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花开》柯晓恩

21、第二十一章

　　去了趟西藏，居然脱单了，这是郭黎自己也没想到的。她和顾澄一直以来就是没人捅破这张窗户纸，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自己主动去捅破。
　　国庆后回公司，张总监和徐总把郭黎叫到了办公室。
　　“郭黎啊，你来公司也有两年了吧？工作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郭黎有些狐疑。
　　“这两年，我们相处下来也挺愉快，你的工作能力强，效率高，大家都看在眼里。”徐总说。
　　郭黎心想，这是想跟我下让我走人的通牒了吗？她的脑袋里闪过自己加班、应休未休年休假的相关材料，心想如果公司真的这么做，自己也就不客气了。
　　“是这样的。法务的工作呢，张总监是分管的。但是我这边呢，因为蔡伶国庆前提出了离职，而公司目前也没有招人计划，所以，我跟吕总、张总监也都商量过了，原来蔡伶的工作交由你一起做。我想你肯定可以胜任的，是不是？”徐总问道。
　　“这……”郭黎没想到蔡伶会离职，如果担起蔡伶的工作，那她的工作量就会增加很多，而且还跨了不同岗位。但是她又不知道怎么拒绝。
　　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怎么去拒绝一些事情。
　　“你可以考虑一下。公司现在也只是初步考虑。不过因为岗位人员变动较大，公司也在考虑给一些表现突出的同事升职加薪。”
　　徐总话是这么说，但是日常中已经逐步把一些事情交由郭黎处理，作为下属，郭黎也没法直接拒绝。
　　还是升职加薪这个事情，仿佛遥遥无期。
　　“牛马还能被大饼诱惑了？”郭黎对孟夏说。
　　“那你准备咋办？牛马不拉犁谁给你草吃？”孟夏说。
　　“这会儿我居然有点怀念体制了，啊。”郭黎说道。
　　“那你要不再考一个？”
　　“开玩笑呢。”
　　“体制就是围城。你看我，饿不死，也撑不死。温水煮青蛙。我也不想被煮死。”孟夏说。
　　“怎么说？你想干嘛？”郭黎突然来了精神。
　　“我在申请国外的学校，打算出去读个LLM顺便见见世面。”
　　“辞职？”郭黎瞪大了眼睛。
　　“嗯。目前申请了三所，等回应。”孟夏打开电脑，给郭黎看。
　　“你这，闷声干大事啊。”郭黎叫道，“哎，我突然发现，我这个都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不干了再找个工作呗。活人还能饿死不成？”
　　“是的呀。没什么大不了啊。三十几岁，也是年轻的。”孟夏笑道。准备了那么久，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家里也没有人了，回不去了。
　　她想起两年前自己的妈妈生病的情形。
　　孟夏从小就失去了爸爸，妈妈一手把她养大，考大学，读研究生。她好不容易工作了几年，没想到妈妈患了和爸爸当年一样的病，来得猝不及防。妈妈在老家看了几家医院，孟夏索性把她接到了上海，但是寻遍了大医院，医生都是让她好好回去生活，什么都不要想了。
　　妈妈最后的日子，孟夏跟单位请了长假，带妈妈一起回了老家，每天嗑瓜子看电视晒太阳。孟夏还记得自己老家门口的院子那棵树，是她爸爸在她出生那年种下的，跟她年纪一样大。她喜欢搬着凳子坐在树下，听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妈妈离开前，就是坐在那棵树下，那消瘦的身影孟夏永远忘不了。但是妈妈没有哭，她总是很温柔很坚强。她跟孟夏说，人活着，要尽兴，去做想做的事儿，看着孟夏平平安安长大，就是她最想做的事情。是好是坏都是命，不要强求，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不然活着就真的只是活着了。
　　孟夏以前不信命，后来发现，信，也没什么坏处。
　　如果命中注定，那自己迈出这一步的时候，后面应该都安排好了，那就去做吧。
　　“何时会有回复啊？那你什么时候去啊？哎呀，你走了，我还要找室友分担房租啊？”郭黎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总会解决的。”孟夏说道。
　　几个月后，孟夏收到了两家国外大学的通知书。基于经济考虑，最后选择了去美国一个比较冷门的州。
　　“你知道吗？美国奖学金居然可以讨价还价！其实我很想去瑞典那个，费用不高还可以申请奖学金，但是我忘了。”
　　“美国也很好啊。不过，我总觉得美国不安全。”
　　“还好，我又不去危险的地方。”
　　“真羡慕你，一声不吭做大事情，都跑地球另一边去了。”
　　“我感觉自己之前高估了很多事情的难度，觉得自己英语不行，觉得贫穷是拦路虎。去做了才发现，原来并没有那么难。”
　　“那你打算何时去？”
　　“这边办好辞职手续，买好机票，租好公寓，差不多夏天就可以过去了。要先去上语言课，我怕我英语还是跟不上。”
　　“你到那边，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周五晚上，郭黎和顾澄吃完晚饭，手拉手回到顾澄的住处。
