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临深渊》甜心啵崽

8、碎玻璃法则

　　轮胎在柏油路面刮出尖锐的啸叫，周洛猛打方向盘冲进隧道时，后视镜里最后一点火光被黑暗吞噬。宁璃蜷缩在副驾驶座，右手死死攥着安全带锁扣——这是他们从孙浩的物流仓库逃出来的第七分钟，血腥味还黏在鼻腔里。
　　"你明知道那个集装箱装着什么。"周洛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寂静。隧道灯光在他镜片上投下规律的光斑，仿佛审讯室的频闪灯，"张维挪用公款，林巧巧丑闻，孙梦怡直播事故..."他突然急刹停在应急车道，扯松的领带像道新鲜淤痕，"需要我背诵所有的'巧合'吗？"
　　宁璃的指甲陷进掌心。车载时钟显示23:17，和那晚相同的时间。她想起简彤坠楼时秒针卡在表盘裂痕处的模样，喉咙泛起铁锈味："周先生什么时候改行写推理小说了？"
　　"从我发现你的设计稿标注的都是化学式开始。"周洛从储物箱甩出一叠图纸，泛黄的纸页在顶灯下飞舞。某张素描边缘标注着C10H15N——那是东莨菪碱的分子式，林巧巧的香槟检测出的成分。
　　车内的氧气突然稀薄。宁璃注视着图纸上缠绕的荆棘图案，每根尖刺都精确对应人体痛觉神经分布。她想起简彤被推进焚化炉那天的情景，母亲把玻璃珠塞进她掌心时，珠子表面还带着解剖室的福尔马林味。
　　周洛用食指轻叩方向盘。仪表盘蓝光将他侧脸勾勒成冷峻的石膏像，"张维办公室监控的故障，银行系统显示有人用他的密钥登录过资金池。"
　　隧道通风口灌进的风掀起图纸，某张落在宁璃膝头。她瞳孔骤缩——这是孙浩仓库的平面图，用红笔圈出的区域正是今晚爆炸的C区，笔迹和她设计稿上的希腊字母如出一辙。
　　"你跟踪我。"她突然笑出声，腕间疤痕在阴影中蠕动，"却在暴雨夜任由我被孙浩设计？"这个发现比周洛的质问更令她战栗，仿佛看见毒蛇在月光下自己蜕皮。
　　周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车载录音器红灯悄然亮起，他伸手关闭的动作慢了半拍。这个破绽被宁璃收进眼底，像收集仇人的指纹般细致。她忽然解开安全带倾身逼近，香水前调的苦橙味撞上他须后水的雪松气息："让我猜猜，周先生留着那些监控录像，是想在最佳时机..."
　　刺耳的警笛声撕裂对峙。三辆黑色越野车从隧道出口包抄而来，最前头的车牌被污泥遮挡。宁璃看见孙浩的保镖阿坤从车窗探出头，他右手的机械义肢在路灯下泛着冷光——那是三年前简彤挣扎时咬断他手指换来的。
　　"抓紧。"周洛猛踩油门，撞开隔离墩冲上逆行道。宁璃在后视镜看见自己的脸破碎成无数片，就像简彤坠楼时四溅的血色。轮胎碾过减速带发出空响，她突然意识到后备箱藏着什么。
　　追逐战持续了十一分钟。当周洛甩掉尾随者拐进旧船厂时，宁璃的耳膜还在嗡嗡作响。他扯下车载记录仪扔进江里，溅起的水花惊飞夜鹭，仿佛八年前简彤的校服裙摆掠过天台边缘。
　　"你后备箱藏着简彤的遗物。"宁璃陈述句带着血腥味。她看见周洛后颈肌肉瞬间绷紧，像被扯开绷带的伤口，"从孙浩仓库偷出来的纸箱，编号是T17——简彤的班级学号。"
　　周洛的怀表链突然断裂，表盘在脚垫上裂成蛛网。宁璃认出这是九十年代的老上海表，和简彤父亲常年别在磨破的工装裤上那只一模一样。江水在远处涨潮，她听见记忆里玻璃珠滚落天台的声音。
　　"去年母亲忌日我去了南山墓园。"周洛突然开口，指腹摩挲着方向盘上的裂痕，"看见有人把玻璃珠嵌在花岗岩墓碑上，用502胶水固定成猎户座的形状。"他转头时镜片反光消失，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简彤的星座。"
　　宁璃的呼吸停滞了。那个暴雨夜，她确实偷溜进墓园改造了简彤的墓碑。胶水灼伤指尖的痛感突然复活，比手腕的陈年伤疤更鲜明。江风卷着咸腥味灌进车窗，她看见周洛从手套箱取出密封袋，里面是半张烧焦的照片——17岁的简彤在镜头里比着剪刀手，背景是如今已成废墟的老教学楼。
　　"你漏了这个。"周洛的声音突然放轻，像法医掀开尸布，"在张维碎纸机发现的，和珠宝设计稿用同款素描纸。"照片背面隐约可见铅笔痕迹，宁璃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耶利米书》的句子：他们在坑中现出腐坏的模样。
　　夜鹭的叫声突然密集。宁璃按下车窗按钮，江风呼啸着撕碎车内紧绷的空气。当她开口时，声音像从焚化炉深处传来："如果我说是为朋友报仇呢？"
　　"那我会问——"周洛的指节敲在照片边缘，"为什么所有复仇都恰好踩着我的调查节点？"他点亮手机屏幕，银行内部的加密邮件界面泛着幽幽蓝光，"张维被举报前三天，我的电脑收到匿名信；孙浩走私证据出现当晚，你的珠宝公司监控刚好维修。"
　　宁璃的舌尖尝到血味。她想起三天前故意泼在助手键盘上的咖啡，毁掉了维修记录的电子存档。月光掠过周洛的银框眼镜，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的瞳孔是罕见的灰蓝色，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明天十点，孙浩要拍卖简彤的日记。"她抛出诱饵，观察周洛面部肌肉的颤动，"在锦绣拍卖行，拍品编号是19981117——简彤的生日。"
　　这是个危险的赌局。宁璃看着周洛喉结上下滚动，想起心理医生说过：创伤会让人变成条件反射的动物。当周洛最终点头时，她在他眼底看到了熟悉的偏执——那种她每天在镜子里看见的，淬毒的火焰。
　　凌晨三点十七分，周洛在公寓拆开宁璃的设计图复印件。紫外线灯下，那些看似随意的装饰曲线显露出城市地图的轮廓——林巧巧、张维、孙浩正好对应每一个坐标"。
　　当他将图纸叠在简彤的旧照片上时，心脏突然停跳一拍。宁璃设计的荆棘冠冕投影在少女笑脸上，尖刺恰好穿透照片背面的诗句。窗外响起雷声，周洛想起母亲泡在血水里的手腕，终于明白了宁璃的疤痕为何总在雨天发红——她们都是被往事豢养的困兽，在仇恨的迷宫里互相撕咬。
　　雨滴砸在窗棂上的瞬间，周洛在图纸夹层发现了更致命的证据：半张珠宝鉴定书的水印，显示着孙浩企业的LOGO，日期正是简彤坠楼后的第七天。