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重逢白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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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莹裸辞了。
今晚，她搬走在前司的最后一些杂物。低头连连道歉着挤进地铁。地铁们开开闭闭，临近终点站时，人已零星。
季莹在放空，广播响起，她回过神来，瞄到正对面狭小悬浮光屏正播放的广告：重大！世界修复司推出选拔综艺，海选进行中！
“这次肯定又落选。”季莹无所谓地想。反正只是填个报名信息，落选没损失，入选有钱拿。虽然她已经连续三年落选。
曾经，季莹加班完在末班车上会幻想，万一哪天真入选了，录一期节目报酬相当于50年年薪，还能在小世界里尽情作妖花钱睡美人 ，能过这样的日子，就算让她恨的上司消失她也愿意啊。
回到家，她瘫在沙发上刷光脑，点入邮箱。
【恭喜您，季莹女士，您已入选世界修复司第二十一届入职选拔赛，请您于明天10：00前抵达本司总部协定合同】发送自修复司官方。
季莹向后倒在沙发上，盯了天花板三分钟，然后弹起来打开社媒创建帖子
“名字叫什么呢？”
【连续十年入选修复司海选，真没意思】
把邮件截图，打码，上传。
通身舒畅，季莹想哼歌，口干舌燥地拿起水壶，然而手过分颤抖。
这是一种虚浮感，季莹甚至开始以一种陌生的眼光环绕这间卧室。没有阳光，一张床，沙发，台灯，四条跛腿方桌，堆在角落不知道卖给谁的破烂家具，坑坑洼洼的墙面。
心脏承受不住跳动的频率，她飞速洗完澡，服下安眠药，侧躺在床上打开刚刚发的帖子。
竟然被限流无人观看？她骂了几句夹总，腾起被子睡过去了。
修复司一楼大厅大的吓人。
签约处，季莹正装模作样地一页一页翻合同。
对面的人身旁有律师。
这男的有钱怎么还来参加选拔？季莹觉得他太装了，并恨恨地签下名。
接待人很和蔼，她露出标准笑容，告诉季莹录制可以即刻开始。
“啊？”
接待人微笑答到，无需担忧，第一个小世界没有直播和特定任务，只用于适应环境和节奏。
季莹把抓住椅子扶手的手放到膝盖上。
“呃，那，一次要多久啊？”
“不确定，上限是8年。这一次最少3年，上不封顶。”
季莹把合同扒到面前，翻到最后一页，盯着自己小学生字体的签名。连续上两年的班，不如要了她的命。
季莹张了张嘴，最后闭上了。
可是3年的班换50年年薪耶，而且可以随意摸鱼花钱睡美人诶，其实也不是不行……
这样，那样的话……
接待人起身说带她去休眠舱，季莹晕乎乎地接入脑接口，意识消散前听到接待人说：“对了，小世界中“你”的过去是根据你本人意志生成的，所以你……”
季莹刚睁眼就被泼了一脸的水，毫无防备，吸入鼻腔的水流到喉咙里，引起剧烈的咳嗽。
季莹快被呛死了。这休眠舱坏了？不要啊她虽然过得很惨但还不想死。
“丽莺莺，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恶毒，以后你再也不要叫我哥哥了。”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明，正前方，一个男人一手握着玻璃杯愤怒地指向宋莹，另一手搂着手臂划出一道口子正流血的女人。上方，有两盏刺眼的白炽灯。
几十厘米处，笨重的巨大摄像头怼着季莹的脸庞，缓缓移动。
“卡！”左边一直盯着监视器的导演喊道，“丽莺莺你左顾右看什么呢？道具妆造准备一下，马上重来。”
几人刷刷冲来，
妆造师抹掉季莹脸上的水，潦草补了点口红就离开。
原来已经穿进来了。
所有人盯着季莹，妆造师一走，导演举起手准备喊action。
“等等导演，我台词忘了，想看一眼本。”季莹突然大声喊到。
导演没说话，就当他默许了。副导演倒是讥讽道：“恶毒女配台词翻来覆去就那几样，专业户也能忘？”周围立马有窸窸窣窣的笑声。
季莹脚趾抠地，她的助理赶忙跑过来。季莹哗啦啦翻开台本，用大脑的全部力气记下这一镜的台词，又在全体目光注视下跪在原地。
水泼到脸上，在冬天让人打寒颤，还是不慎吸入，猛的咳嗽。季莹眨眨眼，抬起头，脑内飞速运转看过的土味短剧里女配的神态动作。
