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同行》沧海惊鸿

14、第14章

　　军训结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不用再叠“豆腐块”了，晚上连睡觉都不敢碰那叠好的被，都得把它“供”起来，生怕再也叠不出那个形状；意味着不用每天战战兢兢地等待内务检查，不用再担心垃圾桶里有垃圾、书架上有书、衣挂上有衣服了；更意味着国庆七天假期马上就要到来，可以回家了。
　　这个十一假期，是元明清经历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七天假期”——
　　第一次“国庆七天乐”的时候，她正在高三苦熬，那样的日子完全和“乐”字沾不上边。

　　和元明清的状况类似，P大的大一新生们刚刚经历了军训的煎熬，没有不想家的。尤其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平生都是第一次远离家门，盼这一天盼的花儿都谢了。所以都早早的买了回家的车票，甚至有个别消息灵通的打听到9月30号学校就没人管了，把火车票都改签到了这一天。

　　当然了，火车票也不好买。现在是21世纪初，在手机上点一点就能买票这种事，在这个年代连想都不敢想。这个年代的实际情况就是，要么去火车站排队买票，要么找票贩子买。找票贩子买当然得加价，一张车票按照目的地远近以及火热程度，加价从五元到二十元不等。有的地方车票确实太难买，连票贩子都一票难求。

　　然而这些，都和元明清都没有关系。她今年国庆假期是不能回家的。
　　昨天从医院回来，元明清找出yin行卡查了查，发现她卡里的钱除了日常用的，顶多顶多能挤出来200块钱。她拿着笔好一通计算，也没算出更多的钱来。
　　老妈给的钱都是有数的，元明清也不是乱花钱的人，正常来讲，这些钱用到本学期结束是够的。可是凭空多出那1314块钱，她去哪儿找？
　　夏商周是说过，去医院是她的主意，元明清受伤也是因为她，所以元明清不需要还钱。元明清觉得这是不对的，她说这个钱她必须还。后来，夏商周就生气了，回了宿舍索性理都不理她。元明清也是无可奈何，但是依旧认定钱是必须还的。

　　刚刚和老妈通电话的时候，元明清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老妈十一不回家，留在B城打工。她是不可能告诉老妈她的胳膊受伤了的，那只会让老妈担心。可是以老妈对她的疼爱，如果她说不回家却去打工，会不会让老妈难受呢？
　　元明清正犹豫的时候，电话那头的老妈却告诉她十一要出门：“咱家小区门口那个小门市，我和你刘姨、孙姨一起盘下来了，正在装修，十一月就开业。我们打算出趟远门，去看看别人家的饭店是怎么做生意的，再跟着老师学几样特色菜……”
　　老妈说着，语气带了几分愧疚：“元元，你要是回来，妈妈不在家，没人给你做好吃的……”

　　元明清的眼睛一亮，心说不愧是我老妈，都不用我自己找借口了。
　　她说老妈我又不是猪，我都长大了，不是只知道吃的小孩子了。她还说她正打算留在P大，利用假期时间和同学好好逛逛B城。
　　老妈被她哄得眉开眼笑起来，嘱咐她和同学好好相处，还特别告诉她：“钱不够了告诉妈，妈给你打钱。别不舍得花钱啊！”
　　元明清连连说好，挂断电话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她第一次感觉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的孤独和无措。可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能没皮没脸地躲在老妈的庇护之下，把风雨都留给老妈吹淋呢？

　　B城到底是大城市，想找一份假期工并不是多难的事。用了半天的时间，元明清就查到K记家在招小时工，有很多门店可选，其中的一家距离P大只有两站公交车的距离。元明清赶去问了。
　　店长是个很好说话的姐姐。她询问了元明清的个人情况，看起来挺满意的。她告诉元明清随时可以入职，小时工每小时15元钱，可以根据个人情况选择每天工作5到8小时，中午店里会提供一顿免费的工作餐；十一假期期间会特别忙，工资也会涨到20元每小时。
　　元明清当然选择每天工作8小时。她算过了，如果十一期间她连干七天，不仅能还清夏商周的钱，还能有富余。如果每周的休息日她都能干8小时，一个月下来，连生活费都能攒下了。

　　签了临时用工合同，返回学校的时候，元明清心情格外好。她想她终于长大了，终于能够帮老妈分忧了。冷不防看到了宿舍楼门口脸色难看的夏商周。
　　元明清下意识地把右胳膊背到了身后。
　　做出这个动作之后，她自己都无语了——
　　为什么看到夏商周她就心虚成这样？是因为欠了人家钱就矮人家一头吗？

