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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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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年前,英國,倫敦外郊,特蘭西宅
小不點亞諾在橡木門外,研究著地板的紋路,呆站了近一小時。
卡嚓。「哥哥!」
剛剛和教授們一起步出書房的艾薩克錯愕一刻,向同父異母,卻是待女所生的弟弟展現真心的微笑。
閃閃生輝的金髮,無垢高貴的氣質,自然不識愁知味的少年,讓見慣人情冷暖的亞諾又嫉妒又自卑。
那年,艾薩克十歲,亞諾八歲。
那年,那男人死了,他的日子也越發不好過。
艾薩克牽著他冷冰的手,裝作不經己地看了看他比一般下人更單薄的衣衫。
「冷嗎?」艾薩克脫下女僕加在他身上,過份厚重的華貴大衣,縷著他的身子。
「我很餓。」亞諾低下頭,漲紅了臉,羞恥的說。艾薩克不露出心痛的表情,拉一拉垂在牆角系了鈴的繩子,喚來女僕:「我現在就要飲下午茶。給我準備熱鮮奶和焦糖香蕉撻。」
女僕在艾薩克看不到的角度側視了他一眼。「哥哥。」亞諾怯懦的說。艾薩克握著他的手:「不怕,特蘭西家的當家是我。」頓了一頓「不是我母親。」
艾薩克抱起瘦小的他坐在自己的膝上,手把手地教他讀書識字。亞諾暫時柔順的眉眼和忘憂的專注,讓艾薩克心裡默默的釋然。
對不起。艾薩克歉疚看著他
對不起。失去父親大人的愛,我母親,她把你的媽媽…
「母親大人。」我撞開門,雷電刺透天鵝絨落地窗簾,讓目前的猙獰的黑暗一覽無遺。
一個穿著紅色華美長裙的棕金散髮髻女人被反綁在椅子上,激動的踢著法蘭西地氈,向我大聲吼叫「快!給我把這個雜種殺死,他做反了!」
顫抖的亞諾,見到艾薩克,連幾秒前揮動霍霍的匕首也從手掌裡滑下來。崩潰的坐在地上訴「我…我…是她殺了我媽!她殺了我媽呀!」他伏在地上掏聲大哭抽泣,哭得鼻涕、口水都落到地氈上。在母親大人怨毒的目光,瘋狂地大笑中。我走到他的身前。
我的陰影被窗外雨夜的藍光拉長,覆蓋了他抓頭伏地的身影。我拾起地上銀晃晃的粗糙匕首。
殺死了自己的,
母親。
「老爺?老爺,到了。」克勞德輕輕喚醒了我的噩夢。馬車停下了。
在克勞德的參扶下,因早起低血糖的亞落斯站到陽光下。這裡,現在,是我叔叔的,大宅前。
「怎麼不通知一聲呢?今晚可是有派對的!」蓄有一臉鬍子,有點中年發腹的亞諾,在可望見大門的窗前,壓惡地抱怨,然後關上窗簾。
自從他把地契、公司管理權交出來後,他早就當這個冒牌侄子透明了。
我心不在焉的摸著那上輩子就熟悉得刻入靈魂的戒指。
餐桌間,佑大的絲綢桌布上只有兩份餐具。兩人冷清的刀叉聲微弱得構不成迴響。克勞德送上最後的甜品,站立在一旁。「先父生前,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亞洛斯打破憂傷的向左手邊坐在主位的亞諾問。
看著,放在我面前連顏色、味道都一模一樣的焦糖香蕉撻,亞洛斯心底泛出巨大的諷刺。亞洛斯自然、不費力而發自內心地,裝上絲絲梨花帶雨的神情:「冒昧打擾了,因為我,真的很想念父親大人,所以叔叔,你可以告訴我多一點吧…」
這個臭小子搞什麼鬼。為了這麼一個無聊的理由!
