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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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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框内的婉拒刚打到一半,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来电显示,看着熟悉的备注,简怀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他甚至提着刚烧好的水壶倒了一杯水,才慢吞吞的接起电话,声音平静。
“爸。”
手机另一头传递出的话语毫不客气,直达目的。
“见过小刘了?”
“见了。”
“看着不错你俩就把事定下来吧。”
简进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分说的强势与严肃。
即便早已对所谓的父爱与亲情没有了期待,听到这话的简怀还是不由得顿了一下,捏紧拿着手机的手指,空了好几秒,简怀才开口,声音带着习惯性的温吞与平和,像一只没有危险性的兔子。
“我已经拒绝了。”
说完,简怀将手机拉离了耳边,不出所料,一道愤怒的咆哮很快传出手机。
“你说什么!简怀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老子的话也敢不听了!这不要那不要的,你以为我是让你去挑三拣四的……”
这些指责与谩骂的话语,简怀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早就听腻了,随手将通话中的手机置于桌面上,简怀淡定的拿起还散着热气的水杯,浅浅抿了一小口。
满杯的热水随着动作在杯中晃动着,在即将撒出来之前被润泽的唇齿接纳,微烫的水流划过喉咙滚入腹中,终于算是安抚住了叫嚣着的空荡荡的胃。
刚刚那顿相亲饭,吃的他坐立难安,根本没吃两口,就忍不住找借口逃了出来,可以说,连相亲对象长什么样他都没有看清,只觉得一场荒唐。
轻轻吐出一口气,安静的房间里,简进的怒火还未停歇。
“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你那个什么同学?叫陆什么的?”
像水滴落入毫无波澜的湖泊,原本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厌倦的心,瞬间敏感的加速跳动起来,只为那个未露全称,只有一个字的姓氏。
他本以为这三年,他已经掩藏的很好了,可事实上,那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占据他的全部身心,毫无意外。
恍惚的思绪被手背上突然的湿热感唤回,简怀低下头,这才发现水杯里的水竟不知什么时候撒了出来,水滴顺着杯壁、手指缓缓滑落,所经之处明明没那么热,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却仿佛被烫的发颤。
耳边是简进的冷嘲热讽。
“简怀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是什么身份,人家是什么身份,你以为那种高量级alpha真的会看上你?别人只不过是玩玩!”
简怀眼瞳微颤,被搅乱的心绪翻涌起丝丝缕缕的怨与痛,他猛地闭了闭眼睛,“咔哒”一声,杯底与桌面相触,已经撒出一些的水再次晃荡而出,在冰冷的桌面上溅开浅浅的一滩。
简怀拿起手机,带着冷意的声音打断了简进的讥讽。
“爸,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挂了,还有点公司里的文件要处理。”
简进顿时怒不可遏。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老子!”
简怀对此毫无反应,眉间流转着一股疲惫与郁气。
“相亲我已经去了,但我和他不合适,我也已经拒绝了,我们不会有后续,爸您如果那么空的话,不如多关心关心简澄吧,我挂了。”
说完,没等对方的反应,简怀便利落的挂断了电话,接着关机。
屋子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但简怀知道,他的心并没有跟着平静下来,他无法控制的陷入那个叫陆宴池的男人的漩涡,无力脱身,也不想脱身。
“陆宴池……”
三个字喃喃的从简怀的口中飘散,像一团被小心翼翼对待,却还是抓取不到的白雾,落在空气中便消失无形。
这个自他少年萌动起,就一直在努力追逐的人,即便再无希望,可喜欢的幼苗早就在这副躯体内扎根,长成了遮天蔽日的大树,谁也无法撼动。
不知晃神了多久,等微乱的心跳与思绪终于有序缓和下来时,手边的水早就不再散发热气了。
简怀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忍不住自嘲一句。
“真可悲啊……”
不管过去多少年,这人总能那么轻易的影响他的心神,就连时间的流逝在这人的身上都显得格外的虚幻,时而快如眨眼,时而慢若煎熬。
再次吐出一口浊气,简怀擦干桌子,倒掉已经变温的水,冲刷干净杯子又擦了擦手后,踱着步从厨间走了出来,然后才不慌不忙的将手机开机。
没管多出来的几个未接来电,简怀快速打开微信,点开一个聊天界面,这次没再委婉,寥寥的发出一句我们不合适后,就直接拉黑了对方。
勾了勾嘴角,简怀这次终于体会到了吕朗所说的爽感。
把人拉黑真的很爽!
