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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微臣自荐 ...

  •   岭南潮湿闷热,宋幼宁的马车缓缓驶入城门时,已是黄昏。

      她掀开车帘,湿热的风裹挟着荔枝的甜香扑面而来。

      远处山峦如黛,云雾缭绕,似乎一会有雨,而街市上却人声鼎沸,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宋幼宁踏入来福客栈时,檐外已淅淅沥沥落起雨点。

      她抖了抖衣袖上的水珠,抬眸扫了一眼大堂,空荡荡的。

      只有柜台旁站着一个戴斗笠的白衣客人,后面跟着几个侍从。

      那人身形修长,月白袍角沾着泥渍,正低头与掌柜低语。

      见她进来,微微侧身,斗笠压得更低了,这身影似乎有点儿眼熟……

      不过宋幼宁向来是不爱多管闲事的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但装得下瓜子……嗑自己的香,管别人的闲事硌牙……是她的座右铭。

      也不多想,径直走向柜台:“掌柜的,要一间上房。”

      “好嘞!”

      掌柜殷勤递过门牌,“天字三号房,热水马上。”

      “咳咳!”

      斗笠客人突然咳嗽两声。

      掌柜立刻改口:“啊不,天字一号房更好!朝阳,通风,床榻是新换的!环境风景都好”

      春桃不悦:“你这掌柜怎么奇奇怪怪的……”

      宋幼宁挑眉,懒得争执:“那就一号。”

      她转身上楼时,隐约听见那掌柜小声嘀咕:“大人,您真要住她隔壁?”

      好像在防着她似的……

      (可惜她没听太清,也懒得管)

      “公主,这岭南可比汴京热闹多了!”

      春桃兴奋地跟只小狗一样,东张西望。

      宋幼宁心情大好,在游记上提笔:

      【岭南初印象:湿热难耐,但市井烟火气十足,前来游玩,甚好,评价:甲等】

      笔尖顿了顿,思索了会,又补上一句:

      【但福来客栈掌柜笑得过分殷勤,似奸商,可疑,勿来】

      等众人休整完善,第二日一早,宋幼宁带着醉仙斋的全体人员去岭南著名景点打卡。

      大名鼎鼎的岭南荔枝园,去摘荔枝。

      众人刚进荔枝园入口,望着空荡荡的园子,一时语塞。

      过了好久……

      “不是说荔枝旺季,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小六子率先发出疑惑。

      书生慕七瞅了瞅四周:“难道我们来错地了?”

      小六子翻开手中的地图,打量了半天,指着面前的门牌:“没错啊,是这啊!”

      正荔枝季节的岭南的荔枝园,本该游人如织,果农忙碌,可眼前却静得出奇。

      只有满树红艳艳的荔枝沉甸甸地垂着,连最低的枝条都恰好伸手可及。

      “春桃,”

      宋幼宁压低声音:“你觉不觉得……这园子像是特意清过场?怎么这么安静?”

      春桃左顾右盼,思考道:“可、可能是今日天气太热,游人少……?”

      宋幼宁眯了眯眼,抬手摘下树上的一颗荔枝,果皮鲜红饱满,轻轻一捏,汁水便溢了出来。

      她咬了一口,汁水丰盈,甜而不腻。

      园内,荔枝树低垂的枝条垂的正好,伸手就能摘到最饱满的果实。

      “……好好吃。”

      她忍不住又摘了几颗。

      (但这未免也太方便了?)

      她抬头望向高处,发现连树顶的荔枝都垂得极低,像是被人刻意调整过。

      难道荔枝树枝条都很低?宋幼宁陷入沉思……

      而荔枝园深处,几个“果农”正手忙脚乱地压树枝。

      “快快快!公主往这边走了!”

      “这颗!这颗最甜!把这颗树压低点!公主好摘到”

      “梯子呢?赶紧的!别让她看见!都麻溜点。”

      其中一人擦着汗,小声抱怨:“黎大人也真是的,公主要吃让小人去摘就行了,至于如此麻烦吗……”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战士,跑来这里压树枝?这成何体统”

      另一人压低声音:“嘘!你小子活腻歪了?你一个老光棍懂啥?”

      另外一个人边附和边把树枝往地下压,殷勤的好像确定公主会来这颗树一样。

      频频附和道 :“就是,就是,活该你没媳妇……”

      “大人……不也没有吗”那士兵吐槽道

      正当宋幼宁疑惑时,一位老农“恰好”从园子深处走出来,笑呵呵道:

      “公……”语气一转。

      “姑……娘运气真好,今日园子刚开放采摘,您是头一位客人!”

