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同行》沧海惊鸿

18、第18章

　　元明清打开员工更衣室的门，发现里面的一位女同事正在换衣服。对方倒没觉得怎样，元明清慌忙退到了门外：“对不起！”
　　就站在门口等着。
　　夏商周这时也跟了上来：“怎么出来了？”
　　她说着眉头皱了起来，想起之前看到K记有一名男性员工，不会是那男的在里面换衣服呢吧？
　　元明清摇摇头：“不急……王姐在里面。”
　　“王姐？”夏商周就不明白了，“都是女的，你怕什么？”
　　元明清咬着嘴唇不做声。

　　她的身上还粘着湿哒哒的冰水混合物，要不是外面裹着夏商周的外套，内.衣的轮廓都得透出来。
　　夏商周一想到徐川那个王八蛋故意往元明清的胸口泼饮料，心里就气得不行。她不明白，更衣室里的明明是女人，元明清在忸怩什么。加上之前就对元明清有气，那股火就按压不住了：“都是女人，你怕什么？”
　　问的还是同样的话，声音却拔高了，语气之中都带着火星子，一边说着，一边径自推开更衣室的门，把元明清推了进去。
　　元明清躲都来不及躲，差点儿和换好衣服往外走的王姐撞上。

　　王姐古怪地看着两个一起拥进来的人，没说什么，关好自己的柜子，走了。
　　夏商周站在门口，双臂环胸，瞧着元明清：“我给你守着门口，你放心换吧。没人能进来！”
　　她以为元明清只是怕陌生人闯进来。
　　元明清的小脸儿顿时红成了一颗熟番茄，甚至很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我……你……”
　　夏商周：“？”

　　十几秒，夏商周才恍然大悟：“你怕我看你换衣服？”
　　元明清都不敢和她对视了。
　　夏商周心里的话憋不住了：“为什么啊？我又不是男的！”
　　可是，元明清那双狗狗眼就那么慌张无措地耷拉着，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让夏商周觉得再多站一秒钟都是欺负她。
　　“好吧！我出去……”夏商周无语投降，“我去门口守着，不让别人进来。这总行了吧？”
　　元明清窘得什么似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夏商周受不了地抬手止住她的下文：“你继续，我走！”

　　身为一个普通人家长大的孩子，元明清不是没去过公共浴池。公共浴池里的女人都是光.溜溜的，她在里面也光.溜溜的，那从来都没对她造成困惑。大家都是女人，不是吗？
　　可现在不一样了，那个人是夏商周啊！
　　元明清把脑门抵在不锈钢柜门上，凉冰冰的触感没有让她脸上的红热消退，反倒让她觉得她的体温快把柜门点着了。

　　匆忙地换了干净的衣服，幸好她之前不知怎么想的，多带了一件T恤放在了柜里，这会儿排上了用场。可是内.衣都已经湿透了，没得换，只得忍耐着……元明清打了个哆嗦，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已经十月份了，室外的“秋老虎”还在横行霸道，背光的更衣室里则凉飕飕的。

　　拉开门，元明清手里攥着夏商周的外套，向一直守在门口的夏商周说道：“我回去洗干净了还给你。”
　　夏商周挑眉，瞄了一眼外套，神情看不出喜怒：“反正要洗，为什么不穿着？你不冷吗？”
　　元明清不想再欠她人情，摇了摇头：“不冷——”
　　话音未落，就不争气地接着打了两个喷嚏，她的身体都在故意跟她作对似的。
　　元明清：“……”
　　尴尬使人不知所措。

　　夏商周已经扯过那件外套，披在了元明清的肩膀上：“抬胳膊！“
　　元明清理亏，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地抬起了左胳膊。
　　夏商周替她穿好左袖子，又拉起右边的袖子：“这个胳膊！”
　　仿佛无情的穿衣服机器。

　　这一次，元明清的胳膊抬得慢了些，夏商周这时才想起来她右臂的伤，皱着眉制止她：“别动了！”
　　元明清于是不敢再动，眼睁睁看着夏商周没有替她穿右袖子，而是直接把两边衣襟扯到身前，拉上拉链。
　　元明清的右胳膊还在衣服里面耷拉着，就被迫“穿好”了衣服。她偷偷瞄了瞄那只空荡荡的右袖，面对脸冷得什么似的夏商周，根本不敢吱声。
　　行吧，被当成残疾人，就残疾人吧。至少，夏商周的外套上的味道，很好闻，和夏商周身上的味道一样好闻……元明清偷偷地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龌龊极了，却又贪恋这种味道。用不了多久，她连夏商周都再也见不到了吧？又去哪里闻到属于她的味道？