“清晏哥哥，你竟然为了她这么对我……”说完，季莹埋下头，双肩颤抖，再也坚持不下去。
“阿晏，莺莺她只是一时糊涂，你不要再伤害她了。”被搂住的温月月突然挣脱出来，双手拦在丽莺莺身前。
镜头对准她还在流血的手臂。
何清晏深情凝望温月月，紧紧搂住她，柔声开口，“月月，你太善良了。”
“卡”
“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好好休息。”
应该是季莹助理的女孩跑来递上毛巾，季莹脱力，只好借她的力起身，马上被她搀住。
“季姐，你没事吧？连熬几个大夜，我们赶紧回去休息。 ”
难怪心跳这么快，季莹连忙说：“好。”
季莹匆匆吸干头发和脸上的水。
季莹已经被聚光灯打在自己身上这种事吓得魂飞魄散。她应该是阴暗角落的虫子，见光死那种。
“季姐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越来越差？我们赶紧回酒店吧。”
回到酒店，趁助理洗漱，季莹火速打开手机，聊天记录里“季莹”称助理为小桃。顺便看了几个常聊联系人的备注，大致了解“季莹”的语言风格和一些习惯。
和季莹本人一模一样
唯一值得关注的的是信息里有个雷打不动每年生日和重要节日发送祝福的人，“季莹”只回谢谢。
季莹躺在床上，竟然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去片场的路上，小桃确认今日行程。
“上午拍完这个剧组就杀青了，下午有个开机，晚上是上周投的试镜。”
前面停了一辆车，周围是一层有一层高高举着手机的人，车门一开，人群就尖叫起来。
季莹问：“那是谁？”
“她们喊的是沈影帝。”
熟悉角色后，季莹发觉饰演恶毒女配对自己而言，的确轻而易举。
人后用阴沉嫉妒的目光盯着鲜花簇拥的主角，人前牵扯出阳光的笑容，在敌人受伤时则是得意的微笑。唯一的难点是被揭露真面目时需要梨花带雨的哭泣，苦苦哀求不要离开。如果是季莹本人，只会畏畏缩缩地呃啊几声，然后仓促逃离现场。
短剧拍摄就是效率高。季莹杀青了，剧组递上一束干瘪的鲜花，几句一听就是网上摘抄来的祝福，一张一半人闭眼睛的合照，便离开继续忙碌女男主的戏份。
小桃很习惯：“姐。我们得赶紧赶去开机了，过去要两小时。”
季莹火速往外走，但路口空空荡荡的。
“姐，左转呀，我们去地铁口。”
啊？女明星不应该有超大保姆车吗？
“啊，哦，”差点忘了自己的咖位，“好，好的，我们快走。”
季莹十分钟扫完新剧本，庆幸这次演的又是恶毒女配。
“和上个剧本几乎一模一样。”季莹嘀咕。
难道我是恶毒女配专业户？季莹想起了副导演的嘲讽。
小桃拍了拍她肩膀，“有戏接总比没戏接好，姐，我们会出人头地的！”
开机仪式还要求神拜佛，真是令季莹大开眼界。唯一值得欣喜的是可以拿红包，满怀期待地打开，结果只有88元。
经过并不充分的准备，下午陷害女主的戏拍了好多遍才过，在片场扒完晚饭又要赶去试镜。
“这盒饭也太难吃了。”有员工小声抱怨道。全场都能听见。
宋莹觉得比营养液好吃。
小桃一直抱着手机刷短视频，突然放下一次性筷子举起双手，有人看过来，才尴尬地抱住膝盖。她瞪大双眼，猛的靠近季莹，附耳说：“姐，你红了！”
“啊？”
小桃兴高采烈地把手机举到季莹面前，点开一个视频。
【垃圾无逻辑短剧请赔偿我精神损失费！】视频里是一个西瓜头在吐槽一部短剧毫无逻辑的情节和人物设定。
“尤其是女三，顶着一张路人脸演人设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还被男主疯狂痴迷，选角太迷，怀疑导演眼瞎，还有……”
十分钟的视频，有八分钟在吐槽女三。
热评第一：本来不看短剧的，逆天到这种程度的我倒是想看看了hhh。
宋莹暗道不妙：“难道……”
“姐高瞻远瞩。”
小桃关凑近，“姐，你是不是太高兴了？这就是咱们去年年底演的那部剧。”
小桃一脸钦佩之情，“好多平台都有吐槽这部女三的视频和帖子，点击量超高！
季莹一咯噔，也不知道是好是坏，随口总结：“黑红也是红？”两人吃完饭马不停蹄赶去试镜。
试镜的地方是五星级酒店议会厅，小桃自进入酒店大堂就全程张大嘴巴，季莹问她怎么了。
“明明只是A级网剧，但这个剧组未免太有钱了吧？”小桃突然拉住季莹的袖子，“咱们刚火了一把，要是在个有钱剧组试镜成功，岂不是要飞升？”
