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还活着》41天的猫

42、深海之灵

　　血肉仿佛溶解了，只剩下像被强酸腐蚀过的布满孔洞的镂空结构，像一张张巨大而扭曲的蜘蛛网，支撑着那颗诡异的蘑菇头颅！

　　无数细小的孢子，正从那些镂空的孔洞和菌盖的褶皱间缓缓飘散出来，在微风中形成一片朦胧而致命的薄雾。

　　小心！余鹿默默屏住了呼吸。

　　她们无声无息，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山坡。

　　所有的蘑菇伞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余鹿所在的位置！

　　虽然没有眼睛，但余鹿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伞盖下方无形的“注视”，冰冷、粘腻，充满了非人的恶意。

　　余鹿的小腿轻轻向后撤，没等她警觉起来，余光就瞥见，就在她侧后方不远处的树林阴影里，也悄然无声地矗立着几道同样惊悚的蘑菇人影，彻底堵死了她退回石阵的路径！

　　被包围了！

　　“呃……”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余鹿的大脑在瞬间的空白后，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本能！

　　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来不及思考对策，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转身，爆发出全部的力量，朝着与右侧相对稀疏的林地发足狂奔！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利用树木的掩护，甩掉这些怪物！

　　身后的死寂被打破了。

　　没有嘶吼，没有咆哮，只有一片令人毛骨悚然，摩擦地面的“沙沙”声骤然响起，速度极快！

　　那些变异的蘑菇村民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其畸形外表的敏捷，如同潮水般涌下陡峭的山坡，钻入林地，朝着余鹿逃离的方向紧追不舍！

　　余鹿的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惊悚与恐惧让她的大脑高度紧张起来，她一味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在盘根错节的树林里左冲右突，尖锐的树枝划破了她的手臂和脸颊也浑然不觉。

　　她能清晰地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沙沙”声，闻到那股混合着腐败菌类和海腥气的甜腻恶臭！

　　石阵！只有那里！那些白色的巨石或许能成为障碍！

　　凭着记忆和方位感，余鹿拼尽全力冲回了白色石阵的范围。

　　她背靠着一块最为高大的巨石，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

　　暂时安全了！

　　那些变异的蘑菇村民果然在石阵边缘停了下来，它们似乎对这片区域有着本能的忌惮，只是在石阵外围焦躁地徘徊着，

　　必须突围。

　　它们只是暂时被阻挡，一旦找到缝隙……

　　余鹿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大脑飞速分析。右边！她刚才冲进来时注意到，右侧包围圈的蘑菇村民相对稀疏，而且树木较多，是唯一的薄弱点！

　　机会只有一次！

　　“血鬼。”

　　余鹿眼神一厉，血鬼的冰冷握柄瞬间落入掌心！她划开自己的手掌心，看着血液洒落在手柄上，熟悉的嗡鸣在手中震颤起，锯齿上猩红的光斑如同嗜血的瞳孔般亮起！

　　就是现在。

　　她像一道阴影，贴着巨石的边缘，无声而迅捷地朝着右翼那个落单的蘑菇人潜行过去。那怪物正茫然地对着石阵方向，巨大的菌盖微微转动。

　　距离拉近，五米…三米…一米。

　　“嗡——！！！”

　　血鬼的咆哮撕裂了林间的死寂！猩红的光刃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横扫向那蘑菇人镂空的、连接着菌盖的“脖颈”部位！

　　噗嗤！

　　想象中的坚硬触感并未传来，反而像是切开了轻盈的棉花。

　　孢子如同喷泉般狂飙而出，那颗巨大的、覆盖着褶皱表皮的伞状菌盖应声而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噗”一声，还在微微抽搐。

　　成功了！

　　然而，就在菌盖离体的瞬间。

　　“啊——！”余鹿的左眼骤然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

　　痛感前所未有，仿佛有一根针狠狠捅进了她的眼球，并用力搅动！

　　视野瞬间被撕裂！眼前的世界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现实的林地与巨大崎岖的黑色树根画面疯狂交织重叠！

　　地面不再是泥土，而是变成了巨大树根盘绕形成的崎岖沟壑！那些逼近的蘑菇人身影，在扭曲的视野里，消失不见。

　　污染！

　　强烈的污染，来自那颗被斩落的蘑菇头！

　　剧痛和眩晕让她几乎握不住血鬼，她本能地想再次挥动电锯，清理扑上来的敌人，但残存的理智死死拉住了她，不能杀她们！有毒！

　　“跑！”一个声音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尖叫。

　　余鹿猛地一咬舌尖，借着剧痛强行集中了一丝即将涣散的意志。

　　她不再看那些在幻觉与现实夹缝中扭曲蠕动的恐怖身影，她将所有的力量灌注到双腿，凭着对“右边”方向最后那点模糊的记忆和求生本能，狠狠拉动了血鬼的启动绳！

　　“嗡——轰！！！”

