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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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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三十七分,简怀提着一个果篮站在了中心医院的门口。
他往里走的脚步很慢,虚浮的步伐透着一股明显的紧张与不安,即便一路上都在努力的控制着情绪,可简怀知道那根本没用,心跳依旧失序的厉害,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一般,根本控制不住。
昨天他拉着发疯的吕朗离开了医院,然后立刻向公司打了请假条,原本想一大早就来医院守着,可上级却打来了电话要他去核实一个项目数据,没办法他只能赶过去,接着又被拉着开了一场会,会议结束后上级也不允许他离开,说是没同意他的请假。
简怀本是很温软的性格,虽然不怎么喜欢和人交际,但对谁都没什么脾气,很好欺负的样子。
但这一次,简怀却和上级吵了一架,然后硬气的直接离开了公司。
知道这次的事可能很难处理,但简怀却并不后悔。
反正他早有了辞职的打算,现在也不过是给这个决定多添了一个理由。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是比陆宴池更重要的。
而致使他一心只想赶来医院的原因也无他,是院长打来的电话告诉他,陆宴池醒了。
陆宴池醒了。
现在就只和他隔着一扇门的距离。
简怀的心悸动的快要爆炸,他不断吞咽着口水,寄希望能调节好自己颤抖不平的呼吸,握着果篮的手指绷的很紧,掌心已然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渍。
他停在门前,不敢踏前一步。
既期待,又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病房内传来“咔嚓”一声。
门被打开了。
简怀瘦削的身影轻轻、迟疑的走了进去。
他下意识的朝着病床的方向看过去,未做准备,猝然间就对上了一双平静、冷寂的眼眸。
脑子骤然一片空白,过了好几秒,所有感知才恢复过来。
不远处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那双眼眸,让他觉得很熟悉又很陌生。
依旧是漂亮深邃的一双眼睛,可此刻的这双眼眸中,却不剩下什么情绪。
之前的炽烈与火热仿佛只是昙花一现,消失的快速,了然无痕。
简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去,独留一抹压入心底的叹息,此时此刻,他知道,陆宴池回来了。
那个曾经的,冷漠的,真正的,不喜欢简怀的陆宴池,回来了。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但简怀能够确定,自己那颗卑劣的心,还贪图着妄念,念想着陆宴池能像昨天那样火热的注视自己,拥抱自己,非他不可。
可同样的,他又觉得有些心安,因为此时的陆宴池才是他真正熟悉的,追逐的,心动着迷的那个人。
梦境很美,叫人留恋,可太不真实了,着实令他惶惶难安,不知所措。
现在,一切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简怀在心里不知是遗憾还是放松的叹了一口气。
但不管如何,那股紧张忐忑的心情还是被稍稍的缓解了一些,虽然还是浑身僵硬,茫然无措,但昨天练习了无数遍的言行终于开始本能的发挥作用。
可没等简怀开始自己那套尴尬的打招呼言语,那双落在自己身上的漠然眼眸却突然挪开了视线,陆宴池像是对简怀的出现毫无反应般,再次闭上了眼睛。
简怀定在原地的身体再次僵了僵,心顿时落进了海洋深处,又冷又窒息。
他的所有准备,在陆宴池平淡无波的反应中沦为一场无人观看的表演,还未开始,已然落幕。
失落与不安在心底快速蔓延,简怀张开的嘴又很快合拢,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握着果篮的手紧了又紧,藤编的把手在掌心印出一道不浅的痕迹。
这一刻的简怀感到一股莫大的恐慌,叫他忍不住想要退缩,想要逃离。
简怀设想过无数次两人再次见面的场景,也想象过被陆宴池冷漠对待的画面,可他从未想过自己在陆宴池的眼中……不,他甚至不在陆宴池的眼中,他仅仅只是看了他一眼,像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物品。
陆宴池忘记了昨天的一切……还是厌恶去面对?