　　夏商周比元明清高一些，六厘米的高度让她在给元明清拉拉链的时候，刚好看到元明清的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境况。夏商周于是在心里偷偷给自己点了个赞，点赞自己今天穿了外套。她不敢想象没有外套的保护，元明清就这样半湿着身体离开，该如何是好。
　　徐川你个王八蛋！
　　夏商周在心里已经戳死徐川一百回，原本被元明清莫名其妙怕女人看到换衣服勾起的火气也消散了大半——
　　女孩子嘛，娇气些怎么了？
　　夏商周在心里为元明清找了一万个理由，满肚子的质问，比如“你为什么不去换药？”“你为什么跑到这儿来打工？”也都被她咽了回去。她想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带元明清回宿舍换干净衣服，好好洗个热水澡。

　　P大的宿舍，唯一让夏商周觉得满意的，就是每层走廊转角处的洗衣间里面的浴室。虽然每次洗澡都得划卡花钱，但不用去公共浴池排队和那么多人挤一个洗澡的机会，这让夏商周很满意。
　　回到宿舍楼，催着元明清取了换洗衣服，夏商周就把她推进了浴室，顺手还替她划了自己的卡。
　　元明清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滴”的一声，夏商周的钱就花了出去。
　　完啦！又花了她的钱！
　　元明清心想。人却已经被夏商周推了进去。
　　“好好洗个热水澡！”夏商周丢下一句话，随手关紧了门，让元明清连拒绝的可能都没有。

　　已经是十一假期，整个宿舍楼里都没什么人，夏商周她们宿舍也是空的。
　　她原本就对自己的宿舍没什么感情，想到元明清宿舍门还开着，索性去了那里，在属于元明清的凳子上坐下，细细地打量这间宿舍。
　　一扇紧闭的房门，把不足十五平米的宿舍和走廊，隔绝成了两个空间。许是因为其他人都已经回家了，元明清一个人在这里住了两天，原本属于四个人的宿舍，现在更多地沾染上了元明清的痕迹。

　　夏商周好奇地看看桌上小书架上属于元明清的书，都低头看看自己坐的椅子上元明清的椅垫——
　　墨绿色的，上面印着一只黑白色的短胳膊短腿的熊猫，熊猫还有两枚粉红的脸蛋，此刻正用无辜的眼神盯着自己。那双椭圆形的眼睛，外眼角下垂，黑眼仁比白眼仁多得多……别说，和元明清还挺像。除了，元明清没那么胖，而且，元明清的胳膊腿都不短。

　　想到元明清的那双狗狗眼，夏商周笑了笑。
　　她想她真的太明智了，明智地用自己的渠道找到了元明清，替元明清解了围。虽然后面出了点儿岔头儿，但总算有惊无险。至于其他的……夏商周摸出口袋里的名片——
　　名片印得很精致，看得出来，名片的主人是个不差钱的主儿。夏商周见过她爸爸的名片，觉得她爸的名片和这位的一比，就显得不那么好看了。
　　而且，眼前这张名片上没有头衔、没有身份，只有一个手写体的人名“沈建华”，以及一个手机号码。夏商周甚至怀疑这字都出自那个姓沈的男人，字还挺漂亮的，应该是真练过……

　　在K记，元明清把那张名片撕了之后，就转身离去。夏商周却落后了几步。
　　她多少明白一向性子温和的元明清为什么会做出撕人名片打人脸的极端事。换做是夏商周，面对男人那张和自己长的那么像的脸，也没法平静地无事发生。元明清的身世，就算元明清自己不说，夏商周也能从她的话里话外察觉到些什么。比如夏商周已经猜到：大概率，在元明清十八年的人生成长经历中，“父亲”这个角色是缺失的。所以……看着面前中年男人和元明清肖像的容貌轮廓，夏商周的脸色也冷了下去。

　　“你是元明清的朋友吧？”男人对着夏商周，笑得格外温和。
　　夏商周虽然没有多少社会阅历，却也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男人已经洞悉了自己对他的认知。
　　“我是元明清的舅舅，”他自我介绍道，“因为一些……原因，我和我的家人没法照顾她和她的母亲。但是，我也不能让这孩子被别人欺负对不对？”
　　这个男人的意思，只是因为一些家庭矛盾，元明清和她妈妈离开了原本的家，而他身为舅舅的，背着自己的父母，暗中照顾自己的外甥女和亲姐妹……夏商周脑补了一下可能发生的事。

　　似乎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夏商周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些什么莫可言状的东西。
　　“嗯。”夏商周未置可否，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
　　男人的笑容越发和蔼，又抽出一张名片，递过去：“那就麻烦你，帮元明清保管这张名片好吗？”
　　夏商周想了想，接过了那张名片。
　　“谢谢你！”男人很感激的样子，“我可以问一下，你怎么称呼吗？”
　　“我姓夏。”夏商周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全名。但是她很快就想到，这个男人能查到徐川，想查到自己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