　　电锯发出震耳欲聋的狂暴轰鸣！这一次，她不是用来攻击，而是将其狠狠砸向前方挡路的一棵碗口粗的小树！

　　轰隆！

　　树干应声而断！木屑纷飞！

　　开路的巨响也彻底惊动了所有徘徊的蘑菇村民它们发出无声的“咆哮”，从四面八方朝着余鹿制造出的缺口疯狂涌来！

　　余鹿眼前是昏暗难行的崎岖树根，耳边是血鬼的轰鸣和身后无数菌丝摩擦地面“沙沙”声潮！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粘稠的噩梦沼泽中奔跑，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意识在剧痛和污染的双重冲击下摇摇欲坠。

　　不能停！跑！

　　肺部像破旧的风箱般剧烈抽动，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灼痛。双腿早已失去知觉，仅凭着求生的本能机械地向前迈动。

　　视野边缘被狰狞的树根幻象和现实中扭曲蠕动的蘑菇身影挤压得只剩下一条模糊的光带。

　　血鬼的轰鸣逐渐微弱，锯齿上猩红的光斑也变得黯淡。

　　“呃！”

　　脚下一空，她重重地摔倒在地，翻滚的冲击力让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彻底罢工。冰冷的泥土混合着腐败的落叶气息涌入鼻腔。

　　余鹿挣扎着想撑起身，一只覆盖着灰褐色褶皱菌皮、布满粘稠丝状物的“脚”已经狠狠踩在了她的背上！

　　力量大得惊人，像一座山压了下来！

　　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胸腔的空气被瞬间挤出，她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抓挠着身下的泥土。

　　更多的“沙沙”声迅速围拢，那些变异的蘑菇村民无声地聚拢过来，将她彻底包围在中心。

　　冰冷、粘腻、带着惊悚的压迫感几乎让她窒息。

　　压在她背上的那只“脚”的主人，缓缓地、以一种非人的僵硬姿态俯下了它那巨大肿胀的伞状菌盖。

　　距离如此之近，余鹿甚至能看清菌盖褶皱深处微微搏动的暗色脉络。

　　然后，余鹿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在层层叠叠褶皱深处……竟然……

　　隐约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轮廓！

　　五官模糊不清，像是被揉烂的蜡像，眼睛的位置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嘴巴的地方裂开一道缝隙，正随着菌盖的起伏微微翕动！

　　这张嵌在蘑菇褶皱里的人脸，空洞的“眼睛”仿佛穿透了余鹿的皮肤，直刺她的灵魂！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那张模糊的嘴形，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开合了一下。

　　余鹿的脑海里，却清晰地听到了一个词。

　　“睡吧……”

　　仿佛一个信号，从四面八方、从她脑海深处同时响起，层层叠叠，汇成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

　　“睡吧……”

　　“睡吧……”

　　“睡吧……”

　　“睡吧……”

　　这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神经上震荡，每一个音节都像沉重的石块，砸向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巨大的疲惫感瞬间淹没了余鹿。左眼剧烈的疼痛甚至被这汹涌的倦意强行压下，眼皮变得有千钧重。视野迅速模糊、变暗。

　　“余鹿——！！！”

　　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嘶吼，猛的在她混沌的识海中炸响！那声音带着不顾一切的绝望和疯狂，穿透了层层叠叠的魔咒，狠狠刺入她的灵魂深处！

　　是姜向安！

　　这熟悉的声音像一道微弱却顽强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沉沦的迷雾！

　　余鹿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了一瞬！求生欲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她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量，被压住的身体剧烈地挣扎了一下！

　　“往……”姜向安的声音再次传来，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被巨大的干扰扭曲，变得断断续续，“往……右……下……坡！……洞！……快！……”

　　右下！坡！洞！

　　这几个破碎的词如同灯塔！

　　余鹿被踩住的身体无法大幅度移动，但她被压住的手臂还能动，她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右手猛地探向腰间，是她一直藏着的贝壳！

　　噗嗤！

　　锋利的贝壳边缘狠狠扎进了踩在她背上的那只菌丝缠绕的“脚”！粘稠的汁液瞬间喷溅出来！

　　“嘶——！”

　　一声如同高压气流泄露的尖啸从头顶的菌盖中爆发！踩住她的力量骤然一松！

　　机会！

　　余鹿甚至来不及拔出贝壳，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从这短暂的松懈中滚了出去！

　　她不顾一切地朝着右下的斜坡连滚带爬地冲了下去。

　　身后，是骤然爆发的“沙沙”声和尖锐的嘶鸣！

　　它们被激怒了！

　　斜坡下方，乱石嶙峋。

　　余鹿滚得头晕眼花，几乎散架。就在她以为自己会直接撞上岩壁时，一个被茂密藤蔓半遮掩的、仅容一人勉强钻入的黝黑洞口，赫然出现在视线里！

　　没有半分犹豫，余鹿手脚并用地扒开藤蔓猛地扎进了那片黑暗之中，冰冷潮湿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