      她挑眉明显不信:“真的”

      老农干笑两声:“这个……今天天气热,大家都还没来……”

      她无意瞟到老农的手,十分粗糙,虎口处有明显的勒痕,分明是常年拉弓留下的。

      她似笑非笑,瞬间明白了:“老伯,您这手……不像常年干农活的啊?”

      老农一僵,立刻把手背到身后:“这个……年轻时当过兵,哈哈……”

      微风拂过,荔枝树的枝叶沙沙作响,隐约露出几个躲藏的身影。

      有人正忙着把梯子撤走,还有人手里还攥着刚摘下来的青荔枝,显然是为了替换不够熟的果子。

      树林深处还有一个异常熟悉,戴着斗笠喝着茶的白影……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沉甸甸的荔枝,再看了看那东奔西走的人和白影,忽然轻笑一声。

      “春桃,”

      她慢悠悠道,“你说……这岭南的荔枝,是不是特别懂事?”

      春桃笑道:“是、是啊,懂事得离谱……”

      “这岭南民风淳朴,荔枝又甜,写封信回去,就说本公主打算在这儿长住了,不回汴京了。”宋幼宁故意说的很大声。

      黎扶宁正在执杯的手猛地一颤,碧色茶汤泼湿了白色的衣袍,洇了大片茶渍。

      而少女清亮的嗓音穿透树又传了过来:

      “最好再找个俊俏郎君,那便更好了。”

      瓷杯被黎扶宁捏碎。

      她唇角微翘,继续添火:

      “听说城南有宅子出售,咱们明日就去瞧瞧。”

      接着是景文惊慌的声音传了过来: “主子!您怎么把茶杯捏裂了?!”

      宋幼宁听到景文的声音,笑了笑,一屁股坐在荔枝树下,慢条斯理地剥着荔枝往嘴里塞,嘟囔着:

      “其实吧,住哪儿无所谓,关键是……”

      她故意拖长音调,余光瞥见树后月白衣角一闪。

      “得找个会爬树摘荔枝的郎君,能哄本公主开心的,只要不黎扶宁一样,天天逼本公主背书、写字的都行”

      宋幼宁见白色身影纹丝不动,故意高声对春桃道:

      “本宫看岭南男子就不错,性格爽快,就……方才那卖糖画的,生得眉清目秀的,不如抢回去当个赘婿,还能画糖画哄本宫开心”

      “咔嚓……”

      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公主,要招婿,可曾问过微臣的意见?”一阵熟悉的声音从身后袭来。

      她回头,只见一个戴斗笠的白衣男子站在树下,手里的枝条被硬生生折成两段。

      (啧渍渍,这就沉不住气了?)

      她假装没认出他,笑吟吟走过去:

      “哎哟,这位大哥,可知道岭南婚嫁风俗?本……我正想在此安家呢。”

      黎扶宁的指节捏得发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岭南男子……粗鄙不堪,怕是配不上姑娘”

      “岭南宅院虽好,但潮湿易生疹。”

      她一抬头,黎扶宁不知何时将斗笠揭开,漏出一张俊俏的脸。

      似乎想到了什么,原本紧蹙的眉头散开来,嘴角噙笑,一脸正经地分析:

      “而且岭南蚊虫多,夏日闷热,冬日湿冷,久居易关节疼痛。”

      她挑眉,面带不解:“黎大人这是……劝本宫别住?”

      他抬眸,思考了会,眼底忽地闪过一丝狡黠:

      “不,臣是在自荐。”

      “?”

      “咱们汴京的男子虽不会如岭南的男子那般,能哄公主开心……”

      “但这汴京的男子体贴周到!就比如微臣,会驱虫、会熬汤,还会写纲、会治国,最重要的是,还会讨岳父欢心,而且还自带高官俸禄”

      “最重要的是……微臣身体暖和不似岭南男子般身体寒凉,晚上还可以帮公主暖暖床铺……”

      “公主晚上睡觉不是最怕凉了吗?”他又近了一步。

      “公主,稳赚不赔啊!”

      黎扶宁越凑越近,恨不得怼她脸上。

      “……”

      宋幼宁一下愣住,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主动,小脸通红:“黎扶宁,你要不要脸?!”

      他微微一笑,转身边朝着案桌走去,缓缓写下:

      《驸马请愿书》

      特长:剿匪、摘荔枝、治国、哄老丈人、暖床。

      优势:任劳任怨,随叫随到。

      附赠:家境殷实、全作彩礼,一分不留。

      宋幼宁盯着那行“聘期:“终身”,耳尖唰地更红了:“你这……”

      “……臭不要脸!”

