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牲想死怎么破？》庭榆辉落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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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枫其实以前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有的家庭是能够让小孩儿在完全爱的灌溉下长大的。
　　不会有丝毫“物化”。
　　一边爱你，一边告诉你这是投资以后要“还”的。
　　因为从小他生长的环境，还有接触到的身边的人的生长环境，大家好像都这样，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就像他以前同样不理解，真的是有父母是因为真的轰轰烈烈地爱过才结婚生子的吗？不是因为“介绍”、“相亲”？不是因为“合适”。
　　直到他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个男生说“不啊，我爸妈就是”。

　　这像一把镰刀割开了他的茧房。
　　大为震惊。
　　后来高一刚进来分班前的他同桌，一女生，在她的讲述和表现里发现这真的是在爱的呵护下长大的小孩儿啊，没有被灌输过任何“中国式”的思想。
　　但陈枫已经没有初中时的震撼了，只有酸涩和淡淡的羡慕。

　　我只不过是这个国家里大部分人的其中一个罢了。

　　仔细想想，就算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妈妈在他小学的时候去世了，但陈枫从没有通过记忆去过度美化她，记忆里她和陈父总是在打架在吵架，拳脚相向，“让你生的杂种滚”，“这是nmmp你的杂种”，在陈父摔门离开后，他妈妈有时候会挖向他的脸，陈枫没什么感觉，唯一担忧的是第二天上学被同学老师看见了怎么办。
　　而在当时，二三年级懵懂的他心里面唯一担心的也是，万一离婚，两个人都不要他，他要如何读书交学费？

　　陈母突发恶疾去世后，他伤心了一段时间，在那个年纪里，“没有妈妈”是天大的事。
　　后来他唯一庆幸的事，陈母留给他两套婚前财产的房子和一笔他读完书的钱，让他不会再次遭遇可能“被抛弃”的恐惧。

　　陈父大男子主义，做生意。
　　前几年持续亏损，这两年开始赚了点钱。然后前年和另一位单身妈妈组了重组家庭。
　　从小对他不闻不问，知道他考上重点初中和重点高中，他一下子成了他新的“投资对象”，以及被吹嘘夸捧的事情，陈父投入了大量的钱在他的“补习费”上，关心他的学习生活，好像真正意义上开始学着去做“好爸爸”？

　　可能他就是“天生情感淡漠者”？就像他以前被他妈骂的“没良心”“不懂得感恩”“白眼狼”。初中不懂事越想越绝望，高中无所谓看透了，只是经常不高兴。
　　是的，他已经看透了，不期待，但是生活让他高兴不起来罢了。

　　他的寒假生活一如即往地枯燥，补习，通勤。没有课的时候就闷床上追番看小说。
　　钱只够生活，也做不了什么奢侈玩乐，再加上陈枫也没朋友。
　　偶尔中午被陈父叫道他们家里吃饭，或者出去吃。
　　陈枫一直住在他妈妈留给他那套离学校很近的小区房子里，家电齐全。
　　他平时就点点外卖，陈父自知有时候顾不上他，隔三差五给他转钱。

　　小区里很漂亮，绿化很特别，陈枫每次上课回来，当凛冽的风刮过他的脸颊时，都会被眼前所见怔愣住。
　　心里不能说空荡荡，毕竟没有得到期待过什么东西。

　　如果非要说，就像麻木化了冰。
　　是“体悟”、“美”和“萧瑟”。
　　好像陈枫这个人的灵魂忽然有了挣扎意识似的，好像这样的麻木本来，就是错的。

　　等到了过年。
　　一如以往，陈枫跟着陈父回到乡下，当然，还有他的重组家庭。
　　一路上，陈父和女人在崎岖的山路上聊话，后座里陈枫和小他几岁的女孩各自分拿一部手机，戴着耳机，从市区到县城再到乡下三个小时的车程没有过任何交流。

　　然而，农村的氛围里，总有来来往往上上下下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在陈父翻新的老房子里。

　　穿着简朴带着袖套的农村中年男人们聚在里屋，眼角高兴喝着陈父的茅台，饭桌上的热气把脸熏得坨红，恭维间露出黄色的牙齿。
　　一个男人舌头对陈枫说：“你以后也要像你爸孝敬你爷爷一样孝敬你爸知道吗，不然养你们来有什么用？”
　　陈父喝得高兴，好像没有在意这句话。