亞諾眉頭煩躁的皺:「呃…他人很好。」遊移的混濁,遇上亞洛斯痴痴盯著霎眼己經老了二十年的臉的目光。亞諾毛骨悚然。
「咳!其他的,你也很清楚了」這個小鬼抽風了。
亞洛斯低下頭,禁不住扯起嘲諷的詭笑,嘀咕:「對呀…除了我是一個好人外我都清楚…」
「甚麼?」
變成揚起四十五度角,天使的微笑,抬頭:「沒什麼。叔叔。」
「叔叔呀。」我膩膩的叫,「你還活著真好。」
亞諾皺眉:他是來要回財產,因而討好我的嗎?可恥的臭/孌/童。
像是掌握一切於掌中的克勞德站在我身後陰冷地揚眉,斜視了他一眼。
「第一次來,能讓我參觀一下您的宅第吧?」我保持著想褪也褪不下的天使微笑。
他不屑冷漠的回應:「改天吧,今天我家下人們都在準備宴會。忙得很。」「宴會?好唉!我也要參加!」踴躍得像真正的小孩子。
「可是…」亞諾嫌棄的推搪「…你沒有禮服。」「沒關系,克勞德會搞定的。」我用向他要糖的星星眼表情。
「Yes,Your highness.」克勞德木無表情的回答。
那就不要怪我不顧情面了。亞諾和亞洛斯心裡同時響起這句話。
黃昏降臨,不祥的烏鴉在吶喊。
平凡的客房中,盡現銳利冷靜本色的克勞德,替我在細得不能呼吸的頸項系上蝴蝶領絲帶。紫襯黑色的禮服,雖不曾是我的風格,卻意外的順眼。他總是那麼低調的張揚,殘忍而冷靜地收割生命。
「準備好了嗎?」哀莫大於心死鏡子裡的我問。問誰,呢?
克勞德在我胸前最後溫柔的插上摺好花樣的絲巾:「你一早準備好。我親愛的老爺。」他承托起我的手,不輕不重的親吻。
克勞得有一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在最最當初,亞洛斯和自己一起虐殺了沾污那他的人後,在風和日麗的春天,我們一起參加葬禮。那時他就像是準備展開復仇之羽,胸懷大志的雛鷹……當時的他,還是這樣的美味…不過…
深藍的夜幕淡而未深,華燈初上之時,寄生在人類的黑暗蛆蟲己經急不及待地呻吟。府前,車水馬龍。「少爺,到了」一身漆黑的賽巴斯欽優雅地拉開馬車的門,牽出了少年老成、卻不羈囂張的夏爾,他正底頭沈思著這次女王的密令。連根拔起競投美貌少年性'交易的鑑賞宴會嗎?
哼!真是同樣的骯髒,不愧是亞洛斯.特蘭西的親戚。
站在前堂迎賓佯裝慈祥的亞諾在他們一對相配的主僕入來時不禁眼前一亮,暗想:「這是誰家送上來的好貨,加上我的侄子,這次的中介費,嘻嘻……說不定事後可以借來玩玩呢。」賽巴斯欽不爽地瞇了瞇眼睛。
燈紅酒綠。多是上了年紀的男人在說著淫穢的心得,其中也有不少獨守空房的貴婦。
「少爺。」賽巴斯欽喚。「唔?」夏爾答。站在隱蔽陰暗的角落,夏爾正默記參與宴會的人的樣子,準備上報女王,以連根跋起。
賽巴斯欽眼光划向,己經被一群色瞇瞇的人虛攏的一個少年。夏爾看到神情略帶驚訝、迷惘的亞洛斯,避不開一隻輕薄他的手,羞憤的後退,卻又碰入另一個故意迎上的人懷裡。那些人露骨的眼光下被吃盡豆腐的他顯然還矇然不知。
「裝的。」他居然沒死。夏爾心底,被沒能刺死他的,僥倖和痛恨,左右於善良和複仇的意志,通通弄得他心煩。
哼!他還裝得真像。
「嘁,他的執事呢?」
亞洛斯驚訝地,看著面前攏成包圍圈的古怪人物。
畢竟,二十年前男風未興。他怎也想不到這個世界變得出乎意料的奇怪。
當時,亞洛斯認真的道:「克勞德,待我動手時才現身。」克勞得挑眉,滿載賊笑的說:「yes,your highness.」咬牙切齒,你是故意的!!!