      远处树丛里,景文捂着眼睛对官兵说:“没媳妇的快记下来!主子这招叫“以退为进!都学学……”

      另一个官兵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叫厚颜无耻...”

      话音未落,一颗荔枝精准地砸在黎扶宁头上。

      他摸了摸挨砸的脑袋,居然委屈巴巴的对宋幼宁道:“公主若是嫌弃臣不够周到...”

      附身又写道:《驸马请愿书进阶版》。

      “臣还准备了进阶版。”

      景文:……主子您真出息

      宋幼宁气得笑出声,她还从未见过他这样:“黎扶宁,你是不是把丞相府的公文都改成情诗了?”

      “不敢。”

      他一本正经,“公文是公文,情书是情书。臣分得很清,若公主想要情诗,微臣也是写得的……”

      ......

      “这是什么?”

      她指着小册子最后一页。

      黎扶宁眸光微动,忽然握住她的手:“这是臣的卖身契,请公主过目。”

      宋幼宁:……

      宋幼宁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冷面肃然的黎大人,此刻竟像个市井商贩般推销自己,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黎大人。”

      她眯起眼睛,“你这些招数都是从哪学来的?”

      黎扶宁神色自若:“跟公主学的,看了公主写的《《大乾风物志》商贩砍价指南》很有启发。”

      “于是微臣研读了公主所有的著作,得出了一个结论……”

      “嗯?”宋幼宁狐疑道。

      “公主喜欢这款……穷追猛打的……”

      “......”

      她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在胡扯什么……”

      黎扶宁顺势将她拉近,在她耳边轻声道:“公主如此主动……那微臣……恭敬不如从命了”

      “……”

      远处树丛里,侍卫们齐刷刷转身,脸上唰红,景文痛心疾首:“完了完了,主子这是把黎家的脸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

      压树枝的侍卫小声蛐蛐道:“黎大人表面上看翩翩公子一个,没想到大人背地里如此……狂野……”

      “毕竟大人也二十四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今公主还不要他,若不使些手段……”另一人附和。

      “哎哟”

      话未说完,景文一人给了一个爆栗:“敢背地里蛐蛐大人你,你们几个嫌命太长了?”

      荔枝树下,宋幼宁揪着黎扶宁衣领的手突然被反握住。

      他掌心温度烫人,惊得她下意识要退后,却被他一把揽住腰肢。

      “公主既然如此主动?”

      黎扶宁变戏法似的抖开《驸马请愿书》:“先从哪项开始?”

      她瞥见那纸侧边赫然写着:

      一.驱虫服务(附赠拍背哄睡)

      二.祛湿汤药(附赠亲手投喂)

      三.暖床服务(附赠指定着装)

      “你...”

      她耳尖通红地指着第三条,“这算什么条例!!”

      黎扶宁一脸正气:“公主小时候不是总说一个人睡觉冷吗?”说着突然抓住她手腕。

      “微臣体质偏暖,可以亲自...替公主暖被子……”

      “闭嘴!”

      她慌忙抽手,却碰落他腰间玉佩,露出内侧新刻的小字:幼宁

      “叮……”

      玉佩与地面相撞,清脆声响划破寂静。

      宋幼宁望着他那枚刻着“幼宁”的玉佩。

      这玉佩本就是一对,那是她出生时父皇给的,她和黎扶宁一人一块,玉佩互为对方的名。(意思就是说从小就定了娃娃亲)

      “你……”

      她抬眼看他,“一直带着?”

      黎扶宁摸着玉佩,指腹摩挲过中间的名字:“是啊,等着公主履行诺言呢……”

      宋幼宁一怔,忽然想起许多年前……

      七岁的她举着玉佩,信誓旦旦地对他说:“黎哥哥,等我们长大了,你把玉佩还我,我就纳你当帝夫!”

      那时黎扶宁不过七岁,却已学会板着脸训她:“公主慎言。”

      “那不过是儿时戏言!”

      她耳尖发烫,强撑着瞪他。

      黎扶宁忽然上前一步,指尖轻勾,从她腰间挑出一根红绳。

      绳上坠着的,赫然是另外一枚玉佩,内侧“扶宁”二字清晰可见。

      “公主既随身戴着……”

      他似笑非笑,连那浅浅的梨涡里都漾着调侃的意味,“又何必嘴硬?”

      “既然公主记起来了,那公主就应该履行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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