫了丁律升一眼，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道：
　　“还是要谢谢你。”
　　“你很喜欢这对戒指吧？”丁律升点点头，问道。
　　“算是吧。”聂予徽随意地抿抿唇，眼神也变得冷淡，“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不过这对戒指是Jane L的限量款，我当然要想办法拿到！”
　　“其实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这对戒指是什么时候到的，或者是什么人运进来的呢？”丁律升见聂予徽的脸色警惕，继而解释道，“我只是想，既然他们连Jane L的作品都有办法拿到，那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我也想认识一下，以后多个朋友而已。”
　　“你觉得我犯法，想套我话？我告诉你，这对戒指我早就请人帮我定下来了，它本来就是属于我的，如果不是那个无良老板，我今天也不用来这里。”聂予徽说到后面，露出一丝恶心的神情，说完她正要走，突然前面跑过来几个人拦住了她，一看见带头的人，她拔腿就跑。
　　“聂予徽，你不要以为烧掉了那张借条就可以赖掉帐！”说话的人揪着聂予徽的头发，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吊在墙上，聂予徽被两个小弟挟持着，因为被扯着头发身子微微后仰，像朵要枯死的玫瑰花。
　　“你扯着我头发，我动一动都死了，还怎么还你钱啊？”聂予徽倒是毫不慌张，尖叫得比那个大哥还大声，“你想要钱而已，我带你去拿不就得了！走吧！”
　　远远看见丁律升打电话的身影，聂予徽像要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条救命稻草，一边拼命往他的方向靠一边叫道：
　　“丁律升！丁律升！”
　　“聂小姐？”丁律升一转身见到聂予徽的模样，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请问有什么事吗？”
　　虽然这里的人对于这些事情一向习以为常，但他可不想被这些脏水泼到自己身上。自己是以身入局，好不容易才查清楚那批珠宝的来源，如果这么招惹是非，回去了可不是被希梵说几句就能解决的。
　　“丁生，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而已。”聂予徽见丁律升无动于衷，只得收了收刚才就要流下来的眼泪，换了个语气道，“他们要我还清那笔钱，所以我要你做我的见证人，我现在带他们去取钱，只要我还清了这笔钱，所有事情就可以解决。”
　　“当然可以了。”丁律升看了看表，余光瞥到聂予徽正拼命隐藏着那枚戒指，不愿意让那几个财务公司的人发现，回想起她刚才的眼色，他才恍然。
　　“谢谢……你。”聂予徽看着那几个人大步离去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和丁律升道谢。
　　车子里很安静，丁律升听着导航的声音转动方向盘，空气如同塞入胶水，令人窒息。
　　“其实你不用整天聂小姐聂小姐地叫我的，叫我聂予徽就行了。”聂予徽首先打破了沉默，见丁律升不作声又说道，“你车上的香薰很好闻。”
　　“哦，是希梵调的。”丁律升回答道，“她很喜欢研究这些。”
　　聂予徽浑身不自在，她昂起头假装看向窗外。几滴水溅落在车窗，车子慢慢停了下来。
　　“喂，麻烦你安排一下，前天的那批首饰尽量想办法推迟拍卖。”丁律升接着电话，又发动了车子，聂予徽的心里闪过一个问号，他这么想要知道自己那只戒指的来源，是不是和这批首饰有关呢？
　　“丁律升，你这次来不会是因为那批前段时间从巴西运过来的祖母绿首饰吧？”她想着，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回答道：
　　“聂小姐，你这么聪明，我想你早晚也会猜中。确实，最近蓬辉有一批首饰，我怀疑是以次充好的劣质货品，因为今天收到了一点线索，所以我就来查一下。”
　　“那你查出什么了吗？”聂予徽揉着刚才被捏痛的手，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也会和你这对戒指有关。”丁律升字斟句酌，说出自己的猜想，“这对戒指应该本来是你的，不过因为一些事情，你的戒指也很巧合地和那批珠宝一起流入了今天那个老板的手上，你得到消息以后就去和老板买回来，是吗？据我所知，那次流入这里的珠宝质量良莠不齐，不过因为行内的包装，外面的人都以为他们得到了高级货，于是争相疯抢，那套首饰大概就是这么来到我的客户手上的。”
　　“那是他们不懂。”聂予徽的声音带了几分不甘，她又打开首饰盒，心中顿觉被星辰照亮，“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她没理会丁律升疑惑的目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爸爸妈妈知道我最喜欢Jane L的作品，为了给我一个惊喜，他们特意在我毕业的时候给我拍了那顶王冠，带我去了巴黎，Jane L替我戴上王冠那一刻，我觉得我就好像登基加冕一样。”
　　“可是据我所知，Jane L的日程一向排得很紧密。”丁律升心中有些动容，接口道。
　　“是啊，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为了约到Jane L，从我考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花了多少心思下去。”聂予徽的声音如同回南天的空气，湿湿地黏在车里。
　　“你的父母很爱你。”丁律升似乎明白为什么聂予徽会对王冠有这么大的执念，不过他还是平静地按下车载音响，希望音乐能平复她的心情，“不过恕我冒昧，这和这对戒指有什么关系呢？”
　　“这对戒指也是见证者啊！”聂予徽的语气很不满，好像丁律升真的说了一个很冒昧的事情一样，“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送给我的。当年除了我的父母，只有她——”
　　聂予徽没说下去，丁律升刚将车停稳在人行道边，她就迅速开门跑了下去。那台车也没有任何犹豫，车门一关便扬长而去。
　　“喂？好的，我知道了。”他接起电话，打开导航想要掉头。
　　屏幕上的消息是秋昕悦发来的，客户的时间已经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