季莹盯着电梯门映出的自己，想着就他这平平无奇的脸和演技，能火才怪。但又忍不住做梦般地想，万一红了呢？这几周尝到了成为视线中心的滋味，一边紧张怪异，一边又有种可以成为天龙人的迷幻错觉。
季莹摸摸她的头，“哈哈，谁知道呢？”
叮，电梯门打开，季莹随意看过去，入目一双漆黑沉静的眼睛，和她对上视线，眸中涌上惊讶，很快隐去，余下令人琢磨不清的痛苦闪烁着。他穿着一看就价格十分昂贵的西装，精致的剪裁勾勒出堪称完美的身形。
季莹对比她们的衣服。季莹嫉妒了，她允许别人比她有钱了吗？
电梯门关闭，原本并不狭小的空间渐渐弥漫着诡异的窘迫，小桃抓住季莹的手臂。
季莹安静地盯着迅速跳动的楼层字符，并没有意识到气氛的变化。
她看着男人一看就有力的腰和精致的装扮，心里想着，谁知道这钱哪里来的。
男人一直垂着头，侧影让人莫名读出几分犹豫挣扎的意味，片刻，他侧首看向季莹，因为为过分紧张而声线沙哑，夹带压制不住的颤音。
“莹莹，好久不见。”他轻声说。
季莹在发呆，被小桃的肘击拉回神，她疑惑看向小桃，小桃看向她身侧，一秒眨十次眼睛。
她扭头，男人的眼里涌着期待的温柔波浪。坚挺的鼻梁，漂亮的薄唇和流畅的面部轮廓，与季莹看不懂的神色不同，他浑身还残留疏离的气场。
小桃又肘击了她。
季莹非常想打开微信检索一下这人是谁，她哈哈几声，疯狂回忆原主经常主动发起聊天的人，应该就是……
“梁先生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哈哈。”
他躲闪开季莹的目光，脸色倏忽很苍白。
片刻，嘴角扯起自嘲的弧度。电梯门开了，他大概要走了，却停在原地不动。门将关上的瞬间，他大步走出去，又转身。
季莹怀疑这人在表演圆舞曲。
“莹莹，你是在故意气我吗？”门关上，缝隙间，清冷如玉的声音再听不见，好像是说：“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小桃八卦地在季莹脸上看来看去。
“我真的不认识他，真是个奇怪的人。”
电梯到了，两人一出来就有一个中年男人迎上来，他抬着下巴，走向小桃，伸出一只手，用鼻孔哼到：“季小姐，公司指派我担任你的经纪人。免贵姓黄。”
“我是小桃，季姐的助理。”
经纪人瞪大眼睛，敷衍之情更加毫不遮掩。
季莹和他敷衍得握手，“黄先生，合作愉快。”
“我已经和那边说好了，马上就到你了。”经纪人说。
小桃悄悄翻了个白眼。
季莹坐在等待的椅子上。
十年来，温予言无数次想过重逢时分的开场白，不能太俗套，热烈或冷漠，应该是彬彬有礼而温和的，跟从前她喜欢的模样不能相差过远。他最好衣着得体光鲜，神情能自然的柔和而不是过分疲惫中的强撑。
如果能在夜晚柔和的灯光下，白茫茫的雪地中，或者种满摇曳柳树的水岸边。她感知浪漫的反射弧很长。
最好是安静的图书馆里——像初见一样。
每年最期待的时刻是时针爬到十二点时，发送对话框里的新年祝福，每年不重样，但回复总是相同。
“谢谢。”
谢谢，温予言想，至少她没有完全拉黑自己，还允许在短信内接收祝福。对比其他完全断联的前任，已经很好很好了，不是吗？
公司团建是无聊的社交应付，管理层最好不要缺席，连轴转后连续几小时的高强度社交让温予言难掩疲惫，临近散场，他也随众人匆匆离场。等待电梯的间隙，顺手回复一些不必细看的工作邮件，电梯铃响了，他抬头，看见了她。
那瞬间心脏如此猛烈得跳动，骨架似乎被撞的嘎吱作响。
这部电梯是上行，那又怎样？
温予言绷紧肌肉，竭力让自己显得平静，可惜他并非出色的演员，眼睛会出卖自己，他知道。
季莹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盯着那块无聊电子屏。
难道今晚打扮不好？还是十年来变了太多？
温予言绞尽脑汁地搜刮原因，季莹的朋友在自己身上骨碌骨碌的目光太刺眼，温予言为这狭小盒子里窒息的沉默挟持在原地，电梯将要抵达顶层。
化作针的痛苦一下又一下地刺着头皮
难道，她已经忘记了年少时短暂的恋情。
温予言告诉自己，一定要释然，要接受多年来精心准备的注定徒劳
太糟糕了，脑海里只剩下那句老套至极的招呼。
“莹莹，好久不见。”
她说：“哈哈，梁先生，好久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