　　“哎呀，你爸给你创造的条件好呀！上次我走榆桥碰到你爸给你过生日，那排场哟———我们那个时候哪有这个条件嘛，小时候大人记不到生日不说了嘛，多吃个馒头都要挨顿打……哎哟，不说了嘛，你们现在小娃娃多惯的很，说两句都要死要活，我屋头那个儿哟被我逮到耍手机，一个不给他就怕到窗边边威胁我要跳楼！哎哟———我就直接跟他说‘你要跳我推你下去’……”
　　男人用着方言说着，脸上油腻的神色挤作一团，像是很上瘾了，又悲又喜地说着伤心事。旁边几个中年男人一听哦，似乎都有同感地附和着安慰着。
　　用难听的话数落着现在的孩子。
　　重组家庭的那个女人，姓钱，围着围腰刚好又从灶台那儿给他们端上一盘花生。还有两个菜还没上完，她又和来帮忙的农村女人们忙活去了。
　　陈父似乎也被那番话触动了，脸上是红色的生气的表情，闷了一口酒：“反正我只养他们到18岁，18岁过后，除了读书我不可能再给他们一分钱。”

　　陈枫脸上的表情已经极其明显，可以说得上是难看至极了，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恶心得吐出来。

　　他感觉到有人在桌下拉他裤边儿，他白着脸看过去。
　　他看到女孩儿清秀稚嫩但比同龄人多出很多早熟冷漠的脸，同样紧紧皱着眉，对他做了个口型：走？
　　女孩儿叫王真。

　　陈枫毫不犹豫点头。
　　王真立马说：“爸爸，我们吃饱了，走了哟。”
　　“菜还没上完呢，你们两个就吃饱了。”一个男人埋怨说。
　　陈父点头道：“要得，你们去吧。”
　　王真和陈枫很快离开，陈枫走在后面，出了门，背后还有隐隐约约的声音“老陈，你们屋头这两个娃儿感情还好诶”。
　　陈枫的步子又快了些。

　　他们两个走到外面坝子上透气，远处农户自建房放着的烟花，一路走来烟花“滋啦滋啦”的声音刚好让两人之前气氛不那么尴尬。
　　陈枫看着她一直紧皱的眉缓缓舒展，对她说：“谢谢。”
　　王真比他小两岁，14，身高比他矮大半个头，陈枫第一次认真看她的脸，身材瘦小，留着短发，脸上却有一股坚毅。

　　“没事，我也被恶心到了。”王真不在乎地说。
　　陈枫突然很感激持续不断地烟花爆破声，让他没有那么不好意思———让个初中女生帮她解围，虽然在这之前他自己也是初中生，“嗯”了一声。

　　“不过，我是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忍到现在的？”王真不解地问，“他们每年都这样吗？”

　　“不知道。”陈枫摇摇头，“以前没怎么来往，我爸这两年有钱了才凑过来，想让我爸带他们……”
　　说着，他再次被恶心到：“不理解。”

　　“以前你妈在的时候，也要像我妈一样过年回来这么干活吗？”向真很真诚地问道。

　　陈枫很老实地说：“我不记得了。”
　　他妈妈在他二三年级就去世了，之前他也没什么印象。

　　“你爸就算了，那几个男的凭什么指使我妈？还’他们女的…他们女的…‘他妈的一群sb！”她咬牙骂道，骂人的时候才显出这个年纪的几分稚气，“这就是’农村的中年男人‘吗？是’中年男人‘都这样？还是因为是农村的。”

　　陈枫：“’农村‘和’中年男人‘ buff叠加 。”王真握拳，点头默认，看了他一眼。

　　俩人又在外面玩了会儿花炮，才到楼上各自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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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新年零点时，陈枫手机被群发信息轰炸。
　　景懿深：新年快乐！小枫枫～

　　陈枫：新年快乐！
　　发出的下一秒，景懿深语音打了过来。
　　陈枫点击挂断。
　　隔了一会儿，又打了过来。
　　陈枫想了一秒，接听：“？”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呀！”景懿深甜腻的腔调随着外面越来越响的烟花爆破声起伏。
　　“嗯。新年快乐，你也是。”
　　俩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
　　挂了电话后，陈枫突然觉得心情很好，像泉水汇进泉眼一样清透。虽然仔细想想，景懿深这厮儿可能跟好几个他关系还不错的都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