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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豪门夜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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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晨,温春站在宿舍全身镜前,已经换了第七套衣服。最终她选定了一条米色针织连衣裙,外搭浅咖色开衫,既不会太正式也不会太随意。头发半扎起来,化了个淡妆,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得体。
"见家长而已,又不是上刑场。"王霏坐在床上啃着苹果,"你抖得像片叶子。"
温春深吸一口气,检查包里的礼物——一束白色百合花和一款她花了半个月生活费买的丝巾。许望说过他妈妈喜欢这个牌子。
手机震动,许望发来消息:「我到楼下了。」
温春最后喷了一点香水,拎起包:"祝我好运。"
"加油!记住,他妈妈要是刁难你,你就——"
"我就怎样?"
王霏咧嘴一笑:"忍气吞声呗,那可是你未来婆婆。"
宿舍楼下,许望的黑色轿车安静地停着。他今天穿了深蓝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像个商业精英而非大学生。看到温春时,他微微点头:"很漂亮。"
简单的称赞让温春心头一暖。上车后,她小心地把花放在后座:"你妈妈...好相处吗?"
许望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她有自己的处事方式。"
这不是个令人安心的回答。车子驶向城北的高档住宅区,周围的建筑越来越豪华。最终,他们停在一栋三层别墅前,铁艺大门自动打开,露出精心修剪的草坪和欧式喷泉。
温春的胃部揪紧了。她知道许望家境优渥,但没想到到这种程度。
"别紧张。"许望罕见地安慰道,"只是吃顿饭而已。"
一位穿着制服的阿姨开了门,恭敬地接过花和礼物:"夫人正在客厅等你们。"
客厅宽敞得令人窒息,落地窗外是整片的人工湖。一位优雅的中年女性坐在真皮沙发上,穿着香奈儿套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她的五官和许望有七分相似,但眼神锐利得像能看穿人心。
"妈,这是温春。"许望介绍道,语气比平时更加正式。
许母上下打量了温春几眼,嘴角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坐吧。王姐,上茶。"
温春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边缘,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许母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袭来:家里做什么的?父母什么学历?将来有什么规划?为什么选择文学专业?
每一个回答似乎都让许母的眉头皱得更紧。当得知温春父亲是中学老师,母亲是医院护士时,她轻轻"啧"了一声。
"望儿从小就是年级第一,保送清华都没去,选择了本校的金融数学双学位。"许母抿了一口红茶,"他对未来有很清晰的规划。你呢?"
温春的喉咙发紧:"我...我想当编辑,或者作家..."
"作家?"许母轻笑一声,"那能挣多少钱?"
"妈。"许望出声制止,但语气软弱得几乎听不见。
午餐在压抑的气氛中进行。餐厅的水晶吊灯刺得温春眼睛疼,全套的银质餐具让她手足无措。许母谈论着许望即将开始的投行实习、家族企业的扩张计划,以及他表哥在哈佛的博士研究,每一句话都像在提醒温春: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温春,你会弹钢琴吗?"许母突然问道。
"不...不会。"温春小声回答。
"法语呢?"
"只会一点基础..."
许母失望地看了儿子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就找了这样的女朋友?
甜点上来时,温春已经快要窒息了。她借口去洗手间,逃也似的离开餐桌。洗手间比她整个宿舍还大,大理石台面上摆放着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奢侈品护肤品。镜子里的女孩眼睛发红,像个误入贵族舞会的灰姑娘。
她掏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翻出那张揉皱又展平的纸条。犹豫再三,还是发了条短信:「你说你有攻略?现在我需要帮助。」
回复几乎立刻到来:「坚持住。十分钟后会有电话救你出去。说是导师有急事找你。记住,无论许母说什么,保持微笑,不要反驳。」
温春将信将疑地把手机放回口袋,深呼吸几次后回到餐厅。许母正在谈论许望小时候的趣事,语气是今天最温和的一次。
"...望儿五岁时就能心算三位数乘法,七岁开始学编程。从小到大,他都知道自己要什么。"许母意味深长地看了温春一眼,"他很清楚什么是对自己有利的。"
就在这时,温春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假装听了一会儿:"好的,教授...我现在就回去..."