刚想到吕朗,吕朗的电话就恰巧打了进来,简怀接的很快,倒是把另一端的吕朗惊的迟疑了好几秒没出声。
这不怪吕朗,简怀的性格就是这样,除了对待陆宴池以及与陆宴池相关的事情,对其他人,简怀都是温温吞吞的,沉默又疏离,这些年来,吕朗都被他磨习惯了,电话没个半分钟等待根本不会接。
这次接的那么快,吕朗惊讶之余,又多想了几分,一脑袋杂乱的思绪叫他原本想好的话术都乱了。
“你……你是不是知道了?”
一贯利索的嘴皮子磕磕巴巴,语气里的小心翼翼与纠结显而易见。
“知道什么?”简怀反问,温润的嗓音里带着疑惑。
“额……”
吕朗一时语塞。
简怀怪异的看了看变得安静的通话界面,疑惑于对方不同以往的反应。
吕朗这个人很好懂,简单直白却细心,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不太能藏住事。
他是第一个察觉到简怀喜欢陆宴池的人,刚一发现,他就忍不住来找了简怀求证,两人也因此有了更多的往来,最后更是成了好友。
吕朗是知道简怀今天相亲的,按他的性格,他今天应该对这件事最感兴趣,可此刻对方这反应一听就知道很不对劲。
简怀并没有催促吕朗,只是倚靠在桌前,静静的等待着。
过了有半分钟,吕朗终于憋不住了,恨恨的哎呀一声,像是破罐子破摔般叫起来,声音又急又密。
“就是陆宴池出车祸这件事啊!群里都刷屏了,听说是伤到了腺体,信息素暴走人失控了,医生都制不住他,现在还在医院里闹呢。”
如同当头棒喝,巨锤砸入脑子发出声声嗡鸣,简怀只感觉脑子里一片翻涌的晕眩,心脏不正常的抽动,心悸、慌张,腿脚发软,只能紧紧的靠着桌子勉力支撑着,一张清秀的脸惨白的吓人。
嘴唇颤动着,像是失去了语言系统,过了好久才从那莫大的恐慌中挣脱而出,声音干涩粗哑,一个字一个字艰难的冒出。
“他,他,在哪?”
声音里是明显的颤抖,仿佛每个字都带着他无法承受的重量。
另一端的吕朗被简怀这恐惧空洞的嗓音吓了一下,懊恼极了,只能抓着头发找补着安慰。
“小不,你别担心,事情应该没那么吓人,那肯定都是以讹传讹,都没有实际证据。”
说着他意识到自己又忍不住嘴碎了,忙补了关键句。
“在中心医院。”
简怀虚弱的道了声谢,没多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他此刻的状态是迷茫无措的,夹杂着惊恐与忧虑,满脑子只想奔到陆宴池的身边,去确定对方的安好。
连钥匙都没想到去拿,攥着手机,穿着拖鞋就一下跑了出去。
直到坐上赶往中心医院的出租车,简怀依旧能感觉到自己焦躁不宁的心绪。
他在恐慌,在害怕,他怕陆宴池出事,怕见到受伤的对方,更怕永远见不到那人。
也许是被简怀这糟糕的状态吓到,司机开车都不由得加快了点速度,手机里的消息一声又一声,全是吕朗发来的,有安慰也有解释。
LL:对不起啊小不,没把这件事告诉你。
LL:其实几天前群里就有人看见陆宴池回来了,还拍了照片,我没告诉你……
LL:我就是想看看那家伙会不会主动联系你,虽然这几年已经可以确定陆宴池这货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大渣男,但万一他迷途知返了呢是吧……你也能高兴点。
LL:我这也没来得及诅咒他呀,他就出事了,要我说,就是该的,当然,我没有希望他真出事哈,你懂我的,我就是想他吃点教训,谁让他那么辜负你!