　　郭黎坐在顾澄的书桌前，跟顾澄说起孟夏的事儿，忍不住感叹道：“我以为我已经够猛了，还有比我猛的。”
　　“所以你俩能做室友也是有原因的。”顾澄笑道，翻着案子材料。
　　“她走了，我还得找个室友，哎。”郭黎叹气道，“不然租金实在太贵了。你都不知道，就我们那个破房子，一个月租金收我们6000。无良的包租婆。现在想想，你还是太富有了，刚一毕业就能一个人租一个房子。”
　　“我这个房子，是当时导师找他朋友租给我的，还能便宜点。”顾澄拉过郭黎坐在自己腿上，“要不，你住到我这儿来？我不收你房租。”
　　郭黎白了顾澄一眼：“不收我房租，那要我扫地、拖地、洗碗，我才不要。”
　　“我扫、我拖、我洗。”顾澄说。
　　郭黎看着顾澄，感觉自己心又漏了一拍。
　　“你说，你怎么那么好呢？这样说下去，我觉得我那个破工作不干也罢。”郭黎絮絮叨叨把最近公司压迫她干好多活的事儿跟顾澄吐了苦水。
　　“那我养你好了。求之不得。”
　　“真的吗？顾大状现在收入跟从前比，果然阔气很多。那我现在就写辞职信。”郭黎作势要拿顾澄的电脑打开word。顾澄很大方地递过来。反倒是郭黎，不知道该不该接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等我没工作了，你随时都可以把我扫地出门。这种案子，你们见得可不少。”郭黎说。
　　“见得不少，才知道更加要珍惜。”顾澄说，抱住郭黎忍不住亲起来。
　　郭黎一下子瘫在顾澄身上，抱紧他，接受他亲吻。
　　“今晚不走了，好吗？”顾澄在郭黎耳边哑着声音说道。
　　“嗯……好。”郭黎已经没有空余脑袋想其他事情，此刻，她只想顺应自己的内心，完完全全和顾澄在一起。
　　第二天，郭黎在床上醒来，顾澄已经在书桌边在看案例了。她看了看手机，才7点钟。他们两个真的是不会睡懒觉的社畜，可能就是当年在学校养成的大好习惯。郭黎轻轻地趴在房间门边，看这个在努力工作的人，给人满满安全感。
　　郭黎想起昨晚两人的缠绵，有些不好意思。反倒是顾澄，大方地叫她吃早饭，桌上放了豆浆油条。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男的总是比女的更快适应。郭黎心想。
　　“我昨天的提议，你觉得呢？”顾澄坐过来餐桌边，跟郭黎问道。
　　“什么？”
　　“搬过来。”顾澄看着郭黎说。
　　“可我那边房子还有几个月才到期。现在退租就是违约，房东还要违约金呢。”郭黎说道。
　　“要不帮房东找个有意愿租房的，刚好和孟夏一起转租出去，然后跟房东说说呢？有人租，她总归会同意的吧。我可以帮你一起留意看租房信息。”
　　“这么殷勤和积极？”郭黎狐疑地看着顾澄。
　　“是啊，我想天天见到你。”顾澄凑近郭黎说。
　　郭黎一下子感觉脸有点烫：“我东西很多的，到时候你这个小屋子估计要堆满了。”
　　“地方全腾给你，给我留个位置就行。”顾澄笑道。
　　郭黎扫了一眼顾澄的柜子，发现柜子上也放了一个水晶天使，跟当时送给自己不同的是，这个天使是个小男孩。
　　郭黎“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家伙算盘打得够持久。
　　“但是我昨天说的这个工作问题，也不是开玩笑。”郭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想过了，在这个公司这样下去，发展前景也不够好，而且当时辞职来上海，就是想做回本专业的工作。现在这么下去，沉没成本真的有点高。所以，其实……”郭黎没好意思跟顾澄说，她已经在找工作了。
　　“其实，你是真的又想离职了，对吗？”顾澄接过话。
　　“嗯，我想过了，这两年我接触公司的经营、投资比较多，如果我去找基金管理公司，或者去律所做公司方面业务，可能会更加好。”
　　“虽然我是你男朋友，但是我不想在你工作的事情上指手画脚。就跟之前一样，你想好了就行。我的任务是，不管好的坏的，都会在后面支持你。”顾澄拿了一根油条递给她，“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谢谢你。”郭黎没跟他说，其实她已经跟李津津问过了，李津津律所刚好有律师在招助理，但是人家说需要英语考过专八的，后来李津津告诉郭黎，陈路律所同样有律师在招人，打算过去试试。
　　陈路帮忙约了律所的王律师。可能律师平时都太忙，居然愿意周末面试，这也刚好顺了郭黎的意，不需要请事假出来了。王律师看着比郭黎大几岁，面试也没问什么专业问题，就问了些平时的爱好啊，给郭黎看了一些案子，然后跟郭黎说了下待遇，双方一拍即合。
　　郭黎发现自己换几个工作，待遇好像一直在走下坡路。但是，既然认定了，就硬着头皮去做吧。正如孟夏所说的，有些事情，做了才知道其实并没有那么难。
　　周一就跟吕总提交了辞职信。
　　吕总没说什么，徐总颇为惊讶，还问郭黎是不是因为工作安排太多待遇没跟上不满意所以要走。郭黎说了些场面话，总归好聚好散。说不好，万一等她做了律师，以后老东家就有可能是自己的甲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