挂断电话,她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导师有篇论文急需修改,要我马上回学校。"
许母的表情明显放松了:"学业要紧,让望儿送你回去吧。"
许望默默起身去拿车钥匙。临走时,许母把丝巾还给温春:"谢谢你的心意,不过这个颜色不适合我。"
回程的车里一片死寂。温春紧握着那束根本没被插起来的花,指尖发白。
"我妈就那样。"许望突然开口,"她对谁都严格。"
温春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轻声问:"你之前带女朋友回过家吗?"
"没有。"
"为什么是我?"
许望沉默了很久,久到温春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不知道。"
这个回答像一把小刀,精准地刺入温春的心脏。她突然明白了许母那些问题的潜台词——在她眼中,温春不过是许望人生中的一个临时选项,一个迟早会被更"合适"的人选替代的过客。
手机又震动起来,陆焘的短信:「活着出来了吗?」
温春悄悄回复:「嗯,在回去的路上。谢谢你的电话。」
「不客气。她是不是嫌弃了你的礼物?」
温春惊讶于他的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
「经典许夫人操作。下次送她手工陶瓷,越丑越好,说是你亲手做的。她会表面嫌弃实际暗爽。」
温春忍不住轻笑出声,引来许望的侧目:"怎么了?"
"没什么...同学发了条搞笑短信。"
回到学校,许望停下车却没有立即开门。他转向温春,表情罕见地有些犹豫:"今天...抱歉。"
温春摇摇头:"不是你的错。"
"我妈的话,别往心里去。"许望斟酌着词句,"她只是...不太了解你。"
温春想说"她根本不想了解我",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许望倾身过来,似乎想吻她,但最终只碰了碰她的额头,就像庆功宴那晚一样。
"周一见。"他说。
温春站在宿舍楼下,看着黑色轿车远去,心里空落落的。她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把陆焘的号码存了下来,备注为"L"。
宿舍里,王霏正和梁曜视频聊天,看到温春立刻挂断:"怎么样?未来婆婆好相处吗?"
温春把花扔在床上,整个人瘫进椅子:"她认为我配不上她儿子。"
"废话,哪个妈不觉得自家儿子是天仙?"王霏不以为然,"重要的是许望的态度。"
温春想起许望在母亲面前的沉默,以及在车上那苍白的辩解。三年了,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不仅仅是家境的差距,更是价值观和世界观的差异。
"我不知道..."她喃喃道。
手机又响了,陆焘发来一张照片,是他抱着一只橘猫做鬼脸的自拍,配文:「我的心理治疗猫,借你用用。效果比巧克力好。」
温春不由自主地笑了。王霏凑过来:"谁啊这么有趣?...等等,这是陆焘?!你们什么时候交换号码的?"
"就...前几天。"温春含糊其辞。
王霏吹了个口哨:"哇哦,脚踏两条船啊温小姐!"
"我没有!"温春脸红耳赤,"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会发这种卖萌照?"王霏指着照片上陆焘灿烂的笑容,"这哥们明显在追你。而且..."她顿了顿,"你看起来并不讨厌。"
温春没有反驳。她确实不讨厌陆焘,甚至...有点享受他的关注和逗趣。这与许望若即若离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她回复道:「猫很可爱,主人太丑影响疗效。」
陆焘秒回:「哇,好狠的心!为了赔罪,明天请我吃饭吧。」
温春咬着下唇:「我有男朋友。」
「那就图书馆学习,纯友谊那种。你欠我个人情,别忘了我的神级救援。」
王霏看着温春对着手机屏幕纠结的表情,了然于心:"你心动了。"
"我没有!"温春条件反射般反驳,但声音缺乏底气。
"听着,"王霏突然正经起来,"你和许望在一起这几个月,开心吗?真的开心吗?"
温春沉默了。她回忆着和许望的点点滴滴——总是她主动发消息,总是她提议约会,总是她小心翼翼维护着这段关系。最亲密的接触不过是额头的轻触,而每次都是她渴望更多...
"我不知道..."她第三次说出这句话,但这次声音里带着真切的迷茫。
晚上,温春辗转难眠。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许望发来的消息:「下周有个古典音乐会,想去吗?」
这是许望第一次主动提议约会。放在一周前,温春会欣喜若狂。但现在,她只觉得困惑——为什么突然变了?是因为陆焘的出现吗?