可是我是男的呀?亞洛斯心想:他們不會以為我是裝的吧?
克勞克在暗處忍俊不住。
賽巴斯欽,心情愉快地說:「看來又有新的花樣。」就怕你不來送死。
幽怨的看著夏爾,我都等急了。
亞諾看準時機的撥開人群:「哦!等等!親愛的侄子呀!他們都是叔叔的好朋友…」向猴急的眾人用眼光警告著,趕忙在亞洛斯的身上打上自己的商標。他的手掌一下一下的用力而親昵地拍拍他肩膀。
亞諾…你變了…
悲哀親切的口吻:「叔叔……」我閉上眼,清翠而淒惋的叫道:「為什麼要害死我爸爸!」
原本冷靜下來的眾人一片譁然。
我爆發打從再見面後痛得窒息的淚水,痴痴的說:「你說替我打理爸爸的遺產,卻從不寄回我一毛錢…」搖搖頭。
捉著我抽鼻子的瞬間,他慌張大喊「是你自願給我的!」明明是他倒下窗戶…
「我窮得沒飯吃,你就捉我來賣…」他意識過來,怒了「是你自己一大清早串上來…」
就連己經是喪心病狂的男男女女,也不禁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我閉上眼尖叫「那你能解釋為什麼我爸爸留給我的信裡說你殺死了祖母,並且一直找機會殺他嗎!」他氣得抽起我衣領,要扇我響亮的一巴。「你胡說!」
夏爾瞪大了眼睛。
不知從何冒出來克勞德及時握著他的手腕,慢慢地在他漲得發紫的臉前,把我小心放下,抽出我胸前的絲巾,仔細的印乾我的假哭淚痕。
我默默掏出昨天自己寫的信件,揚開,亞諾自然認出是我的親筆跡。
「不可能的…」是哥哥替我殺…他難以置信的掩著口,一定是哥哥體內的那個混蛋寫的!「他不是我哥…」他百口莫辯。眾人更以為他瘋了輕蔑的目光,讓他氣得渾身顫抖。
觀察著他神情的亞洛斯,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為什麼…亞諾…
明明知道我不是我
明明知道我不是我的你,住漂亮的宅邸,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眼睜睜的看著我深愛的女人,被自己的雙手迫死。
赤/裸/裸的背叛!
我用仿似母親的溫柔語氣:「當然了,」
無辜的說:「你只不過是,下賤的婢女生的,雜種。」
童年陰影,令神智崩潰的亞諾失控尖叫:「殺死他!馬上給我殺死他!」所有的僕人紛紛拿出武器,棍子、刀具、槍。
紳士,淑女們方寸大亂,往四方八面竄逃,雄壯凶殘的僕人們艱難的逆流而上中。
我撫上,恰恰被瀏海擋著的,額頭:「我命令你,把亞諾.•特蘭西帶回去,拷問出一切。」
克勞德心悅誠服的說:「Yes,your highness」
夏爾和賽巴斯欽在一角摸不著頭腦。
夏爾說「他們…」為什麼?……什麼不一樣了
賽巴斯欽:「少爺,我們需要出手嗎?」夏爾沉重的說:「先觀察一下。」
賽巴斯欽眼眸閃過紅色的光:「不若,趁機…?」
夏爾像一匹受傷的孤狼底聲咆哮:「我要 他在我手裡明明白白的死!」
在克勞德得的翩翩身影拿著餐刀,遊戲在朵朵紅花之間,賞心悅目的清理中,察覺到什麼的亞洛斯轉過身來,和夏爾的目光,第一次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