　　夏商周当然看到了元明清的动作，她冷笑。
　　元明清顿时觉得脖颈后面有冷汗滑落。夏商周这样冷飕飕看人的时候，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你干什么去了？”夏商周挡住了元明清的去路，直接问。
　　元明清眉心一跳，本能地心生抵触。她想说我只是欠你的钱，不是欠了你的命，你不用这么理所当然地控制我的人身自由吧？
　　但是，她也知道夏商周没有坏心，忍了忍，答道：“出去了一趟。”
　　夏商周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出去做什么？你的胳膊还没好，为什么到处跑？开的药都按时吃了吗？”

　　元明清很不喜欢她质问的语气。大概这是“学霸”的通病，元明清也不喜欢别人干预自己的生活，甚至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傻子。哪怕这个人是夏商周。
　　元明清于是被激出了几分火气：“吃了，都吃了！可以让我过去了吧？”
　　夏商周脸色泛白：“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她的态度，无疑是在元明清原本想热火朝天大干一场的兴头上浇了一大盆冷水。元明清也是上头了，语气变得不善：“我不是你的仆人吧？不用事事都向你汇报吧？”

　　眼看着夏商周被气红了眼睛，元明清就顿住了，别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声音稍微缓和了些：“你的钱，我会很快还给你的！”
　　说完，绕过夏商周，径直往宿舍楼里走。
　　于是，她听到了身后夏商周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管你！”
　　元明清默默叹了一口气。
　　她想到了夏商周是要转专业的。夏商周她爸妈那么厉害，估计十一以后正式上课就会转专业了吧？以后都见不到了吧……所以得抓紧时间还她钱了。
　　要不，今天就先把yin行卡里的钱取出来还给她。至少，能在这个人的面前抬起头了……

　　元明清匆匆回宿舍拿了yin行卡，跑去银行取了钱回来，数好1314块钱揣好，准备去还给夏商周。
　　夏商周却没在宿舍。
　　问她同寝的几个女生，都说不知道。
　　元明清知道她们宿舍人的关系都不大好，只好悻悻地回到自己宿舍。

　　班长因为家在本市，已经回家了，另外两个人也不知去了哪儿，宿舍里空荡荡，就像元明清空落落的心。
　　她瞥见了桌上的药，还有医嘱单子上的字，恍然意识到今早出去得匆忙，药真的还没吃。
　　倒水吃了药，又坐下，并没有让元明清的心情平静——
　　她想她是不是刚才对夏商周的语气太不好了？毕竟夏商周一直对自己挺不错的。人家是大小姐，那是人家天生的，谁家大小姐没有点儿大小姐脾气呢？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何必现在还斤斤计较呢？

　　这么想着，元明清心里释然了许多。她重新敲了夏商周寝室的门，想着还了钱，和夏商周好好聊聊。
　　结果，夏商周还是没回来。
　　这一次，元明清有些慌了。她又想到夏商周是要转专业的，所以，不会已经转走了吧？
　　她现在特别后悔，没问过夏商周要转去哪个专业。或许，以后还可以去看看……也不知是谁，二十分钟之前还在想着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肩膀上突然被拍了一巴掌，元明清霍的转头，看到欧阳童正歪着头看她：“站这儿发什么呆呢？魂儿丢了？”
　　元明清见是她，长舒一口气。
　　欧阳童不答应了：“诶？你那是什么态度？看到我就这么失望？非得是你家夏商周你才不失望？”
　　元明清眼珠子都瞪圆了，慌得左看右看：“你说什么呢？”
　　所幸，走廊里并没有其他人经过。

　　欧阳童啧了声：“瞧你那紧张的样子……嘿嘿，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好事儿？“
　　她故意把重音放在“好事儿”几个字上面，让元明清彻底红了脸：“什、什么啊！”
　　欧阳童也是有分寸的：“你们屋没人吧？”
　　看到元明清点头，欧阳童轻推她：“进去说！”

　　门关上，宿舍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欧阳童：“空气终于新鲜了！”
　　元明清：“嗯？”
　　欧阳童跟个缉.毒犬似的，左闻闻，右闻闻，又站在元明清的窗边闻闻，然后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元明清：“你不会一直没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