她回复:「好啊,什么时间?」
许望秒回:「下周五晚七点。我来接你。」
这种即时回复对许望来说极不寻常。温春盯着屏幕,心里五味杂陈。她应该高兴的,不是吗?暗恋三年的男生终于开始在意她了。但为什么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太迟了?
第二天中午,温春如约在图书馆见到陆焘。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乱蓬蓬的,像个大学生该有的样子。与许望那种一丝不苟的精英感截然不同。
"怎么样,许夫人有没有问你祖上三代是否出过贵族?"陆焘笑嘻嘻地问,递给她一杯奶茶。
温春接过奶茶,惊讶地发现是她最喜欢的芋泥口味:"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王霏告诉我的。"陆焘坦然承认,"我还知道你最爱伊坂幸太郎,最讨厌吃胡萝卜,下雨天会偏头痛。"
温春瞪大眼睛:"你调查我?"
"这叫知己知彼。"陆焘做了个鬼脸,"再说,许望知道这些吗?"
一击必杀。温春低头喝奶茶,不说话了。许望确实不知道她的这些喜好,或者说,从未费心去了解。
"说真的,昨天怎么样?"陆焘的语气正经起来,"给我细节。"
温春简单描述了昨天的经历,陆焘边听边点头,时不时插几句精准的吐槽,让她忍不住发笑。
"经典许家做派。"听完后,陆焘总结道,"他们家有皇位要继承,看谁都像平民。"
"你怎么这么了解许望家?"温春终于问出这个困扰她的问题。
陆焘的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但很快恢复玩世不恭的笑容:"因为我妈和许夫人是'好闺蜜'。"他做了个引号的手势,"也就是塑料姐妹花,表面笑嘻嘻,背后互捅刀那种。"
温春恍然大悟:"所以你们从小就认识?"
"嗯,不过我和许望从来不是朋友。"陆焘轻描淡写地说,"他嫌我太吵,我嫌他太闷。"
这解释了为什么陆焘对许望家如此了解,也解释了许望对他的反感。但温春总觉得陆焘话里有话,似乎隐藏了什么。
"不管怎样,谢谢你的帮助。"她真诚地说。
陆焘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温春心跳加速:"别客气。下次她再刁难你,就告诉她你正在写一本关于阶级固化的小说,她会是主角原型。"
温春笑出声来。和陆焘在一起就是这样轻松,不用斟酌每句话,不用小心翼翼维护形象,可以毫无负担地做自己。
他们在图书馆学习了一下午。陆焘虽然爱闹,但学习时异常专注,帮温春梳理了论文框架,还找出几处逻辑漏洞。傍晚分别时,他突然问:"周五有空吗?我知道新开了家日料店。"
温春的心跳漏了一拍:"周五...我和许望约好了去听音乐会。"
陆焘的表情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笑容:"不错嘛,许望终于开窍了。那周六呢?"
"陆焘..."温春为难地说,"我有男朋友。"
"我知道。"陆焘直视她的眼睛,"但我不会放弃。除非你明确告诉我,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温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没有"两个字。她确实对陆焘有感觉,那种被真正看见、被珍视的感觉。
"周六图书馆见。"陆焘不等她回答,挥挥手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得像棵白杨。
温春站在原地,手里攥着已经喝完的奶茶杯,心里乱成一团。她拿出手机,看到许望又发来一条消息,是音乐会的节目单,附言:「这首肖邦是你提过喜欢的,记得吗?」
温春确实记得——半年前某次闲聊时随口提过一次,没想到许望竟然记得。这种小细节本该让她欣喜若狂,现在却只感到困惑:为什么许望突然开始关注她的喜好了?为什么在她开始动摇的时候?
回到宿舍,温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开始列出许望和陆焘的优缺点。写完后,她盯着纸面发呆——许望那栏大多是"长得帅""成绩好""家境优渥"这样的外在条件;而陆焘那栏则是"记得我的喜好""让我笑""尊重我的感受"这样的内在特质。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许望的"爱",更像是对一个遥不可及目标的执念;而陆焘给她的,才是真实可触的温暖。
手机又响了,是陆焘发来的照片,这次是他和那只橘猫的合影,配文:「小橘说它想你了。PS:我也是。」
温春把脸埋进枕头,无声地尖叫。她知道自己站在悬崖边缘,再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但心底有个声音在问: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