LL:小不,你现在是不是去见他了?
LL: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LL:你别担心,俗话说的好,祸害遗千年,陆宴池这冷心冷情的那必然是能万寿无疆的,你放宽心。
一屏幕的消息倒是让简怀紧张惶恐的心情放松了几分,看着这大有不回复就永无止歇的刷屏趋势,简怀终于还是回了一句。
渊:我没事不用陪,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吕朗回的很快。
LL:那你要保证手机畅通,回我消息哦,我会担心你的。
简怀只觉得冰冷的心里淌入了一股暖流。
渊:好。
等简怀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医院里人来去匆匆,简怀正想上前台询问陆宴池的房间号,就听到不远处两个保洁阿姨凑在一起的窃窃私语。
“十楼那个病人听说到现在还没控制住呢,医生护士都上去好几波了,闹的可凶了。”
“你说的是腺体被玻璃碎片割伤的那个?不是说不算深嘛,怎么闹这么大?”
简怀敏锐的捕捉到腺体损伤四个字眼,心里莫名有了几分确定。
他们说的应该就是陆宴池,所以,他在十楼?
简怀快速走向电梯,不远处的那两道议论声还在继续着。
“你刚轮班不知道,伤的是不重,主要是腺体损伤引发的信息素紊乱,人刚醒就失控了,加上他是最高量级的alpha,没人奈何得了他,院长都来了,抽调了好几个科的beta人员前去帮忙,还是没用。”
“最高量级alpha?”
惊叫声顿起,很不可思议的模样。
而”最高量级alpha”这一句也叫简怀刚刚那七分的确定完完全全变成了十分。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他纠结了好几个晚上,才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跑去询问了对方。
当时的阳光很好,微风徐徐,陆宴池穿着那一成不变的白衣黑裤,安安静静的坐在花园里垂眸看书,即便注意到他的到来,陆宴池也没什么反应,目光不变的看完手里的一页才不紧不慢的放下书。
简怀习惯了等待与讨好,也习惯了注视对方,每次静静的悄悄的看着陆宴池,简怀的心里总会产生一种隐秘的欢喜,因为这样好看美好的陆宴池,只有他一个人看见,这件事每次都会让简怀心潮澎湃。
他对他招手。
“来。”
声音低沉,带着一股漫不经心。
简怀直愣愣的走到对方面前,顺着那修长手指摆动的方向,乖乖巧巧的蹲在陆宴池的身侧,将发汗的掌心使劲蹭干净后才小心翼翼的虚落在对方的腿上,他仰视着那个落在璀璨光芒中的俊美青年,以卑微虔诚的姿态。
“怎么了?”
是陆宴池一贯的清冷寡言。
简怀很紧张,心底明明有着无穷的贪婪欲.望,实际对上陆宴池却连目光都不敢直触,发干的嗓子吞咽了好几次才终于怯怯的开口。
“陆哥,我,我能问问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吗?”
越说到最后越没有底气,细若蚊蝇,脖子下意识的往回缩,本能的垂下头去。
过了好几秒,简怀感觉到发顶有轻微的碰触感。
陆宴池并没有生气,或者说陆宴池极少有生气的时候,他永远都是矜冷疏凉的模样,情绪很少有什么大的变化,按吕朗的说法,陆宴池活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冷心冷情。
但那天的陆宴池却格外的温柔。
他轻抚着简怀被风吹乱的头发,微凉的手指划过脸颊,抵扣在简怀的下颌,垂落的眼眸深邃幽远。
“我的信息素啊。”
他低喃着,莫名氲生出一股缱绻的味道,听的简怀浑身酥麻。
“是风。”
微风拂过脸庞,裹挟着陆宴池的声音,反复在简怀的耳边回响。
“我的信息素是……风。”
于是那一天,简怀爱上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