这一瞬间,心酸、难过、委屈、失落,无数的情绪啃噬着简怀的心脏,叫他痛苦、难堪,可最后这所有的情绪都被那阴暗磅礴的贪欲所吞噬。
什么也盖不过的贪婪,是即便被忽视、冷待,心脏被刺伤,千疮百孔也无法抑制的思念与爱意。
简怀知道自己的存在也许不受欢迎,但他控制不住想要靠近陆宴池的欲.望,他想要再多看他几眼,想要留在他的身边,这是根植于身体,早已养成习惯的,对陆宴池的喜欢与追逐。
所以哪怕心脏阵阵刺痛,全身被窘迫与不安包围,简怀还是悄悄的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掩下酸涩后,抬步走了进去。
不管何时,只要靠近陆宴池,简怀就无法控制自己怦乱的心跳。
害怕心跳的异常被发现,简怀习惯性的在距离病床两步距离后就停了下来,然后很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果篮放在了床头柜上。
眼睛控制不住的偷窥向床头,男人英俊的脸上清冷无温,带着一抹病态的苍白,柔化了那股不近人情的冷意。
他紧闭着眼睛,眉间微蹙着,似乎休息的并不安稳。
整个病房内安静的过分。
简怀下意识的紧扣着掌心,无所适从,整个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办,很想打破这个凝固的氛围又害怕迎来更可怕的拒绝与排斥。
甚至,他想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陆宴池是不是都知道了,他是不是厌恶自己。
脑袋里一片混乱,那种不确定的恐惧在沉寂的氛围里滋生蔓延,迅速扩大,笼罩着简怀,像无法脱身的噩梦,令他痛苦疯狂,想要打破一切的逃离。
“陆……”
一个字骤然脱口而出,很轻很虚,但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却如同平底惊雷。
也一下子吓到了简怀自己。
他倏的收了声,惊惶不安的看向床上的男人。
陆宴池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依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简怀心口一滞,胸口像被重物压过一般沉重,浓重的失落与绝望萦绕在心上,似乎要将心底那股碎碎小小的希望星火浇灭。
那股莫名的执拗裹挟着自救一般的逃避本能却刺激着简怀,不屈不挠的想要得到哪怕丁点的回应。
“陆哥……”
他的声音轻弱干涩的厉害,即便鼓足了勇气,却还是不敢喊出那个停绕在心间无数遍的名字。
可是,空寂的一片,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简怀只觉得浑身发冷,像被冰雪掩埋一样刺骨。
他不敢再看向那个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的男人,本能的低头缩身,目光空洞而散乱。
简怀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来分担痛苦的情绪,心里也在不断反复的安慰自己。
没关系,只要陆宴池不开口赶走自己,就无所谓,反正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一直都是他死乞白赖的纠缠着陆宴池不是吗?
都已经缠了那么多年了,什么冷脸没经历过,不过是分开了三年,怎么自己现在反而变得那么懦弱了,脸皮厚一点,只要他不承认,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就好了。
一遍又一遍,就像自我催眠。
简怀匆忙的从果篮中拿出了一个苹果,脚步急促而踉跄的往卫生间走去。
可简怀刚跨出几步,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呆着。”
简单的两个字,并非命令的语气,不带丝毫情绪,却有着一股自然的压迫力与不容分说。
简怀的身影一下子停了下来,慌乱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茫然与惊诧。
他迟疑的转过身,心底的希望如同火星爆开,在晦暗的心海亮起灿烂的红。
“陆哥?”
这次的声音里带着渺渺的期待与犹疑。
可惜他的疑惑依旧没有人给予回答,陆宴池还是一动不动的闭眸躺着,睡着了一般,似乎从未开口说过任何话。
但简怀确信,陆宴池说了,自己也听到了,他叫他呆在这里。
所以,没有拒绝与排斥,那是不是,也没有厌恶他?
仿佛峰回路转,一切雨过天晴,整个压抑的心海都明亮起来,全身的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心跳再次恢复轻快与悸动。
简怀仿佛陷入了一场盛大的欢愉,眼角眉梢都是掩盖不住的喜悦。
他忍不住向陆宴池的方向走了几步,比一开始更靠近的距离。
他紧盯着那张安然无波的俊美面容,小心而贪婪的关注着对方脸上即便只是些微的情绪变化,喉咙上下滑动着吞咽了一口,才小声试探的开口解释。
“陆……陆哥,我,我只是想,给你削个苹果。”
声音又弱又轻,带着紧张的磕巴。
等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是几秒,也许有好几分钟,简怀已经分不清了,在陆宴池面前,时间对简怀来说毫无作用,他的所有心神都只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而这次,他的期待没有落空。
俊美的男人掀起了眼皮,那双黑沉邃暗的眼瞳再次准确的对上简怀不安企盼的视线,带着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凉薄。
无波无澜,一晃而逝,再次闭眸。
“呆着。”
他淡淡的启唇,似漫不经心,却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